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目光寒戾的盯着她,即使她有畏怯,她也咬牙抵住,她不能怂,她跟顾明渊是要百年好合的,不能被八公主破坏了,她要让八公主知道,就算是圣人的威压,也不能叫她放掉顾明渊。
    圣人倏然敛住眸,抬手挥挥。
    沈清烟如蒙大赦,赶忙行退礼离开。
    龙床上的圣人摁着头,额头青紫经络暴起,大太监慌忙拿药瓶来,被他扬手挥开,他双目猩红,冲大太监道,“去叫人。”
    大太监赶紧苟着腰出去,不一会儿进来一个锦衣卫伏地叩拜。
    圣人合目道,“查的怎么样了?”
    “那歌姬在十六年前被送走后,成了永康伯的外室,现已身故,”锦衣卫道。
    圣人道,“继续查。”
    锦衣卫应是,悄悄退出殿。
    殿内片刻寂静,那本奏折突的被砸到地上,上书只有一句话。
    “恳请陛下恩准微臣与明安郡主即日完婚。”
    最终掩了灰尘。
    ——
    沈清烟出了紫宸殿后才松气,心下直把八公主狠狠骂了一通,便要赶快出宫,等顾明渊来她指定要告状,八公主贼心不死,她不能松懈。
    出紫宸殿以后要经过华清园才能出内廷,华清园内有各色花草争奇斗艳,沈清烟过去时竟见蕊婕妤带着宫女一起在园内踢蹴鞠,她蹴鞠踢的非常好,那些宫女都抢不过她,待她一脚踢进球门,沈清烟都没忍住为她喝彩,“婕妤娘娘好厉害!”
    蕊婕妤踢了一身汗,瞧见她面带笑道,“不想在这里碰见了郡主,郡主不会怪我吧。”
    沈清烟方记起她是荀琮的姑母,要说起来,她帮着荀琮给自己送信送礼,自己该置气的,但蕊婕妤笑盈盈的,像没事儿人似的,沈清烟也气不起来,要仔细说起来,也怪她自己,当时没问蕊婕妤的侄子是谁,蕊婕妤又不知道自己跟荀琮认得。
    沈清烟把头摇摇。
    蕊婕妤便搀着她的手坐到附近的亭子,有宫女把早备好的点心放到石桌上,蕊婕妤招呼她吃点心,笑道,“我那侄子是个死性儿,自打上元节后,也没再给郡主递信,郡主可别见怪。”
    沈清烟忙说着?????不会,她巴不得荀琮不理她了,荀琮总缠着她不放,这回要真不理她,那她都谢天谢地了。
    蕊婕妤打着扇子,压低声问她,“从紫宸殿来的?”
    沈清烟嗯声,“圣人病了,招我进宫跟他说说话。”
    蕊婕妤的眸光微动,远望着紫宸殿,朝阳高升,光辉撒在殿上,可背光的墙下是暗影,宫女太监们沿着狭窄甬道行走,听不见说话声,缄默的压抑。
    蕊婕妤弯一抹笑,往身后宫女瞧一眼,“摘些新鲜干净的花,今儿回去做鲜花饼。”
    沈清烟嘴里馋,寻思回去也叫厨房给她做鲜花饼。一定又香又酥。
    蕊婕妤转着团扇,对沈清烟道,“难得清闲,我这唠叨的性子又起来了,想到了圣人年轻时候的一些事,郡主要不嫌我啰嗦,我倒想说给郡主听听。”
    沈清烟有点好奇,但她知晓不能随便打听圣人的事,正犹豫要不要听。
    蕊婕妤道,“郡主偷偷听,听完就当忘了。”
    沈清烟眼睛骨碌碌转,那她听完不往外说,只自己知道就好,过不了几天就能忘掉的。
    于是她兴致勃勃的等着蕊婕妤说话。
    蕊婕妤神思飘远,缓声道,“要论起来,圣人跟温从止还是一个先生教出来的学生,当年圣人还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先帝子嗣众多,圣人在皇子里行九,宫中教授皇子的先生是早已故去的先宣平侯傅老太爷,当时的圣人伴读就是温从止,那会子他们可真是要好,称得上是形影不离。”
    她停住了话。
    戛然而止。
    沈清烟追着问,“然后呢?”
