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廖与他母亲关系不好,主要是因为……她是二婚,年轻的时候,小廖他爸去外面打工,他娘就在村里跟别的男人好上了。那时候廖存学年纪小,他爸在外面听说老婆在家里跟别的男人有来往,白天上班的时候心里想着这事儿,脚下没留神,从塔吊上摔下来,死了。”
    虎平涛抬了下眼皮,好奇地问:“您了解的这么清楚?”
    龚父解释:“这都是听沿河村里老人说的。其中肯定有瞎猜的成分,可在廖存学他娘跟别的男人好这件事情上,我估计人家也没有乱说。毕竟无风不起浪,女人在家,男人常年不会来,那种滋味儿我是知道的。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忍不住了就得在外面找……以前我们村里的寡妇都这样,只是看谁做的隐密。”
    “后来小廖他娘改嫁,那男的对他不好,经常打他。等到小廖大了,自然不可能对他继父有好脸色。我听说小廖经常骂他继父,让他从家里滚出去。所以拆迁以后房子分两边住,这就说得过去了。”
    虎平涛问:“您之前说过龚新霞想要出来自己开个糕点店,后来为什么没开呢?”
    龚父叹了口气:“我姑娘刚结婚那会儿,与小廖之间感情很不错。虽然她之前不喜欢小廖,可后来跟小廖处久了,觉得他这人挺好,心思也就变了。婚房重新装修,钱是我姑娘给的,她又带过去十几万的嫁妆。”
    虎平涛问:“这样一来,钱就不够了?”
    龚父回答:“钱是一方面的原因,主要是新霞想尽快生个孩子。她年龄不小了,如果结婚一、两年就怀孕生孩子,就顾不上店里的工作。所以想来想去,开店的事儿就暂且放下,等生完孩子再说。”
    虎平涛皱起眉头:“龚新霞和廖存学结婚这么长时间,她一直没有怀孕啊!”
    龚父道:“主要是结婚以后,新霞和小廖之间就不停的吵架……关起门来吵,外人不知道。”
    “为什么吵架?”虎平涛问。
    “为了房子。”龚父解释:“沿河新村有一户人家要卖房,两套加起来只要九十万。廖存学想买下来,可他手里没那么多钱,于是就找新霞商量,想借她的存款买房。新霞不同意,俩人就这么吵上了。”
    虎平涛对此觉得难以理解:“廖存学自己不是有房子嘛,怎么还要买?”
    “他想买了做投资。”龚父解释:“那两套房子面积很大,加起来将近两百平米。他觉得……”
    “等等!”虎平涛连忙将其打断:“两百平米的房子,才卖九十万?”
    龚父压低声音:“回迁房,这个价钱严格来说不算低。沿河新村这边的房子有两种。如果是开发商拿出来卖的商品房,均价早就过万了。可如果是赔给村民的回迁房,这价钱还卖不到商品房的一半。”
    虎平涛这才明白过来,点点头:“您接着说。”
    龚父道:“新霞手里的钱是留着要开店的。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借给小廖买房。毕竟现在的楼市不比前些年,以前只要是房子,买下来就能升值。可现在呢,房子挂出去连问都没人问,更不要说是沿河新村这种偏僻的地段。一旦买下来,说不定就砸在手里,猴年马月才能卖出去。”
    “廖存学想把房子买过来出租,一个月也能有几千块钱的进项。可新霞觉得开点心店更有前途,两个人谁也不肯让步,于是每天都为了这个争吵。”
    第四百三五节 女性角度
    虎平涛听着,心中忽然冒出另外一个念头:“他们只是在嘴上吵吗?有没有打过?”
    龚父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打过。”
    虎平涛连忙低头记录。
    这边,龚父的说话声比刚才更低了:“起先的时候,是廖存学动手,可……可他打不过新霞。”
    虎平涛“唔”了一声,随即醒悟过来,  连忙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疑惑地望着对方。
    龚父解释:“新霞长得很壮,她是做面点的,以前在店里揉面和料什么的都是她一手操办,胳膊粗,手上力气大……有一次我去看她,  正好赶上他们夫妻吵架,新霞一把就抓住小廖的肩膀,  右手给了他两个耳光,把小廖打得当场就摔在沙发上……唉……”
    虎平涛不置可否地问:“您在场也不劝劝?”
