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主动邀请钮祜禄格格给屋里摆着的菩萨像上香,“听说这尊菩萨是在寺里开过光的,很是灵验,这不就保了主子爷平安,钮祜禄格格有什么祈愿也可以拜拜呢。”
    在四爷的面前,钮祜禄格格自然不会拒绝她的示好,两人一同跪下后,耿宁舒忽然道:“我染上疫症,是你动的手脚吧?”
    钮祜禄格格没料到她忽然会问这个,呼吸一滞,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耿格格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怎么可能呢?”
    她故意拔高了声音,引来了四爷的视线,“怎么了?”
    钮祜禄格格还没来得及告状,耿宁舒就抢先开口了,“女孩子之间的事,爷你就别问了。”
    也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两人也不至于会起什么冲突,四爷就放心地收回了目光。
    耿宁舒合着手掌冲钮祜禄格格笑笑,“既然如此,那行,菩萨在上,如果钮祜禄格格真的没害我,那祝她身体康健,可要是她害了我,那就让她这辈子断子绝孙。”
    最后四个字加了重音。
    这话也太毒了,这不是祈愿是诅咒吧,钮祜禄格格瞪大了眼睛站起来,“你!你这是在说什么?!”
    耿宁舒一脸无辜,“你急什么,你不是说没有做过吗?”
    钮祜禄格格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只能硬撑着咬紧牙道:“我只是担心耿格格在菩萨面前口出不敬,坏了功德,这岂不是也在诅咒主子爷?”
    耿宁舒耸了耸肩,轻松坦荡地笑道:“我没干过坏事,不用为我不担心。”
    她宠着钮祜禄格格挑了挑眉,“再说了,你断子绝孙是你的事,跟主子爷有什么关系,他还能跟别人想生几个生几个。”
    这话简直杀人诛心!
    耿宁舒站起身把香插在案上,潇洒地走了,留下钮祜禄格格在原地看着菩萨像,一张脸青白交加。
    *
    耿宁舒的身体毕竟不如四爷壮实,他养了半个月就好的病,她足足养了一个半月。早就没事的四爷也不肯先搬出去,每日在屋里陪着她。
    她是府里最后一个得病的,好转以后整个贝勒府都安全了。待她痊愈之后,四爷很是高兴地大手一挥,“前院的人统统赏一年例银。”
    “谢主子爷恩典!”大家嘴上这么说,其实都知道这是主子爷在为了耿格格庆祝,是沾了她的光呢。
    耿宁舒终于能搬回去了,走出卧房的门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重生了似的,四爷感受着久违的自由也有同感。
    她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核桃白果和小高子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吨吨吨倒是什么都不知道,往她身上扑,耿宁舒抱住小狗一通揉,跟他们说:“我说过,我会回来的。”
    袁有余给她备了好多菜,四爷留下陪她用了膳,耿宁舒还把葡萄酒拿了出来,“今晚要好好庆祝一下!”
    四爷拦她,“你大病初愈,不宜饮酒。”
    耿宁舒撒娇,“就喝一点点嘛,我连着吃了这么久没滋没味的病号餐,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想到她是因为自己遭了这么大的罪,四爷只好松了口,可他没想到这葡萄酒酿的时间越久越烈,耿宁舒好久没喝,两杯下肚竟然有些眼波迷离了。
    她面色酡红,带着几分醉意忽然问他,“钮祜禄格格侍疾有功,爷打算怎么赏她?”
    四爷早就想好了,也没有瞒她,“绸缎珠宝之类的。”
    “比不过你去。”怕她吃味,他又加了一句。
    耿宁舒又问:“那你会去她院子留宿吗?”
    四爷有些无奈,“这是你小姑娘家家能问的?”福晋都不敢在他跟前问这话。
    耿宁舒就道:“那我不要赏赐了,都给她,你别去她那行不行?”
    四爷目光闪烁,有些为难,“宁舒,你这是……”毕竟是冒着险为他侍疾的人。
    耿宁舒看着他的眼睛,“我小气,我不爽她,我不想你跟他有孩子。”
    钮祜禄氏有了要害自己的心思,这次用了这么阴狠的手段,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阴谋诡计等着自己,要是真让她生下乾隆来,即便自己退休了,日子也不会好过。
    再说了,那种败家子皇帝,不要也罢。
    这要求着实有些逾距和霸道了,毕竟在四爷眼里,并不知道钮祜禄格格害了自己,放在从前耿宁舒肯定是不会提的,可她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决定趁着酒劲试探一下他对自己的这份真心到底有多少,够不够突破他的底线。
    万一不成,就当是酒后胡言,也能圆回来。
    她难得这样严肃认真,四爷收敛了神色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会提这样的要求,不跟钮祜禄氏生孩子他完全可以做到,可从此以后不留宿就显得太难看了些,毕竟之前也没留过几回。
    见他不说话,耿宁舒心里就有数了,自嘲地笑笑,冷静地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之前再好也没用。她再没有看他,独自喝酒吃菜。
    四爷登时皱起了眉头,他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仿佛拉开了很远,她像是初见时那样把自己包裹封闭起来。
    他一下想起了她写的狐仙和书生的话本子,那狐仙也是一笑之后释然,从此心里再没了书生。
    失去她的恐慌又一次劈头盖脸地涌了上来,四爷猛地抓住她的手,“好!”
