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
    私盐案有了结果,安京那边传回消息,凡事参与之人一律处斩,家眷则全部流放。
    许昌县也关押了一批家眷,不用押回安京,直接从许昌县流放。
    流放那日,不少人去观看,尹芯荷拉着姜芮也去了,“姜姐姐你看百姓多高兴。这都多亏了祁大哥,不然我还寄人篱下住在二叔家,许昌县的百姓也还被欺压着,祁大哥是许昌县百姓的英雄。”
    姜芮看着眉眼间皆是喜色的尹芯荷,寄人篱下确实不好受,能回到父母身边自然是最好的。
    在流放的人群中,姜芮看到了夏家姑娘夏馨儿。
    百姓对夏家的怨念深重,不断有人拿着烂菜叶子臭鸡蛋砸他们,可见平日夏家在许昌县口碑多差。
    姜芮不同情任何人,况且夏家人也不无辜,享用犯法得来的银钱,出事了就应该受着。
    尹芯荷吃着点心有些迟疑的看着姜芮,“姜姐姐,我娘想宴请你,她说我与弟弟总叨扰你,很过意不去。”
    “这有何过意不去的,你们能来我很开心。”黎儿也需要玩伴,因着尹芯荷总带小虎子来县衙,别的夫人也时不时送孩子来,为此姜芮特意询问他们可否放孩子在县衙,她好请夫子授课。
    几位夫人都同意了,几个孩子学的也很好,便是有打闹和好的也快,黎儿也不孤单。
    尹芯荷拉着姜芮的手,“姜姐姐你来嘛,我娘厨艺可好了。”
    “不急,我先问问夫君他可得空,我一人去不合适。”
    尹芯荷拿绣帕的手一紧,压下唇角的笑意,“祁大哥若得空可一定要来,我爹总夸祁大哥厉害。”
    回到县衙姜芮正好遇上从外归来的祁峥,“尹师爷的夫人想宴请我们,你可得空?”
    “何时?”
    “后天。”
    “得空,带黎儿一并去吧。”
    --
    因着县衙事多,尹师爷也一直跟着祁峥忙碌,故而席宴备在晚上。
    自然请的也就不止祁峥和姜芮他们,连带县丞、主簿、典吏三位大人以及他们的夫人。
    尹家还请了唱戏班子搭台唱戏。
    大人一桌小孩一桌,因尹芯荷已经及笄,便挨着她娘坐在大人一桌。
    用过饭,女眷去看戏班唱戏,男人们坐一起总能聊到县衙的事。
    “爹,诸位大人,厨房熬了醒酒汤,你们喝些,以免一会儿酒喝多了难受,明日你们还要早起当值做事呢。”
    尹芯荷带着端醒酒汤的丫鬟到桌前,先是给祁峥端了一碗。
    祁峥微微蹙眉,女眷都走了剩下全是男子,便是着人送醒酒汤也不该是未出阁的姑娘来。
    不过这是在旁人家,他并未多言。
    尹芯荷依次给每人端了一碗醒酒汤,最后是她爹。
    “师爷,你家闺女真懂事,说人家没有?”开口的是主簿大人,他家有个侄子今年十七,正好与尹师爷的闺女合适。
    “没,我闺女这些年一直住在我二哥家,夏家没倒我们也不敢给她相看,主簿大人可有认识的合适的儿郎。”
    “我有一侄子,十七岁,今年刚中的秀才……”
    尹芯荷面色一白,捏绣帕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第15章
    尹芯荷算是晚辈,姜芮左右两边坐的是尹夫人和县丞夫人,尹芯荷坐的后排,她落座时便是动作很轻姜芮也注意到了,“怎么了?瞧着脸色不大好?”
    “没事。”尹芯荷摇了摇头,绞成团的手帕却彰显了她内心不平静。
    县丞夫人是个戏迷,手拿着绣帕擦泪,“这段唱的真好。”
    姜芮含笑点头,听着她缓缓道戏中恩怨。
    台上戏子咿咿呀呀的唱,县丞夫人说了会儿便又入戏去了,姜芮也听的入迷。
    台上一出戏唱完,姜芮想到尹芯荷刚刚那不大好的面色,莫非身子不适。
    回头看去,却发现尹芯荷不知何时又不见了,便是尹夫人也不知在何时离开的。
    “祁夫人您去哪儿?”县丞夫人放下茶杯,见姜芮起身问道。
    姜芮低声道:“茶水喝多了,我去去就回。”
    县丞夫人颔首,她是个十足的戏迷,台上第二出戏开唱,得知姜芮去恭房,又将目光落在戏台上面。
    --
    祁峥今日没有喝多少酒,他平时不苟言笑惯了,即便桌上几人都比他年长,然身份不如他高,也不敢有人劝酒,故而只小口抿了些,喝着喝着却感觉有些上头一般。
    主簿见祁峥有些晕乎,笑道:“大人醉了?大人这酒量可得练啊。”
    “是该好生练练,这才两杯便醉了。”
    “年轻人要多喝酒,酒量太低可不好。”
    尹师爷见祁峥似真有些醉了,道:“大人不如去客房歇会儿,夫人她们在花厅听戏,今儿备了好几出戏,要些时候。”
    祁峥摆手,“不用,我去外面醒醒酒。”
    到了外面凉风一吹,祁峥感觉好了不少,吹散了那股燥热,自到了许昌县一直忙,许久没有喝酒,莫非是太久没有喝酒酒量降了。
    尹师爷家不大,唱戏的戏台子一墙之隔,无需过去也能听清唱的是什么。
    咿咿呀呀的唱腔,加之他有些烦躁反而让他眉头紧蹙。
    “祁大人?”一道清丽的女音响起,如涓涓细流般清澈,听着让人只觉甘冽,沁人心扉。
    祁峥闻声回头,只见垂花门边站着一妙龄女子,肌肤娇嫩,上身穿了件浅粉色薄烟衫,下着翠绿烟纱散花裙,美目流盼,面若桃腮。
    此时天色还未完全暗淡,垂花门斜角挂着四角灯笼,烛光柔和,映衬的那女子温柔可人,抬手轻撩耳发,动作娇柔中夹了几分媚。
    待人走近后,一股幽香萦绕在鼻翼。
    尹芯荷抬眸看着面前的男子,心口砰砰跳不停,她第一次见到他时,正是母亲去二叔家接她回来那日,那会儿他骑在马背上匆匆而过,只一眼便让她刻在了心里,“刚刚看到这边有人影,原来是大人,大人怎没在正厅喝酒?”