    “肯定要劝啊!”龚父坦言:“小廖这个女婿我还是挺喜欢的,问题是新霞不听劝啊!她让我不要管,我在旁边说什么她都不听。”
    虎平涛在脑海里闪现出一副彪悍女子训夫图。
    “掩饰工作做得不错……”他摇着头,轻声自言自语。
    这话是针对之前在沿河新村做的走访而言————楼上楼下的邻居都说这对小夫妻关系很好,平时几乎没吵过架。
    关起门来,很多事情不足为外人道。
    “后来呢?”虎平涛继续问。
    “后来……新霞往娘家跑的次数就多了。”龚父道:“我们都劝她,既然结了婚,遇到事情就跟小廖好好商量。我不知道这些话她究竟听没听进去,后来还是回去了,好像也没再继续吵。”
    继续问了一阵,没有更多的收获。
    虎平涛收起纸笔,给龚父留了个电话:“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如果您想起什么情况就打给我。”
    龚父接过号码,道谢,  然后压低声音问:“警官,我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很多死者家属都会这么问。
    虎平涛认真地说:“就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应该是意外落水所导致。”
    龚父一听,  眼圈顿时红了:“没人对她动过手?”
    虎平涛实话实说:“您应该看过尸检报告,这方面没有问题。”
    龚父唉声叹气,满脸都是不理解的表情:“大晚上的,她去湿地公园干什么啊?”
    这也是虎平涛心中的疑问。
    ……
    回到所里,周昌浩已经到了。
    虎平涛没顾得上吃饭,连忙从他那里要了打印后的通话记录,逐条对照细细检视。
    “你那边查过张浩这个人吗?”他头也不抬地问。
    “查了。”周昌浩回答:“张浩在省城这边有租房记录。估计是来这边打工的。”
    虎平涛从公文包里拿出龚父的笔录,递给周昌浩:“咱们交换了看看……嗯,有张浩的照片吗?”
    周昌浩点点头:“有。他去年在牛街那边租房子,按照规定,租房户必须上传租户的证件信息。电脑里一查所有资料都有。”
    说着,他递过来两张纸:一张是张浩的身份证复印件,另一张是张浩的照片。
    这是一個面貌精悍的中年男子。
    虎平涛拿着照片端详许久,转身对周昌浩说:“这样,你去把小米叫来。”
    他指的是米秋楠。
    周昌浩愣了一下:“小米?她是管电脑的,叫她干什么??”
    虎平涛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叫你去你就去,别唧唧歪歪。”
    几分钟后,米秋楠走进办公室。
    “头儿,您找我?”
    虎平涛抬手指了一下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说。”
    他详细梳理了一遍案情,  介绍目前掌握的情况,  尤其是龚新霞的死因和湿地公园。说完这一切,他注视着米秋楠,问:“你帮我做个分析:如果换了你是死者,在那个时间段,与张浩打电话会说些什么?还有,死者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去湿地公园?”
    米秋楠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尖:“这案子我一直没参与啊!头儿你干嘛要想到问我?”
    虎平涛平静地说:“有些事情必须站在女性的角度才能理解。你做个代入,与龚新霞做个换位,认真的思考一下。”
    这案子对他来说实在有些头疼。
    主要是“意外溺亡”和“他杀”两种概念一直在虎平涛脑海里冲撞。他有种感觉,龚新霞应该不是意外死亡,然而目前所有的证据却表明她是意外落水。
    换个角度看问题,换个人对案情进行分析,或许会有特殊发现。
    米秋楠坐在椅子上冥思苦想:“大晚上的,又冷又黑,还得跑到公园里……头儿,你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嘛!我就没有这方面的经历好不好。”
    虎平涛淡淡地说:“你现在必须换位思考。在那样的特殊时间段,急急忙忙赶到湿地公园那种偏僻的地方,肯定是为了见某个重要的人,要不就是为了某种重要的物品,重要的事情……我从男性的角度已经思考过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我现在想听听你的看法。”
    米秋楠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就因为我是女的?”
    虎平涛缓缓点了下头,鼓励道:“女性视角跟男性不一样,每个人的逻辑思维也有区别。放心大胆地的说吧!就算说错了也没什么。”
    米秋楠笑道:“那我就说了啊!要是说错了头儿您可别怪我。我觉得吧,龚新霞在案发当晚跑去湿地公园那种地方,会不会……是为了见某个人?”
    周昌浩在旁边听着,他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这算什么分析啊!我从电信局那边弄到了龚新霞的电话记录。当天晚上她接到一个名叫“张浩”的男人电话,然后就骑着电动车出去了。要说去公园里见什么人,肯定是这个张浩。”
    虎平涛抬起头,很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你别打岔。我们都知道龚新霞那天晚上出去是为了见张浩。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张浩为什么选择这个特殊时间段约龚新霞?大白天的难道不行吗?非得等到晚上,而且还是约在湿地公园那种几乎没有照明灯的地方?”
