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平涛问:“都弄好了?”
    丁一渴了,仰脖将茶水一饮而尽,把空杯子递给邢乐:“再来一杯。”
    他随即转向虎平涛,兴奋地说:“虎所长,真被你给料中了。我押着张浩往禁闭室门口过,周哥配合我演了这场戏。哈哈哈哈,您是没看见廖存学当时的那种眼神,看见张浩就跟看见鬼似的。”
    虎平涛舒展眉头笑了:“这印证了我的判断:廖存学与张浩合谋杀死龚新霞,目的就是为了骗取高额保险金。”
    邢乐又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丁一,她走到办公桌对面坐下,颇有些期待地问:“廖存学这下应该没话说了吧?他就是个死硬分子,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那种。他以为拒不交代问题我们就拿他没办法,这下好了,只要张浩开口也一样,他跑不了。”
    谭涛兴奋地搓着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头儿,先审谁?”
    虎平涛思索片刻,一锤定音:“先审张浩。只要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廖存学就只能老老实实交代问题。”
    ……
    坐在审讯室的封闭式椅子上,张浩整个人彻底崩溃了。
    “这一切都是廖存学让我干的,所有事情都是他搞出来的。”
    看着急欲撇清责任的张浩,虎平涛发出讥讽的冷笑:“怎么,现在改口了?不再说你和龚新霞是情人关系了?”
    张浩急得满头大汗,声嘶力竭地申辩:“我发誓,真是廖存学让我做的。我要是撒谎骗你,天打五雷轰,下辈子做猪做狗做鸡,就是不做人!”
    邢乐看不惯他这副模样,厌恶地说:“行了行了,你还是老老实实交代问题,把事情来龙去脉好好说一遍。”
    “好的,好的。”张浩拼命点头如捣蒜:“我说。”
    “我跟廖存学很早就认识,那时候我们在广告公司一起上班,跑业务。那时候如果跑成一单广告就有提成。廖存学不但嘴皮子利索,脑瓜子也很好用。他每个月工资都比我高,就是从分成上这块提出来的。包括我在内,公司里很多人都很佩服他。”
    “后来我没在广告公司干了,在外面晃荡了几年……那个,我之前说的那些都是真话,没骗你们。我真的是在街道办事处上过职业培训班,学了烹饪,后来才干了厨师这行。”
    “我和廖存学一直有联系,我知道他家的老房子拆了,在沿河新村这边弄了一套新的回迁房。我之所以选择这边的餐馆打工,也是廖存学的主意。他说这边才开发不久,搬过来人越来越多,饭馆什么的却很少。如果我手上有钱,在附近开个馆子生意肯定不错。如果没办法自己开店,就到这边找个餐厅做厨师,同样也能挣钱。”
    “他的眼光一向很准。我来到这边应聘厨师,老板开给我的工资比其它地方足足多了好几百。再加上平时生意好,晚上加班,一个月下来多则上千,少的时候也有七、八百。”
    “为了感谢他给我指了明路,有次休息的时候我请他吃饭。地方是廖存学选的,一个位置很偏僻的小店,而且还是晚上七点以后。那时候正常饭点儿已经过了,店里除了我们俩,没别的客人。”
    “廖存学要了两瓶啤酒,我说啤酒不得行,要不喝白的吧?他说白酒上头,两杯下去脑子就变得不清醒。他今天之所以愿意出来跟我一块儿吃饭,是有事情找我商量。”
    第四百四六节 求放过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很认真,我听了很好奇,就问他到底怎么了?”
    “廖存学没直接言语,他神神秘秘地问我:想不想赚钱?想不想发财?”
    “我说当然想啊!只要不是傻瓜,谁都想一夜暴富……其实我那时候没把他的话当真,毕竟这种事情说起来好听,实际做起来绝对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我都几十岁的人了,在社会上闯荡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见过?人人都想发财,但钱不是那么好赚的。就说买彩票吧!每天呆在彩票站里的那么多人,我就没见过有谁……我指的是真正认识的人,有谁能中大奖的。”
    “电视里,还有新闻上那么多中大奖的,反正我一个也不认识,名字也从未听说过。都说是必须跟领导有关系的才能中奖。这话我也不知道真假,反正我不相信那些。”
    “所以廖存学当时说的那些话,我只当是个玩笑。”
    “可是……可后来就不一样了。他直截了当的告诉我:有件事要我帮忙。如果弄成了,就给我两百万。”
    “他很认真,我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就好奇地问他,要我帮他做什么?”
