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烟直撇嘴,这天儿越来越冷,气候又干,上火也正常,就是在她面前流鼻血,真够丢人现眼的。
    她跟前还杵着荀琮,是有些怵他的。
    她急忙往外叫扫墨,扫墨咦着声,“沈六公子怎么在这里?赶紧出来,小公爷来了,正要跟二位公子说话。”
    话落,顾明渊就进来了,他穿着大氅进门,带着一身冷气,直走到沈清烟身前,背挡住沈清烟,沈清烟偷偷看他,他在抽屉里随意翻找着什么,交代扫墨,“带荀二公子去茶厅。”
    沈清烟也瞧不见荀琮,只听脚步声出了房门,知道这里没人了。
    她才敢把脚露出来,心想着她的计划都被那两人打没了,她颓丧着脸捡起地上的靴子穿,再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见顾明渊半阴着脸斜睨她,确切的说,是在看她的脚。
    沈清烟便委屈了,绞着手指道,“我以为你喜欢的,才偷偷进来……”
    顾明渊把抽屉合上,沈清烟也没见他手里拿东西,那他在翻什么?
    “什么事?”他问。
    沈清烟有点失落,她讨厌他这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没一点人情味,她犯错了,也知错了,还是用这张冷脸对着她。
    但她此刻确实要求他。
    她颤颤巍巍道,“我父亲逼我回家,说我要是不回去,他就亲自来接我,表兄我不想回家,我想跟你在一起……”
    她瞧着顾明渊那狭长眼眸垂下又抬起,不见半分情绪,但他还是很好说话了,“庆俞跟扫墨跟你回一趟永康伯府。”
    沈清烟心头大石落下,禁不住冲他笑,忸怩着又红着耳朵垂头。
    顾明渊卷起袖子,露出半截玉白有力的手腕,问她,“我说话你听吗?”
    她说过无数次听话,却是他第一次开口问。
    沈清烟轻嗯一声,很急的回答他,“我在十王府,都没让三皇子碰我的。”
    她清楚他爱听什么。
    可顾明渊漠然置之,沉声道,“不要让我再看到随意在人前露脚。”
    沈清烟眨了眨眼,颔首,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前,又扭头羞羞的跟他弯起笑,“我都听表兄话。”
    她用这个语气表情说过两次一样的话,前一次是以为他嫌弃自己,这一次是以为他会不要自己。
    笨拙的讨好着他,期盼他能一直护着她。
    顾明渊低头一口吹灭蜡烛,她一溜烟跑了。
    黑暗中,他伸手拿出抽屉里的女娃娃,指腹抚摸着她的脸,转而将其藏入柜中,从容的绕去茶厅。
    沈清烟在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沈宿接走了,随她一起走的还有庆俞和扫墨。
    有他们跟着,沈宿刚见到沈清烟时,都没敢斥责,直到他们上了马车,庆俞和扫墨在马车外,沈宿才压着声说沈清烟,“你个混账东西,都已经做了三皇子的伴读,你还没把握住,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儿子?”
    沈清烟揣着袖子闷声不吭,只在心里气,敢情被吓得不是他,他只在乎家族荣耀,她的死活有什么相干。
    “我近来在职务上颇不顺,原本是能升迁,却遇上你这孽障搅局,这升职的事也黄了,”沈宿暗恨道。
    沈清烟仍不作声。
    沈宿看她这副窝囊相就来气,“你不做伴读了,这下人三皇子又属意荀家的二公子还有赵家的二公子,你与他们是同窗,记得多与他们交好。”
    沈清烟冷脸子,“您怎么知道三皇子属意他们?”
    沈宿一讪,道,“你莫不是忘了你大姐姐的公爹王侍郎与淑妃娘娘是干亲,论理,淑妃娘娘都要叫他一声兄长,你大姐夫过来了知会我,因你这次伤腿,三皇子大发雷霆,现在恨着咱们家里,只怪你抖落了他的名声!”
    沈清烟顿时警觉,“我不回去了!”
    她急急的喊马车停车。
    马车外扫墨道,“沈六公子出什么事了?”
    沈宿一把将沈清烟捂住,咬牙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连我来接你都要三催四请,现在还想不回去,我白养你这个畜牲了!”
    马车外,庆俞和扫墨互视一眼,想把马车拦停,但那车夫分毫不看他们,驾着马车快速跑起来。
    庆俞率先反应过来,丢下一句话,“你跟去永康伯府,我去找小公爷!”
    他转身朝署衙疾跑去。
    扫墨连连跺脚,追着马车一路到永康伯府。
    沈清烟被沈宿拉下马车。
    扫墨想拦,沈宿到跟他笑,“这位小哥儿请留步,这是我们永康伯府的家事,还望你不要插手。”
    扫墨再是英国公府里出来的,也只是个下人,原本顾明渊让他跟庆俞过来,是想震慑沈宿,却没料到沈宿是这般脾性,他只能被拦在外院,等着顾明渊过来救人。
    沈清烟被一路拽去了正堂,那正堂里坐着两人,一人是她的大姐夫王承修,另一人赫然是三皇子李玥。
    沈清烟一见着李玥就慌了,朝外急喊救命,被沈宿一巴掌打下去,“你叫什么救命?见到三皇子还不跪下磕头认错!”
    沈清烟挨了一巴掌,人被摁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李?????玥哼笑,“小杂种,你有胆量跳马车,便以为本皇子奈何不了你,你父亲倒是个明事理的,知道你犯上,亲自拿了你回来问罪,”
    沈清烟冷汗直冒,“求、求三皇子放过我……”
    李玥踱步到她面前,蹲身挑起她的下颌,“可不能放了你,你害的本皇子被父皇骂了一顿,那些登不上台面儿的小官都背地里不愿送儿子来给本皇子做伴读,本皇子没了玩伴,你这么好玩儿,以后就你跟本皇子玩儿!”
