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站在一旁安抚这个爱护家人的二哥,人性不善,这种风凉话都是人之常情,以前更大的委屈她都受过,这不算什么。
    江淮咬牙说道:“小妹,你信不信,总有一天,小哥要让所有人都对咱们家的人客客气气的!”
    江心看了看旁边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哥哥,鼻子酸酸的,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维护自己的家人,21世纪没有,反而让她在七零年代遇到了。
    “我信,我还信咱们家的日子能越过越好!”
    江淮和江欣都是22岁,但在内在的江心心理年龄已经30了,这么算起来,其实江淮也只是个少年郎。
    少年人,意气风发,心头气强,有决心是好事情。
    “韩信这样的英雄,都能受□□之辱,何况我只是个小小螺丝钉。”江心拍拍江淮的手臂,“这些都是小事情,不必放在心里。”
    想着又补了一句:“也别和爸妈提起。回去就说我们很顺利,赵主任很爽快。”
    江淮看着这个小妹,仿佛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把她的七窍都打通了,做什么都风轻云淡的样子,也好,小妹原来就有些爱钻牛角尖,现在能这样想得开,他和爸妈都不需要再担心她走绝路。
    回到糖厂的筒子楼,还没有到家,在楼梯口就听到家里有人在争吵。
    江父的声音很大很激动:“我不同意!我就把这个女儿养到老了!”
    江淮和江心忙推门进去,屋里的江父还气呼呼的,江母抹眼泪,大哥大嫂一脸局促和欲言又止,平平则静悄悄地玩着他的小玩具,不敢说话。
    两人一进来,屋里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爸妈,大哥大嫂,怎么了?”江淮问。
    “没你的事,别多问。”江父心情不好,对小儿子也没好气。
    转头看到江欣站在一边,又换上一张脸,放低声音问,“欣欣,赵主任为难你了吗?”
    “没有,很顺利,赵主任叫我往后好好工作。”
    “那就好,那就好。”江父很欣慰。
    江心觉得有些好笑,更多的是感慨,好多人家里都重男轻女,对离婚回娘家的女儿更是没好脸色,可江家人全都反过来,真有意思。
    江父大名是江伟民,新庆市钢筋厂的优秀老职工,他有些驼背,发脚微白,虽没有伟岸的身躯,可却是个负责顾家的好丈夫、疼爱子女的好父亲。
    听了江欣的话,他掏出兜里的一个白色塑料袋,里头装着一小沓钱,面额不高,当着家里人的面对幺女说:“你给赵主任家里买了东西,手里没钱了吧?爸补给你。”
    粗短略黑的手指飞快点出两张大团结,让江欣拿去。
    万晓娥见了,真是一口气都倒不上来,小姑子真是命好,爸也真是,哪有这种骄纵孩子的,还是个女儿!
    她娘家姐弟四人,有个大妹妹和两个弟弟,父母恨不得把心肝都挖出来给两个儿子吃,她和妹妹做什么都要替两个弟弟打算。
    都是做人女儿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江心还是没习惯江家父母动不动就给她掏钱的行为,江河江淮兄弟二人见怪不怪,都让她拿着。
    江河甚至也想拿出点钱来,被万晓娥在后背狠掐了一把软肉,狰狞着脸,手又缩回去了。
    江欣接过钱,江伟民高兴了,拉着老妻的衣袖:“走走走,别老哭个不停,下楼和老王他们纳凉讲古去。”
    江淮挠挠头:“那我先去洗澡。”
    洗完澡他还得出去找个有空床的同学家里过夜。
    大嫂也说:“我们去二楼林丽丽家里听收音机。”
    大家都不跟他们提刚刚屋里在说什么。
    看着江平也要跟着大哥大嫂往外走,江心眼珠子一转:“平平过来,姑姑给你带了水果糖。”
    江平立刻挣开万晓娥的手,缠在她脚边:“姑姑,快给我!”
    江心从裤兜里掏出几个糖果,只给了他一个,剩下的给了大嫂:“今天只能吃一颗,剩下的让妈妈每天给你一颗。好不好?”
    “好!”江平大声应道,又哄江心,“我跟姑姑最要好了!”
    万晓娥把那把糖果放好,从房间出来:“小马屁精,你跟姑姑最好,跟姑姑在家,妈妈不带你去听收音机了。”
    “不去了,我要跟姑姑在家,姑姑给我讲故事!”
    江心微微挑眉,捏捏小孩的脸,就这样把江平留下来了。
    待江河夫妇走后,江心给江平讲了个哪吒闹海的故事,又从兜里拿出一个糖,装作忘记的样子:“刚没掏干净,还有一个。”
    江平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那颗糖,舔舔嘴唇,对着她撒娇:“姑姑,我想吃。”
    “那就给你。”江心把糖递给他,江平伸手去拿,扑了个空,江心把手缩回去了。
    江平瞪大眼睛:“姑姑,你不给我吃吗?”
    “等下再给你。”江心对他循循诱导,“你跟姑姑讲,刚刚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在讲什么,姑姑就把糖给你。”
    说到这个,江平的小脸就耷下去了:“爷爷奶奶吵架了,爸爸妈妈不敢说话。”
    小孩家家,也懂大人的情绪和退缩。
    “为什么会吵架啊?”江心装作害怕的样子问他。
    江平溜溜的圆眼睛看着姑姑,嘟着嘴:“奶奶说要给小姑姑找个小姑父,爷爷不同意。”
    原来是这样,江心恍然大悟:“所以就吵起来了?然后呢?”
