只是,不管淮王怎么做,陛下都不可能对他另眼相看,更不可能让他手里的兵权过重。
    宁朝阳扬眉:“那我手里的东西就是圣人最想要的东西,你做什么拦我不让我送进宫?”
    “不是时候,而且……”李景乾看着她道,“坏人总不能都给你做。”
    “谢谢侯爷美意。”朝阳摊手,“可这种事,除了我,谁还会愿意做?”
    李景乾看向窗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远在城南府邸里的苍铁敬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莫名地往自己身后看了看,见什么也没有,才继续与手下吩咐:“沿途所有的人都打点好,务必让殿下一路顺遂,早日立功而返。”
    “再早日也怕是要一年半载了。”下头的人很担忧,“时间太久,东宫那边脚跟怕都是已经站稳了。”
    “你懂什么。”苍铁敬冷笑,“真当殿下是打仗去的?”
    手下错愕。
    苍铁敬哼声撇了撇茶沫:“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面前站着一群传递消息的探子,都是他多年栽培出来的善骑之人,眼下有了大用场,苍铁敬一人发了一包银子,细细地叮嘱了一番之后挥手:“都去吧。”
    “是。”
    东边战事实在吃紧,淮王一刻也没有耽误地就被送出了上京。
    眼看着人马都走远了,淮乐才恍然拍了拍脑袋:“五弟与朝阳的亲事该怎么办?”
    “国大于家,就待他回来再说吧。”圣人道。
    淮乐点头,转身拍了拍宁朝阳的手:“要委屈你了。”
    宁朝阳抬袖擦了擦眼角,哽咽地看向淮王远去的背影。
    然后当天晚上,她就截获了一封从大牢里送出来的密信。
    写信的是张彤如,她被关了几日之后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次要大难临头,于是不管不顾地要喊人来救她。
    宁朝阳看了那信一眼就顺势让人给她送去了苍铁敬府上。
    苍铁敬这才意识到先前那件事没处理干净,恐怕是要惹出事端来。
    他开始飞快地与张彤如割席,又称病告假,一连几日都不上朝。
    左躲右躲的,还是被定北侯找上了门来。
    “苍大人。”他一脸严肃地问,“您与五皇子身边那个叫马岳的人可有什么交情?”
    苍铁敬不动声色地摇头:“没有,怎么了?”
    定北侯松了口气笑道:“没有就好,近来宫里有人告发他在御药里下毒,此事圣人交给了我密查,我与苍大人知己一场,不想看大人也牵扯其中,所以特来一问。”
    怎么突然就查起这件事来了?
    苍铁敬冷汗直流,脸上却还是一派正气:“岂有此理,大人务必要查清楚,看谁敢这么胆大包天。”
    定北侯点头,抱拳就往天牢去了。
    想起天牢里还关着的人,苍铁敬牙根都紧了紧。
    第171章 天上掉陷阱喽
    人手匮乏,逼不得已,凤翎阁将所有能动用的人都安排去了各处帮忙。
    司徒朔上一刻还在摇头晃脑地教女官们读《六韬》,下一刻就被人抬到了凤翎阁的大牢。
    他手里还捏着书卷,站在大牢门口被寒风一吹,茫然又无辜:“怎么回事?”
    目之所及,大牢内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十几个狱卒冲进又被挤出,而后就见三两死士拼杀突围,直冲他而来。
    司徒朔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挟为了人质。
    “别动!”他们提着刀冲后头追上来的人怒喝,“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司徒朔脸绿了:“兄台,我不是凤翎阁的人。”
    “少废话!”他们紧张地抓着他往外退,“老实点,过了宣武门我们就放人。”
    宣武门离凤翎阁不远,这要求不算过分,但是……
    司徒朔张口还想说话,脖子上的刀就是一紧。
    他被迫将话都咽了回去。
    遇此情况,凤翎阁的狱卒们有紧张的情绪,但不多。跟着死士们一起往外走,有人甚至还在半路上买了个饼吃。
    宣武门一过,他们也没有要追击的意思,而是一拥而上先将人质给救了回来。
    司徒朔踉跄两步站稳,反手就是一根信号烟放上了天。
    紫色的焰火在夜空里绽开,散居上京各处的镇远军百夫长们纷纷提枪出门,聚拢宣武门。
    程又雪坐在叶渐青的车辕上看着前头涌动的人头,不由地纳闷:“上京里不是不允武将携兵器聚集吗?”
    叶渐青拢着袖子答:“是不允,但宣武门是为纪念大盛百位殉国名将而修,任何武将在此门附近受辱,都有权死究始作俑者,只要不伤及无辜,任何手段都可以。”
    程又雪想起来了:“文臣都向来不爱走这条道,谁会那么想不通在此处欺辱武将?”