    蕊婕妤叹了口气,“然后,温从止在当年的科考中了举人,圣人也娶了废后为妻,废后助圣人登基,有几年温从止这个举人都在京都的吏部衙门内当个小小主簿,但圣人对他看好,常邀他入宫相谈,那时所有人都说,若有一日温从止位极人臣了,他跟圣人的君臣之义势必会载入史册,但终归是好景不长的。”
    “温从止要升入吏部考功司做员外郎那一年,他恋慕上了家中豢养的歌姬,与那歌姬私定了终身,可是歌姬终究是贱籍,给他做妾都没有资格,又如何会同意他将歌姬迎娶入门,所以他入宫去求了圣人,他可以不做员外郎,只求圣人可以剔除那歌姬的贱籍,为他和歌姬赐婚,他天真的以为,圣人与他胜似手足,圣人一定会帮他,圣人确实在当时应允了赐婚,甚至答应温从止会给歌姬一个与他相配的身份,随即便派人去将歌姬接出了温家。”
    “温从止满心欢喜的等着圣人赐婚,等来的却是圣人给他和当年平昌侯的嫡女赐婚圣旨。”
    沈清烟心生唏嘘,“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不是好兄弟吗?”
    蕊婕妤没有回答她,只是说,“自那以后,温从止便无心官场,终日酗酒无度,圣人曾招他入宫,都被他拒了,他到死没见到歌姬,到死也不见圣人。”
    沈清烟听完,心内感慨万千,但这事儿还真是说不得,算是皇家秘幸了,妄议圣人也是杀头的大罪,沈清烟不免摸了摸脖子,小声问她,“蕊婕妤怎知道这些事儿的?”
    蕊婕妤与她眨眼睛,悄悄道,“我在闺中做女儿时,曾差点跟温从止结了亲,就是后头入宫了,可没几人知晓这事儿。”
    那沈清烟可得保密,沈清烟连忙奥奥声。
    蕊婕妤像是歇够了,站起来临走时对她说,“郡主跟英国公府的小公爷都被赐婚了,还是赶早结了的好,谨防有变故。”
    沈清烟经她这一提醒,也是心下惶惶,就今儿紫宸殿这一出,她就慌神了,她赶紧出了宫。
    夜间顾明渊过来郡主府,沈清烟一下把他扑到,坐到他身上,心急火燎的脱他衣服。
    顾明渊握住那两只作乱的手道,“又闹?”
    沈清烟可着急了,撅着嘴巴亲亲他,磨磨蹭蹭的,蹭的他起火,他一翻身转了位置,手托着她的腰道,“再闹。”
    沈清烟慌里慌张,脱开他的手也抱紧他的腰,眼巴巴道,“今儿圣人还问我是不是不愿意让你做郡马,还说可以收回旨意,定是八公主撺掇圣人的,绝不能叫八公主得逞了,景略你快点给我娃娃,我要娃娃的,八公主就不能跟我抢你了。”
    作者有话说:
    进入结尾高潮铺垫部分!
    今晚还有一更,尽量十二点前发,最迟十二点二十!么么!
    第一百五十章
    她这话有些孩子气, 顾明渊捏了捏她的脸蛋,眸底似海,轻道, “她抢不了。”
    沈清烟眸子睁圆, 下巴尖抵在他颈侧,“你只娶我的, 对吗?”
    她眼里满是期冀, 顾明渊浅笑一下,很认真的回答她,“对。”
    沈清烟便高兴的哭了, 手捧着他的脸亲好几下,然后把眼泪都蹭到他脸上, 哭唧唧道, “景略, 若是圣人不许你娶我呢?”