    “廖存学说,他结婚了,娶了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做老婆。如果我愿意,就替他杀了这个女人。事成之后,他给我这笔钱当做好处费。”
    说到这里,张浩极力辩解:“我当时真没往坏处想啊!我一直以为廖存学在开玩笑。你想啊!那是他老婆啊!哪儿有丈夫雇人杀老婆的?还能给一百万那么大的一笔好处费?所以我就是当个笑话来听,没想到他后来说着说着还变成真的了!”
    “他给我看了他老婆的照片,我觉着挺意外,因为廖存学虽然个子有点儿矮,可就照片上那女的外表根本配不上他……太胖了,那脸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打过以后肿起来,嘴唇特别厚,眼睛鼻子肥肉挤得都有点儿变形。”
    “我仔细问廖存学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说他压根儿不喜欢这女人,如果不是家里老人逼着他结婚,廖存学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本想着人胖点儿就胖点儿吧,只要性子好,大家以后搭伙过日子。可没曾想这女的从一开始就看不上廖存学,怀孕以后瞒着他把孩子打了……那天老廖坐在饭桌上就哭起来,说他没后了,他要把这女的千刀万剐。”
    “我被吓住了,赶紧劝他千万不要走极端。可廖存学抹掉眼泪就问我:两百万摆在眼前,你到底要不要?”
    “我一听就没了主意。”
    “我是个穷人。我爹娘一辈子在地里种庄稼,直到现在也没挣出个名堂。不吃饭就得饿死,这道理大家都懂。粮食虽然养人,可粮食不值钱啊!面朝黄土背朝天干一年,地里的收成顶多卖个几千块。物价每年都在涨,刨除必不可少的开支,一年到头落不下几个钱。”
    “两百万……我爹娘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
    “我动心了,可心里也有顾虑。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人命关天,杀人偿命。类似的事情就算没见过,却也听过不少。”
    “我觉得廖存学跟以前不一样了,至少我看不透他。我左思右想,觉得这事儿不靠谱,可又实在眼馋他说的那两百万。所以我就试着问问,想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廖存学那时候都已经计划好了。他告诉我,他老婆……就是龚新霞,每天中午吃完饭以后都会去附近的一个茶室打麻将。只要我去那儿玩,固定的找她做麻将搭子,一来二去很快就能认识,然后再让我主动追求龚新霞,勾搭成健(奸)。”
    “我听了实在是有点儿哭笑不得。你说这当丈夫的,把别人勾引老婆说的这么正常,脸不红心不跳,这在我看来实在是有点儿难以接受。可我是真的很佩服廖存学。你说他那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真正是聪明绝顶啊!”
    “那天他直接拿出两万块钱拍在桌子上,说是先给我这些当做事成之后报酬的一部分。真金白银摆在面前,我脑子一热就答应下来。”
    “按照老廖的计划,我成功搭上了龚新霞。那女的……唉,说起来也是我自作自受,跟她在一起,真不是什么好事情。龚新霞那方面的要求很强烈,我每次都得吃药,还得双倍剂量才能勉强满足她。药很贵,一盒就得好几百。而且龚新霞那人做得很,性子暴躁,一言不合就张口骂人。我好几次在公开场合被她搞得下不了台,还得反过来低眉顺眼哄着她……尼玛的有时候我真想一拍两散,可想想老廖答应的两百万,还有就是都与龚新霞处这么长时间了,咬着牙忍忍也就过去了。”
    邢乐皱起眉头:“我提醒你,交代案情不要掺杂别的事情。”
    张浩辩解;“我没掺杂啊!都到了这个地步,我都承认是我干的,说再多的有意思吗?龚新霞真不是什么好人,我指的是性格与做事方面,再加上她本身就长成那副模样,如果不是老廖接手……她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虎平涛抬用胳膊轻轻触碰了一下邢乐:“耐心点儿,这些也是案情的一部分,听他把话说完。”
    张浩继续道:“龚新霞是真正喜欢上我了。这一点绝不夸张。我发现她其实没什么朋友,估计是平时在家里骄横跋扈惯了,连她父母都不敢惹,更不敢管她的事。她带我去过她家里几次,告诉她父母,实在是跟廖存学过不下去了,肯定要离婚,以后就跟着我一块儿过。”
    邢乐发出讽刺的冷笑:“没看出来啊!龚新霞真这么喜欢你?”