    那几个跑得飞快的死士也没想通啊,他们只是随手抓了一个在外头站着、手里还捧着书卷的、看起来压根不懂武艺的老夫子,怎么就突然被一群武将围追堵截了。
    更可怕的是,这些人来得又快堵得又死,仿佛是早就安排好了一般。
    逃无可逃,几人很快就被押到了上京衙门,一番审讯之后,交代出了给钱的上线。
    第二日早朝,苍铁敬刚下车往宫里走,就感觉前头的宁朝阳频频回头在看他。
    那目光带着敌意和愤慨,一边看还一边捏紧了手里的折子。
    很显然,她是打算去参他一本的。
    经历过大风大浪,苍铁敬很是镇定,面不改色地从她身边走过,径直跨进了朝堂。
    早朝一开始,宁朝阳就有想出列的意思。
    苍铁敬抢在她前头站了出来,大声道:“陛下,臣有罪。”
    圣人龙体还没大好,虚弱地咳嗽了两声:“爱卿何出此言。”
    前头的宁朝阳也皱眉回头。
    苍铁敬拱手上前,严声道:“臣身为兵部尚书,掌天下兵事,却眼看着镇远军数百人在上京里违例而束手无策,是臣无能,特泣书一封,向陛下乞骨还乡。”
    “镇远军违例?”圣人不解,转头看向李景乾。
    李景乾脸上的表情比圣人还茫然,出列问:“苍尚书此话何来?”
    “侯爷不必再掩饰。”苍铁敬咬牙道,“昨夜镇远军百余人违例持兵在坊间各处流窜,殃及摊贩二十四家,官邸民宅共十六处。”
    李景乾皱眉,眼神困惑而有疑,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圣人不由地看向苍铁敬:“可有问过他们缘由?”
    苍铁敬垂眼:“臣老了,请不动镇远军的各位将领,连话也问不得。”
    “不会吧?”黄厚成拍拍脑袋站了出来,“他们挺好说话的啊,昨儿我从宣武门附近路过,看他们都聚在一起,便上前问了一句。一问他们就全说了,半点也没藏着。”
    圣人抬手:“那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黄厚成出列行礼便道:“昨夜有人去凤翎阁天牢杀人灭口未遂,把镇远军的军师司徒朔绑到了宣武门,镇远军的各位岂能容忍,便就都去抓?????贼了。”
    苍铁敬拱手上前半步:“圣人明鉴,从出事到各位将军抓贼,前后连一炷香的间隔都没有,若说没有提前安排,那怕是将臣等当小儿戏耍了。”
    没人能调动那么多的镇远军,除了定北侯。
    众人抬眼看向前头站着的李景乾,李景乾却是万分不解,欲辩又无言,委屈都写在了脸上。
    “臣实在不知情。”他叹息。
    这姿态别人做来多少会显得刻意做作,但他做来却是浑然天成发自内心,就算是圣人,一直盯着他也没看出什么破绽。
    于是圣人便道:“你且先去问一问。”
    “是。”
    苍铁敬不依了:“自家人问自家人,能说出个什么来?此事按例应交由兵部彻查。”
    “交给兵部?”秦长舒出列笑道,“那才是自家人问自家人,说不出个什么来——陛下,此事因凤翎阁所关押的人犯而起,自然应该交由凤翎阁继续审查。”
    “你凤翎阁与镇远军多次纠集闹事,岂有公正可言?”
    宁朝阳出列,开口欲言。
    苍铁敬立马抢道:“宁大人与凤翎阁一向一心,见臣有彻查之意,便也是看臣诸多不满,臣请陛下明鉴,臣做事只为家国天下,实在没半点私心。”
    无论如何,先发总是能制人的。苍铁敬开始诉说自己没有闲暇经营人情往来,屡遭人妒恨,已是各位心怀鬼胎之人的眼中钉云云。
    总之,不管接下来宁朝阳要告他什么,他都占着上风。
    圣人听得都纳闷了:“宁爱卿,你今日是有何本要奏?”
    宁朝阳看了苍铁敬一眼,这才终于上前,愤怒地道:“臣要奏东征军需之事,臣领令前去户部调度,户部已经拖延了多日,臣恐前方将士吃不饱穿不暖……”
    一大篇说下来,与兵部半个标点的关系都没有。
    苍铁敬愕然。
    一拳打下去落了空,就显得他挥拳的动作万分刻意,欲盖弥彰。
    第172章 收网
    圣人挥手就将这案子落回了凤翎阁,散朝之后,只宁朝阳一人被留去了御书房。
    两人说了什么不得而知,但紧接着圣人就传话来让他好好休息。
    这话在平时听来只是关切,但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苍铁敬觉得不太妙。
    他在自己的府里等了几日,外头什么动静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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