    “出来醒醒酒。”
    “爹爹怎也不陪着大人,喝了酒吹风一会儿该头疼了。”
    尹芯荷说着话故意走近些。
    鼻翼间的幽香更浓,祁峥下意识禀了呼吸,抬手揉了揉额角,压下心头的烦躁,“尹姑娘忙吧,我先回正厅了。”
    尹芯荷见他要走,忙道:“不如大人去前边亭子坐坐,小女子吩咐丫鬟去唤姜姐姐来,姜姐姐在花厅听戏,离这儿不远。”说着尹芯荷看了眼身旁的丫鬟,道:“去请姜姐姐过来。”
    丫鬟会意转身进了垂花门。
    “大人这边请,亭子就在前边不远处。”
    过了拐角确实看到一处亭子,祁峥只觉头晕的厉害,想着姜芮就快过来,便略坐片刻,待姜芮过来一并归家去。
    尹芯荷看向一旁的景山,“侍卫哥哥,大人这是喝了多少酒?”
    “两杯。”
    “大人怕是喝不惯许昌县的酒,这会儿风大,我去寻一件爹爹未穿过的披风,那边过去是茶房,侍卫哥哥去给大人端杯茶吧。”
    见尹姑娘离开,景山见祁峥一直揉额角,“主子,属下去给你倒杯茶来?”
    “去吧。”祁峥摆手,他是有些口渴。
    景山顺着尹芯荷指的方向走去。
    在他走后,尹芯荷从树丛后走出,看着亭子里那抹背影,她心口跳的越发快,在二叔家见多了后宅的手段,她好奇偷偷藏起些药,这是她第一次用,既害怕又透着丝兴奋,绞着手帕一步步走近。
    “祁哥哥。”
    柔弱无骨的手缓缓抚上那宽阔的肩膀。
    祁峥忽的起身,避开那恍如被毒蛇盯上的感觉,身形一晃,手撑住石桌方站稳,抬眸看着面前的女子,祁峥再反应慢也发现不对劲了,到没想到竟在这种地方着了道,神色森冷,“滚。”
    被那俊美的眼睛用厌恶的神色看着,尹芯荷心口一顿,可她没有退路,自看到祁峥第一眼起,她便想着他。
    当跟着她娘第一次见到他夫人时,尹芯荷自惭形秽过,可接触久了她发现他们夫妻其实根本不合,甚至分房而居,既然他不喜自己的妻子,那她便有机会不是吗?
    祁峥低头不去看尹芯荷,他不知他中的是什么药,但鼻尖萦绕的幽香实在诡异,身体也越发燥热,正打算离开亭子,忽的一娇弱的身影向他扑来,祁峥想也没想直接避开,“尹姑娘,还请自重。”
    尹芯荷回头娇弱道:“祁哥哥,荷儿心悦你。”
    “荷儿——”
    一声呵斥声打断尹芯荷的话,尹夫人浑身冰寒,上前给了尹芯荷一巴掌,那巴掌用了大力气,清脆有声,打的尹芯荷歪了头。
    “娘。”
    “闭嘴。”
    姜芮这会儿有点懵,尹芯荷平日瞧着乖乖巧巧的,与她闲聊也从未打听过祁峥,没曾想竟还存了这样的心思,胆子还这么大。
    尹芯荷看到亭子外的姜芮,捂着脸扑通一声跪在姜芮面前,“姜姐姐,荷儿愿与你一同伺候祁哥哥,望姜姐姐成全荷儿。”
    尹夫人急疯了,过来拉女儿,“尹芯荷,闭嘴。”
    尹芯荷一边挣扎一边看向姜芮,“你与祁哥哥貌合神离,总不能霸着他不让他纳妾,你不能这般自私。”
    姜芮:“……”
    姜芮突然发现自己蛮眼瞎的,欣赏这么个东西。
    不待她开口,手腕突然被捏住,姜芮这才发现祁峥似乎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
    祁峥这会儿难受至极,好在他平日就克制,“她给我下药了,带上黎儿,回家。”
    “婵娟,去通知奶娘抱上黎儿回家。”
    婵娟立马转身往垂花门里跑去,小孩子们在一处玩耍,很好找。
    见祁峥这般,姜芮忙扶着他往外走,回头瞥了眼被尹夫人拉着的尹芯荷,面色沉下,“收起你那些肮脏心思,我便是给他纳妾,也不会是你这样的,之前觉着你好,纯属瞎了眼。”
    尹夫人让下人将尹芯荷拉下去,自己则送姜芮和祁峥出去,“这事怪民妇教女无方,夫人莫生气,民妇定训斥她。可要请了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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