    她是不太能看清情势, 但圣人说那话时的神情有多可怖她看得见, 圣人兴许是真想让她跟顾明渊解除婚约, 她鼓足勇气说自己愿意,她知道自己忤逆不了圣人。
    她只是想争一争。
    她希望顾明渊也像她这样, 为了娶她争一争,便是不为别的, 让八公主气炸了也是好的。
    顾明渊脸上异常的白,白如美玉,他像她一样,紧紧抱着她, 仿佛任何人都不能把她从他手里抢走, 他看着她眼含泪光, 惶恐不安,他应该安慰她,他慢声说,“你我婚约是圣人亲自赐下的,全天下人都知道,没有万不得已的理由,圣人不会轻易撤旨。”
    他递上去的奏折,没有半分回音。
    沈清烟被他的话给慰藉到了,但又想到蕊婕妤跟她偷偷说的圣人和温大少爷的往事,圣人并不是个遵守约定的人,她仍不能放松,左想右想还是要顾明渊把她睡怀孕是最妥帖的,若能珠胎暗结就好了,可是顾明渊又不争气,她揪着顾明渊垂在胸前的发梢道,“都那么多次了,也没叫我有娃娃,你好没用。”
    顾明渊眸色一暗,手指灵活的扯掉她腰带,揽着人倒进床。
    这一晚上沈清烟为她说的那句你好没用的话付出惨痛代价,将四更天时她终于耐不住,被他抱在怀里给磨的小声唔唔哭,嚷着有点点疼了,不给他弄。
    顾明渊方才撤身搂着人去洗浴,洗浴时发现,她见红了。
    顾明渊难得有几分慌,先把人放回床,她又黏人,即使疼也要他再吻自己。
    顾明渊扶着她的后脑勺吻了吻,“今日休沐,我呆在郡主府。”
    沈清烟心神一松缓,意识也模糊起来。
    顾明渊瞧她要睡着,把人放倒,她又睁了点眼,迷蒙中想叫他,但他有些急得把雪茗叫进卧室,两人背对着她在嘀咕着,她太困了,只勉强听的见雪茗在回话,提到了她月事有一个月没来了。
    她月事是有一个月没来,她自个儿不太当回事,姨娘还在时,她月事就来的不是很准,还伴着腹疼,姨娘常说她体寒,后几年在顾明渊身边吃喝上精心,就慢慢正常了,她都快忘了肚子疼是什么感觉。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这两人还为这种事私下说。
    片晌雪茗面上焦灼的走出门去。
    顾明渊又折回床,侧躺倒让她枕到自己肩头,她迷糊着叫了声景略,随后稀里糊涂的呢喃着表兄。
    她叫表兄时是极度依恋的,只有他的手将她牢牢抱好,她才可以睡着。
    天蒙蒙亮时,雪茗领着个遮了眼睛的大夫进门,直走到床前,也没让他摘下布,这仕宦权贵人家总有些说不出口的秘事,平头百姓看不到听不见是最好的。
    老大夫佝偻着背道,“请容小的把脉。”
    顾明渊握着沈清烟的手腕从帐幔内伸出来,那截手腕细嫩雪白,还留有些许红印,雪茗尴尬过后急忙解了帕子盖在手腕上,才让大夫伸指触脉。
    那大夫把过脉,立时面露大喜,连忙拱手道,“恭喜夫人,您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随后便是说沈清烟身子不宜过多房事,要将养歇息,雪茗忍着喜色让他小点声,便带他下去开安胎药了。
    帐内沈清烟睡的本来就不太安稳,大夫嗓门不小,把她从睡梦中吵醒了,眯着眸想叫人,顾明渊手指颤了颤,克制着抚她背,“再睡会。”
    沈清烟困意极浓的细嗯着,又沉沉睡去。
    这一觉有顾明渊陪着,沈清烟睡的很香,中途被抱起来,顾明渊很小心的喂她喝了药,苦的她咂嘴,然而她太困了,药喂完都没醒。
    直睡过了午时,沈清烟被饿醒,醒来就见顾明渊一直在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她多久,眸子里有暖意,把她都看的暖洋洋的,她鼓一鼓唇,顾明渊就低下头亲了亲她。
    自从上元节后,顾明渊对她一日比一日温柔,她说话,他都会依着她的,今儿最温柔了,她伸着手和他十指相握,弯着眸道?????,“景略,你再叫叫我。”
    “烟烟。”
    他嗓音极低的叫她,她只感耳朵发酥,红着脸靠到他胸前,再听他说,“你要做母亲了。”
    沈清烟震住,手小小的遮在嘴边,极娇气道,“你一定是故意这么说的,我昨晚说你没用,你这会子就说我怀娃娃了,给你自己撑面子的,我又没嫌弃你没用。”
    要平时,她这么说他,他指定要黑脸欺负欺负她,可他只柔着眸道,“饿不饿?”
    沈清烟很老实的颔首,她可饿了,能吃下一头牛!
    顾明渊便起身下去,沈清烟也想起身,可顾明渊不让,“不能下地。”
    沈清烟看他慎重的样子,心里泛起涟漪,轻轻问他,“我肚子里真有娃娃了吗?”
    顾明渊凝重神色点头。
    沈清烟一下回不过来神,喃喃着,“我有娃娃了。”
    她轻轻碰着肚子,仰起头看着他重复道,“我有娃娃了。”
    她眼里满是惊喜,还拉过他的手掌让他覆着,开心道,“你摸摸,它好乖的,我都不知道它来了。”
    顾明渊眉目柔软,掌心温热,笑一点道,“它很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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