    她纯粹是站在女性角度说这种话。
    张浩坦言:“不是我自夸,我这外形长得还可以。虽然没什么钱,可喜欢我的女人真不少。有段时间我还想过去夜店里当少爷,可公安机关管得严,经常搞临时检查,风声紧了我就没去。”
    “至于龚新霞……我每次尽可能的在那种事情方面满足她,平时她说往东我就不敢往西,绝对服从,在她面前老老实实就跟条狗似的,这就给了她极大的心理满足。”
    “反正是做个局,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我都觉得无所谓。正因为如此,龚新霞才以为我对她是真的好,千依百顺,所以她才有了真心跟我过日子的念头。”
    “到了这一步,我和她的地位就颠倒过来,基本上是我说什么,她就做什么……那个,我指的是一般情况,如果我找她要钱,几万,或者十几万,她肯定不会答应。龚新霞把钱看得很重,平时一块儿吃饭,几百块的小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有几次我试探着找她借两万,她想都不想就说不可能。”
    “其实我也想过与龚新霞搞好关系,从她那里弄上一笔钱,然后直接玩消失。毕竟老廖是让我杀人,想想还是挺顾虑的。如果能从龚新霞手里弄到几十万,我觉得也值了。大不了事成之后一走了之,反正我不会呆在一个地方,让他们夫妻俩自作自受。”
    “龚新霞太吝啬了。如果她能答应我的要求,她后来就不会死。”
    “我在她身上付出了那么多……这真不是空口白话。就她那身材和长相,每次我都是捏着鼻子上啊!我知道有很多男的当小狼狗,可人家在付出的同时也有收获,富婆给的钱多啊!一次下来少则几万,多的时候就是一套房子。”
    “可我呢?我得到什么?”
    “所以我心里也窝火啊!也想着尽快弄死龚新霞,从老廖手里拿钱。”
    “老廖让我不要急,他必须让龚新霞产生足够的心理压力。”
    “那天晚上去他家里吃饭,也是老廖计划的一部分。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告诉龚新霞,说是约了一个老朋友来家里喝酒。见面以后龚新霞慌了,那模样连傻子都明白我和她之间有问题。老廖表面上看似喝多了酒,其实他提前吃了解酒的药,脑子很清醒。我在外面故意和新霞东拉西扯说话,告诉她,我和餐厅那边的用工合同很快就到期,我想回老家,另外找一份工作。”
    “新霞急了,让我不要回去,就呆在省城,还说如果实在不行,就让我跟着她一块儿开蛋糕店,她来养我。”
    “我说行啊!不过这事儿得从长计议。”
    “这算是开了个头,我说的话却被龚新霞听在了心里。按照老廖的推算,被我这么一闹,龚新霞肯定想要尽快离婚,然后就是更加频繁的跟我联络,商量相关事宜。”
    听到这里,虎平涛暗自叹了口气,却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他平静地问:“所以你在案发当晚打了个电话,龚新霞接到以后,急急忙忙赶到湿地公园跟你见面?”
    张浩点点头,解释:“在此之前,我故意晾了她一个多星期。我算好时间,谎称回老家看我父母,那天约龚新霞出来的时候,刚好她头两天过了生理期,正是欲1望1最强烈的时候。再加上又是大晚上的,我们以前在湿地公园也做过同样的事情……当时公园里已经没人了,我在大门口等着,她骑电动车速度非常快,在我面前猛然刹住,从车上跳下来就搂住我一顿亲,还往我身上乱摸。”
    “我让她不要急,路上来来往往还有车,被人看见了不好。于是龚新霞骑着车子带上我进了湿地公园。小石桥那附近我们以前就去过,背风背角,晚上没人。我坐在车子后面,把手从龚新霞胳肢窝底下伸过去,控制车子……龚新霞很喜欢我搞这种亲昵的动作,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于是我们很快到了湖边,没等上桥,我就把车头一歪,朝着湖里冲了下去。”
    虎平涛眯起眼睛问:“你们从一开始就蓄意想要以这种方式杀死龚新霞?”