    说着,他转向米秋楠:“别理老周,伱说你的。”
    米秋楠脸上仍然挂着笑,她偏头看了看周昌浩,解释:“我之前就听头儿说过这案子的部分细节。龚新霞与廖存学结婚时间不算长,加上他们俩处朋友,前后还不到两年时间,算得上是新婚夫妻。一般来说,结婚后的头三个月,夫妻关系是最好的。半年以后彼此吸引力会逐渐淡化。”
    “我看过一些心理分析方面的书。其中对家庭和婚姻的和谐模式都有相关的案例。就以两年为限吧!结婚的新鲜感过后,夫妻双方开始认识到彼此的优缺点。这些是在谈恋爱期间不会察觉,也刻意隐瞒的方面。住在一个屋檐下,同吃一碗饭,个人短板再没有隐藏空间,夫妻双方也会经历一个从惊讶到厌恶的思维转换过程。在完全透明的近距离生活状态下,满满的期盼会变成失望,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漠视,因为已经结婚了,离婚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同时也意味着在毁灭目前生活状态的基础上,另外寻找更适合自己的新配偶。”
    周昌浩皱起眉头:“小米,你这简直就是牛头不对马嘴啊!头儿问的是你对案子的看法,你却东拉西扯说什么结婚离婚……我提醒你,跑题儿了啊!”
    不等米秋楠回话,虎平涛在旁边冲着周昌浩挥了挥手:“你这人,怎么一点儿耐心都没有?好好坐着,别打岔。”
    他随即转向米秋楠:“接着说。”
    看着满面郁闷的周昌浩,米秋楠捂着嘴偷笑片刻,随即坐直身子:“头儿您之前说过,您从龚新霞父亲那里了解到一些情况。龚新霞和廖存学之间的关系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夫妻俩经常吵架,甚至关起门来打,而且廖存学在这方面根本不是龚新霞的对手。”
    “对于一个男人,说不过,又打不过,更重要的是对方偏偏还是个女的,这是很郁闷的一件事。”
    “廖存学想买房,却没有足够的钱,他只能找龚新霞借。在他看来这很正常,因为已经结婚了,夫妻双方就该互相帮助。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龚新霞拒绝了他借钱的要求。”
    虎平涛微微点头:“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廖存学觉得自己矮龚新霞一头。”
    米秋楠认真地说:“俗话说得好:男主外,女主内。龚新霞以前在点心店里上班,工作能力强,收入高。她的短板是相貌普通,身材肥壮,一般来说男人不会喜欢像她这样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上述优点,廖存学也不会与她结婚。”
    “我觉得吧!廖存学之所以选择龚新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的钱。当然,廖存学也不是什么优质男。虽然他是拆迁户,名下却没有多少财产。如果……”
    听到这里,虎平涛扬起眉,打断了米秋楠的话,问:“你认为廖存学是凶手?”
    米秋楠坦言:“综合目前掌握的情况,廖存学有充分的杀人动机。然而最大的问题,是他没有作案时间。”
    这话挠到了虎平涛的痒处。
    廖存学来到派出所报案,声称龚新霞失踪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感觉。
    可正如米秋楠所说:廖存学没有作案时间。
    这也成为虎平涛对“他杀”还是“意外”的重要衡量标准。
    他看着米秋楠轻轻笑了一下:“你接着说。”
    米秋楠道:“虽然我和廖存学没打过交道,可是从笔录来看,这是一个多疑的男人。我无法判断他对龚新霞究竟有多少爱意,还是单纯为了结婚而结婚。据我所知,很多男女结婚组成家庭,在最初的时候不是因为爱,而是觉得都还凑合,就一起领了红本子。”
    虎平涛对此是比较赞同的:“现在结婚比过去简单。很多年轻人把结婚当成过家家,婚姻在他们眼里远不如老人所想的那么神圣。今天感觉好了就结婚,明天感觉不好就离婚,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米秋楠点了下头:“我觉得廖存学当初之所以愿意结婚,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反观龚新霞那边,说不定也有同样的想法。反正这对夫妻结婚后的甜蜜期不长,进而发展到争吵和打架。”
    “站在同为女人的角度,我觉得龚新霞对廖存学的态度已经产生了严重变化。那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反感,而是厌恶。”
    周昌浩皱起眉头问:“为什么?”
    “因为廖存学这个人没本事。”米秋楠坦言:“虽然我很赞成女性权益,可男女双方一旦结婚组建家庭,就存在一个孰强孰弱,这个家里谁来主导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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