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当真的,我跟柳云都走了,这糖水铺就全得靠你撑着,可能会很辛苦。”陈念莞道,“不过,我已经跟我阿娘说过了,她也学过做糖水,在栓子能独当一面之前,她会过来府城帮你的,你看成吗?”
    “那,是说,我要签了这契书,我跟我弟,都能在这里一直住下去,还有活计干?十年?”芳姐依然难以置信,反问。
    芳姐跟阿竹是流亡许久的乞儿,对他们来说,活计苦不苦累不累不算什么,再苦再累能有流亡累?既没得吃又没得穿,夜里头还没片瓦遮头。
    眼看着冬季又要来了,想想每个难熬的冬日,芳姐只想每年最寒冷的那时候,都能像今儿一样,住得舒舒服服的。
    所以芳姐对于做糖水铺的大师傅完全没意见,只是要确定,她跟弟弟阿竹,能继续住五柳巷这么好的屋子里头就成。
    “对,便是你将来成亲了,无论你愿不愿意,签了就得在我店里头干活,至于住不住,那也是任你选择。”陈念莞没想到芳姐的重点偏了,但还是点头。
    “我干。”芳姐一下笑了,“陈东家,我干。”
    糖水铺师傅的事儿就这么解决了。
    陈念莞自然也是要跟柳羊交代的,不管是糖水铺的营生,亦或是冰窖的看顾。
    柳羊到底是在大户人家里头干过,比任何人都接受得快,并且表示便是东家不在,他也会好好干。
    陈念莞表示很满意,也很信任。
    其实无论县城还是府城,陈念莞已经决定让柳氏做大管家,统筹大事小事,都让她看着做决定。
    柳氏平时跟商铺运营的活计也做了不少,历练得也多,可以说,是从自己出摊伊始最得力的助手,便是自己到了府城开糖水铺子,她也是跟着学了许多。
    要论谁对她名下的商铺运营最熟悉,非阿娘莫属。
    既然自己不在,最信任的人又莫过于自己的阿娘,所以每个铺子的账簿,以及合伙人每个月送过来的分红,都由她接管了。
    为了方便阿娘代自己行事,陈念莞还特意留了三个公章一个私章给她,又嘱咐铺子里的每个合伙人跟管事,跟柳氏好好相处配合。
    其实,无论是合伙人,还是管事,大家都明白,陈东家暂时离开,是为了陪自家夫君到京城考学。
    举人老爷已经能录官了,可要再进一步,在明年春闱考中进士,那就板上钉钉是官了,运气好的话,怕不是能做京官!
    而张公子运气好吗?
    肯定好啊!
    不然能不声不响,一路给考上了举人?
    大伙儿都清楚,知道铺子东家是举人老爷,无论是左右商铺同行,还是来店里帮衬的主顾,都客客气气的,态度比之前不要好太多。
    要张公子当真成了京官,嘿!
    那他们也是给京城的大官合伙/办事了,说出去,别人也会高看几分,面上忒有光了!
    所以大家都一致应诺了。
    这可是举人老爷的丈母娘,怎能不听她指令办事?
    陈念莞这才放心,只是,到西店里头说这事儿的时候,听说柳云堂妹要跟陈念莞进京,柳风不干了。
    “表姐,我也要去京城!”柳风嚷嚷,而后看向自家阿娘,“阿娘,我想去京城!”
    “啧,你去京城干嘛啊?”
    “还能干嘛,去见见世面啊!?????听说京城忒繁华了,便是城墙,都比别处要高两米,可气派了。”柳风道,“还有还有,京城里头,是天仙娘子最多的地方,阿娘,我去给您找个天仙媳妇回来。”
    “就你崽子那疯样,京城的姑娘谁会看上你?做梦呐?”二舅母毫不客气打击儿子那弱小的心灵。
    “我不管,我就要去。”
    “你去?你店里头的活儿怎么办?”
    ……
    柳风这头跟自己阿娘吵吵嚷嚷的时候,县城里头,柳青找上了张二郎,也提出了要跟着他们去京城。
    “京城风物,听人说起过很多,但却一直没有机会见识。”
    柳家村的人若非走亲或不得已,也甚少到县城里头来,更不用说府城那般繁华的大城,至于京都,有向往,却都是压在心底的美梦。
    但凡有谁去过一趟京城回来,那身份都会与众不同,旁人都会刮目相看,仿佛是干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般。
    而柳青,如今就想做点什么,摆脱落第带来的沮丧感。
    “我去看看京城,顺便也想一想,自己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是继续进学备考,还是回柳家村做个农户,亦或是跟弟弟们一般,学着管理商铺做营生?他一个秀才,做个掌柜的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去过了,想好了,或许,就能做出选择了。”
    对于柳青的想法,张二郎表示理解。
    “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且在他处甚少熟识,张大哥若与我们同行,多个人,多份保障。”
    然后二舅母很快就知道自己的秀才公儿子想要游学的事。
    跟对小儿子想去京城不一样,二舅母对柳青要出行的事,大为支持。
    “青儿,你要去,尽管去。如今家里头不缺人干活,也不缺钱银,你出去散散心,见识见识,再回来继续念书,等来年再好好考一次,啊?”
    二舅母尝过考中秀才时候的喜悦,见识过中举后的老爷们身份地位骤升,也见识过落榜的秀才们的沮丧哭嚎,对于儿子那日的隐忍,耿耿于怀。
    她不信,她儿子就比那张二郎差。
    这么好的儿子,还不是因为忙田里的农活给耽误了。
    给儿子更多的时日,他也能考中举人的。
    到时候,肯定会比张二郎更风光。
    一听母亲同意大哥去京城了,柳风哒哒哒跑过来,一下抱住了大哥,讨好:“哥,你去京城,我陪你去,路上我一定好好照顾你,行吧?”