    张浩心虚了点了下头,同时极力辩解:“是廖存学让我这样做的。他说龚新霞不会游泳,湿地公园那地方他也去看过很多次,晚上湖边那一带人少,尤其是到了冬天,天冷更是没人去。”
    “老廖还私底下还给我做了详细分析:突然落水会让龚新霞惊慌失措,在那种时候,越慌越乱,在水里扑腾几下就不行了。我从小在乡下长大,老家旁边就有条河,游泳方面我还是挺不错的,骑车冲进湖里马上就能漂起来。”
    “老廖之所以选择冬天下手,还有一个原因————天冷就穿的厚,不方便活动。龚新霞落水以后,她身上的衣服被水浸湿了就变重,到时候会像石头一样坠着她沉下去。”
    邢乐听着感觉手脚冰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虎平涛面无表情,问:“后来呢?”
    张浩继续道:“老廖虽然为人精明,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湖水其实比我们想的浅多了。当时我和龚新霞一块儿骑车冲进湖里,她挣扎了几下就站起来。那个位置离岸还是有一段距离,可她站起来的时候,我发现湖水只是比她胸口高一点儿。于是我赶紧游过去,装作抱她上岸,一个猛子扎下去,在水里抓住她的脚脖子往后拉,趁着她向前扑下去的时候,翻身按住她的后脑勺,几口水呛下去,她很快就没了动静。”
    “我在水里足足按了她十多分钟,确定她死了,我才爬上岸。”
    “大衣是我从车上提前扔下去的。因为事后肯定身上都湿透了,如果在回去的路上遇到巡警,或者保安什么的就不好解释。至少外面得穿件干的衣服。”
    “手机我一直揣在兜里。这也是老廖的主意。他说既然要做,就必须要做让人看起来像是真的意外。如果连手机这种随身物品都落在岸上,事后警察调查肯定会产生怀疑。”
    “再往后的其它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第四百四七节 前因
    “我真没想过要杀她。我……我说的是刚开始的时候。这一切都是老廖的主意,是他指使我干的。”
    “我真冤啊!除了之前那两万,我没从他手里拿过一分钱。”
    “我错了!我不该为了钱利欲熏心。我向政府认罪,求求你们放我一马。我……我请求宽大处理。”
    “我自首,我愿意作证指认廖存学。”
    张浩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声哀求。
    虎平涛平静地看着他这番表演,淡淡地说:“之前我给过你机会。上次就在这个房间,我也问过你同样的问题,  结果你口口声声说龚新霞的死是个意外。呵呵,前后还不到一天时间,你这区别也太大了。”
    张浩自知理亏,连声哭诉:“我错了,求求你们给我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吧!”
    虎平涛不为所动:“还有什么没有交代的吗?这次应该用不着我提醒你了吧?”
    张浩又说了一些,要么都是旁枝末节,要么就是与案情无关。
    眼看着从他身上再也榨不出什么东西,  虎平涛侧身对丁一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地点点头,站起来,走到张浩面前,让他在笔录上签字。
    ……
    十多分钟后,提审廖存学。
    虎平涛开门见山地说:“张浩已经交代了所有犯罪事实。我们现在对你进行审讯,只是想要证实案件的细节。希望你配合,不要再执迷不悟。”
    廖存学的心理防线自从下午在三号禁闭室门前见过张浩以后,就彻底崩溃了。
    人的心态往往就是这么奇妙。虽然两个人面对面一个字都没有说,却从彼此眼睛里看到了很多在正常情况下不该有的东西。
    不信任的念头,也同时在脑海深处生根、发芽。
    廖存学苦笑了一下,抬起头,迎上虎平涛冷峻的目光,问:“我还能得到宽大处理吗?”
    他在牢房里想了很久,事已至此,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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