    作者有话说:
    对不住,今天卡文卡吐血,晚上吃完饭,我试着再码一点,可能要到十二点才发,大家不用等哈,明天早上起来看!mua!
    第三十八章
    沈清烟与他离得近, 可见他瞳孔里自己满脸惊怖,他的声调里难掩兴奋,就像是得了一件极好玩的器具。
    沈清烟吓得寒毛倒竖, “学生的腿还没好。”
    李玥端量她, 欲伸手挑开她的衣摆看腿,她缩着身后退, 不让他碰, 李玥眉目含趣,“把裤子脱了让本皇子瞧瞧你腿哪儿没好。”
    沈清烟死抓着裤腰带不放,即使知道父亲不帮她, 即使他差点打死了她,这个时候, 她还是带着那点巴望, 盼着父亲为自己求情, 然而她看到的父亲唯唯诺诺低着头, 面上也是有迟疑和懊恼, 但他不会挡在她面前替她说话, 他只在乎他的官儿升不升,她这个儿子没那么重要。
    李玥看她这副滑稽像, 扬唇大笑,直说着有趣, 接着就逼她,“你若是不脱裤子,你父亲的官儿就保不住了。”
    沈清烟摇头说不,沈宿却已急得回头喝她, “你照着三皇子说的做!”
    沈清烟难以置信的瞪着他, 可沈宿背回去头, 根本不看她。
    李玥冲沈宿努嘴,“那就你帮他脱好了。”
    沈宿面色发青的转过身,抖一双手朝沈清烟腰间去。
    沈清烟煞红着眸,不断的说着不,她不会脱裤子,谁也不能逼她脱裤子!
    恰时门外进来一个小太监,疾走到李玥身旁,附耳跟他密语。
    李玥唰的起身,骂了句,“好个大理寺,敢动到我舅舅家去!”
    也无暇再盯着沈清烟和沈宿,匆促起身朝外走去。
    王承修也悠哉悠哉的起了身,临出门前告诉沈宿,“岳父,玉容近来身子不适,总说要回娘家将养,明个儿我叫人送她回来,养个把月再回我们府上吧。”
    沈宿应了声好,叫小厮送他走,这正堂内就只剩他们父子俩。
    沈宿终归挂不住脸,眼瞧沈清烟红着半张脸,还像斗鸡一样的防备他,多少不是滋味,他就这一个儿子,也是疼在手心里,要不是三皇子胁迫,他岂会干这档子损伤父子亲缘的事儿。
    他咳嗽了一声,问一句,“身上的伤可好了?”
    他说的是那次把她打的半死。
    沈清烟撇开脸道好了,又说,“我还要回族塾读书。”
    沈宿点点头,“这眼看着也没几个月就要科考了,你好生读书,缺用什么,尽管问家里要,小公爷是你先生,但也不能吃喝都要英国公府负担,省得传到外头,说咱们家养不起儿子,靠人英国公府打秋风。”
    沈清烟已无心再与他多说一个字,胡乱应下,快步朝外走,她对这座府邸再无留恋,从今往后也不会再回头。
    她出了院子,近乎是跑的往前院去,途中碰到了沈浔,沈浔约莫是刚从西席那里出来,背着一摞书,显然没想到她会回府,但见她面上有巴掌印,猜到她又被沈宿打了,便拧着眉头道,“你何必又惹你父亲不快。”
    沈清烟跑过了他,又回头对他笑了笑,眼底有泪光,她轻声道,“五哥哥,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沈浔喉结动了动,缄默。
    沈清烟又道,“五哥哥,我不跟你争了,你好好儿读书,以后这家里都靠着你,我走了。”
    她的腿还没好利索,跑起来有点跛,背影消瘦单薄,带着一股决绝。
    沈浔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她迫不及待要逃离这里,他们这些族亲于她而言不过是负担和痛苦。
    可她真能跑掉吗?
    ——
    沈清烟一路跑到外院,扫墨看她出来脸上被打了,心知是又被沈宿教训了,但她没有哭出来,她一路都在跑,扫墨跟在后面让她慢点儿,怕她再伤了腿。
    直跑出了永康伯府,沈清烟站在街头发懵。
    庆俞坐在马车上朝他们招手。
    扫墨笑道,“沈六公子,小公爷来接您了。”
    沈清烟用力的点一下头,爬上马车钻进去。
    她脸上的印子落在顾明渊眼里,不等顾明渊问,她坐到他身旁,举起胳膊抱住他,脸贴着他的肩膀,很小很小声的问他,“表兄是你把三皇子赶走的吗?”
    她听见他嗯了一声。
    她又问,“荀琮、赵泽秀会给三皇子做伴读吗?”
    “不会。”
    “三皇子被圣人骂了,他说怪我,也是表兄告上去的吗?”
    “是都察院的荀御史递了奏折给圣人。”
    “三皇子让父亲脱我的裤子,我没让。”
    顾明渊没说话了。
    她低低的笑起来,得寸进尺的爬到他腿上,手仍紧抱着他,轻喃道,“表兄,我好像笨过头了。”
    他的手掌抚到她被打红的半边脸上,轻微的摩挲着,她的眼泪沿着眼尾落进他手里,她最后叹息了一声,“好想吃拂冬姐姐做的吉祥如意卷啊……”
    马车晃晃悠悠的远离永康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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