    “奶奶说是个军人叔叔,还有两个能跟我一起玩的小孩,爷爷生气了,奶奶就哭了。”江平闹不清楚其中的关系,就把自己看到的说了。
    江心明白了,她把糖纸剥开,递给江平,江平快活地含住糖,含糊地说:“谢谢猪猪!”
    “是谢谢姑姑!”小兔崽子,江心好笑地亲亲他的小脸。
    收音机报时晚上九点的时候,大家都陆续回来了,七零年代没什么娱乐活动,大家都睡得早,起得早,生活习惯很健康。
    江心躺在那张隔出来的小床上,觉得这一两天,真跟梦游似的,什么都晕晕乎乎的。
    客厅江父的呼噜声传来时,明月当空,夜风习习,她放缓呼吸,正准备培养睡眠情绪,却听到隔壁大哥大嫂压低的说话声。
    “那可是军官,你不劝劝爸?”是万晓娥的嗓子。
    “你有完没完?别说爸不同意,我也不同意!”这是江河压抑的声音。
    “为什么?人家条件多好,不是离婚有孩子,不然哪里轮得到小妹?”
    “这个霍营长,常驻北方,往后家属要随军过去,万晓娥,你摸着良心说,让你亲妹子从南嫁到北,你和你爸妈乐意?”江河的声音里带了点愤怒,有质问的意思。
    万晓娥支支吾吾的,没敢应丈夫的话。
    她那爸妈,还真说不准,要是那个霍营长给的彩礼够高,别说北方,就是深山老林,三十年不见面,估计都能让她妹子嫁过去。
    还是那句话,小姑子会投胎,命好,遇到什么事情,父母兄长都替她顶着。
    江心在一帘之隔的小床上把这对夫妻的悄悄话听了个清楚,过了一阵子,她转了个身,底下那块木板发出“吱呀”一声。
    江河夫妇立刻不再讲话,静得能听窗外夏夜的微风声。
    万晓娥还轻声叫了两句:“小妹,睡着了吗?”
    江心没回话,江河就以为她睡着了,那一声不过是转身个身而已,提着的心放下来,没好气对妻子说:“行了,别折腾了,我跟你讲,千万不能跟小妹说这件事,不然爸妈要骂人的。快睡吧,明天上班呢。”
    万晓娥嘟嘟囔囔的,不情不愿闭眼睡着了。
    这头的江心却睡不着了,那个军官她不知道什么情况,可怜天下父母心,就冲着江家父母的这份心意,她都不能让他们知道,他们心爱的小女儿已经不在了,不然她都不敢想象这打击有多大。
    于是,在穿越来的第二个晚上,江心决定,往后她就是江欣,江家的小女儿,绝不露出半点破绽。
    第6章
    第二日起来,江心决心暂时放下过往,成为一个新的江欣,融入这个家庭和这个时代。
    吃过早饭,新江欣收拾了一下,准备去供销社上班。
    江淮抹抹嘴:“走,小哥送你去。”
    他找同学借了自行车,驮着江欣往城北供销社的方向去了。
    “中午我给你送饭,你别来回跑,太阳大,别中暑了。”
    江淮记着江母的话,小妹现在身体还很虚弱,要多休息,不能劳累。
    江欣坐在单车后头,扯着江淮的衣裳:“哪就这么脆弱了。”
    “反正大中午的,你别回了,在供销社眯会儿,不然爸妈又心疼你了。”
    “知道了。”江欣没再拒绝。
    到供销社门口,把人放下,江淮就蹬着自行车走了。
    城北供销社是个独立的小平房,装了个生锈的铁门,铁门已经打开,有人在里面忙碌。
    江欣走进去,屋里另外两个女同志正拿着鸡毛掸子扫货架上的灰,木头货架显得老旧笨重,货物不多。
    年纪大的是李水琴,看着三十出头,一头浓密的长发,有点毛躁,绑了个长辫子,笑起来带点讨好相。
    年纪小的是王慧珠,短发高瘦,跟江欣年纪差不多,小眼睛塌鼻子,脸和身材都有些干瘪。
    看着江欣来了,两人抬头和她打招呼。
    李水琴热络的态度中带着点不好意思。
    王慧珠则是很淡漠,她往日里更江欣不太合得来,两人总有点别苗头的意思。
    “琴姐,赵主任让我来找你销假,重新排班。”江欣走到李水琴跟前,把一个昨天买的桃子递给她,请她吃桃。
    李水琴把手上的鸡毛掸子放下,接过那个粉色的桃子,拉着江欣的手:“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琴姐。”说着又掏出另一个桃,递给旁边的王慧珠。
    王慧珠单手接过:“谢了啊。”
    病了一场,还客气了不少,王慧珠可没和江欣客气。
    “好了就好,等会儿我就重新排班。”
    李水琴是真不好意思,毕竟赵洪波是她介绍给江欣认识的。
    俗话说,不做中不做媒,她就是太过热心去给年轻同志们扯红线了。
    谁知道会遇到了江欣和赵洪波这样最后分道扬镳的情况。
    如果是不明事理的人,指不定得责怪她这个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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