    二舅母笑了:“你连自己都照顾不来呢,还指望你照顾阿青?”
    “阿娘,不带这样的,大哥一个人去,当然没我跟大哥一起去好。你没看别人家的公子出行,身边都带小厮呐?我给大哥做跑腿,阿娘你就让我去嘛!”
    二舅母想想也是,兄弟俩一起结伴,也有个照应,于是准了:“你要能找到人接你的活计,阿娘就让你去。”
    大儿子需要历练,小儿子不定性,出去转一圈也好。
    反正家里头已经有她跟阿迟呢!
    “当然能,肯定能。”最后,店里头的采购转交给了柳达,便是当初府城西店开业的时候,柳风从柳家村带过来的伙计,平时儿也是两人一起做采购的。
    今儿柳风不做了,那柳达便升任为采购主事。
    都是柳家村人,能跟柳风玩儿一起的,二舅母也熟识家底人品,于是,柳风离开的空缺也就填补上了。
    *
    再说县城这头,不说陈念蹇有陈氏宗族的支持,早早地就已经出发去京城了。
    张二郎到青云书院拜别范山长,恰好遇见曾四也来找他,两人便一起去拜见恩师。
    范山长早就知晓他们会来这一趟,将已经准备好的引荐信,一人一封,递到了他们跟前。
    “我已经去信给京城的梅麓书院打过招呼,待你们去得京城,可凭此信直接找刘山长办理入学。”
    张二郎与曾四均谢过恩师,而后才恭敬地接过了引荐信。
    “京城不比府城,亦不是别处,不仅最为繁华,亦最天杰地灵,学富五车者有之,学识过人者比比皆是,你二人届时亦要诚心求学,不得妄自尊大亦不得妄自菲薄。”
    范山长一番劝诫教诲,让张二郎与曾四两位新晋举子连连称是。
    范山长见两人受教,这才稍微放心,又道:“我亦去信给京中范府提知你等一二,若需相帮,你等可前去求助。”
    京中范府。
    那便是范家大公子的府邸。
    张二郎与曾四互觑了一眼,点头谢过范山长。
    又一番训诫后,张二郎与曾四离开了青云书院,坐马车回去的当儿,曾四忽而问起张二郎启程的准备,而后提议同船共去。
    “张二你也知晓,我家中在京中无人,你亦与我情形相似,既是如此,不如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
    张二郎略一思忖,便答应了。
    曾四笑着一拍张二郎的肩头,“等到了京城,我们寻处庭院一道住下,一道去梅麓书院,届时还能像在青云书院一样,共同探讨学业,届时,一同高中进士。”
    张二郎亦笑了,点头称是。
    等车到了燕来巷,张二郎先下车告辞,曾四径直驱车回了曾宅。
    曾老爷见着自家儿子回来,便问:“有跟张举人说么?”
    曾四点头,而后一脸无奈:“阿爹,人家张二跟陈四姑娘新婚燕尔,怎么就叫我非得跟他们同行呢?”
    “我还不是为你好啊!”曾老爷一副为儿子操碎了心的老父亲脸。
    可不是,那张二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着顺顺趟趟的就是跟自家儿子一般考中了,这等人才,是福将啊!
    还有那陈东家,先前做成这么多营生不说,便是悄悄儿跟江府攀附上关系,也是个深藏不露的。
    自己祖上阔过,可如今儿在京城是人脉缺稀,自己就这一个念书出息的儿子,送到京城去,让他孤身一人,肯定不行了。
    但若跟着张举人夫妇,可就不一样了。
    便是不论别的,最起码,张二跟儿子有同窗之谊,若有什么事,也能关照一二,儿子身边有人,他也放心许多。
    为了这事,曾老爷又去找了陈念莞,表示你给我照看好儿子,我在府城也帮你关照铺子一二。
    有人能在背后看着,阿娘更能便宜行事,对彼此都好,互惠互利的事,陈念莞自然也答应下来。
    如此,确定同行的人,就有柳青跟柳风,再加上曾四。
    原本,陈念莞以为人员就这么定下了,结果柳家村的四大猛兽回府城的时候,途中经过县城,顺路到河粉店里头拜访,知晓了东家要去京城,两大猛兽当即也表示想去闯荡闯荡,陈念莞跟柳氏商量过后,觉得路途遥远,多两大猛兽充作护卫也行,于是就捎带上了柳狮跟柳熊。
    人员基本确定下来后,一边去县衙办路引,一边开始整理行囊。
    陈念莞是打算坐船渡去京城的,一来方便,二来路程需时短。
    要走陆路,从抚宁县去京城得一个多月,如此一盘算,还是走水路好。
    他们一伙人合共十六个人左右,定了一艘大船上的舱房,途中会停两个渡口,而后直抵京城。
    到京城后再打算租个大的庭院住下。
    陈念莞要收拾的东西也不多,除了衣物,便是银票。
    如今是九月末,到京城时该是十月上旬了,那地儿比这儿冷,袄子棉衣什么的得带上,柳氏知道女儿到京城后怕不是也少不了要在外头奔波,特意为女儿赶制一些郎君式样的袄子跟氅衣。
    至于银票,嗯哼,陈念莞又把视线抛向四丫,亏得四丫有经验,让她学了几招将银票分开藏的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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