    第99章
    四爷的手抓得那样用力那样紧,耿宁舒杯中的酒都洒出来了,她有些诧异地看向他,竟然真的答应了?
    旁边跟着伺候的核桃和苏培盛也是心惊不已,苏培盛是没想到耿宁舒胆子这么大,这都敢问,更没料到这样不合规矩的要求四爷也会答应。
    核桃则是快被吓死了,方才两人都没说话的时候她急得要命,要不是震惊之下一时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她早就冲出来解围了。不过幸好,主子爷看起来没有生气。
    “我不去,”见她没有说话,四爷又重复了一遍,“我以后不去她那留宿,可好?”
    像是在病中哄她多吃两口饭菜时那样折下腰的语气,耿宁舒倒有点不知道怎么接了,木木地说了声,“好。”
    四爷看着她,面上颇有些无奈,“不过是一个小格格罢了,也不曾得过宠,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还这么一本正经在我面前打翻了醋坛子似的赌气,也不怕被人说是妒妇。”
    在他眼里,钮祜禄氏跟核桃白果也没什么大的区别,不过就是个伺候的下人罢了。
    耿宁舒噘了嘴,“我也不过就是个小格格。”
    四爷笑起来,捏了捏她瘦削许多的脸蛋,“这哪里一样,她怎么能跟你相比。”
    在他心里她可不是下人,她也不会一直停留在格格这个位份上的,等他封了亲王就立刻抬她做侧福晋。
    这话说得好听,耿宁舒高兴不少,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四爷抓着她的手自己喝掉,“多饮伤身,过些阵子再喝。”
    他牵着她进屋,也不知道是还没从他刚才的话里反应过来,还是真的长远没喝酒有了醉意,她感觉脚下跟踩着云朵一样晕乎乎的,走起路来歪歪扭扭软趴趴的。
    四爷真是拿她没办法,只好打横将她抱起来走去浴间,将她放下来的时候他还说:“瘦了不少,都能摸着骨头了,秋日养身正好多吃些。”
    “嗯,明日就吃羊蝎子。”耿宁舒应了,这个不必他说她也会吃好喝好的。
    四爷自然而然地在这留宿了,在前院那个屋子里关了这么久,最近实在是不想再在那里睡了。况且她今日有些小情绪,他要是这时候走了,少不得夜里又要胡思乱想。
    当下的天气比起耿宁舒去侍疾前冷了许多,虽然还不到点炭火的时候,床上的席子已经撤了,还换上了厚实的锦被。她抱着被子舒服地喟叹了一口气,任他金窝银窝,还是不如自己的小狗窝舒坦。
    四爷见她笑眯眯的,心情也松快下来,“歇吧。”
    核桃吹了灯退下,屋内安静非常,耿宁舒闭着眼睛躺平半晌还是没憋出半点睡意来,反而越来越清醒,有点酒醒了的感觉。
    她翻了个身朝着里头,过了会儿又转到外头。她的动作放得很轻,但四爷这阵子对她的动静非常敏感,已经养成了习惯,一点风吹草动也能感觉到,睁开眼来问她,“睡不着?”
    “有一点,”耿宁舒道:“不知道是前一阵睡太多了,还是睡惯了前院那张床回来有点不习惯了。”
    四爷的手从被子里伸过去,找到她的手牵住,“这样习惯些没有?”
    在前院睡同一张床的日子里,他就是一直拉着她的手,像是怕睡着了之后她悄悄跑掉似的。
    感受着他掌心的温暖,耿宁舒心下一动凑到他身边,把被子拉过头顶想要把两人盖住,四爷立马推拒,“你身子还没好,不能行这事……”
    她无语,“爷你想什么呢,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说什么要这么个阵仗。”四爷面色稍窘,却伸了另一只手很配合地帮她一起将被子提起来。
    “当然是悄悄话啦。”耿宁舒笑嘻嘻的将两人一起罩住,微弱的烛光透过被子,朦胧得能只能看到对方的轮廓,有些话就好说出口一些。
    “胤禛”,她轻声问,“你为什么会答应?”
    没有点明,但四爷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他知道自己的答案,失去她时那种剜心般的空洞和痛苦,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所以只要她提的要求不是大逆不道的,他都能答应。
    不过这样肉麻的话他实在说不出来,只是道:“你笑的时候更好看,我想你一直笑着。”
    他喜欢看到她开心高兴的样子,看向自己的时候眼里会有闪闪发亮的光。他不想让那束光熄灭。
    这答案也太拐弯抹角了,耿宁舒腹诽,可脸上还是绽开了笑容,“那也太纵容了一些,不觉得我娇蛮僭越不守规矩?”
    四爷听着她不自觉上扬的尾音,眉眼愈加温柔,“只盼着你恣意舒心。”
    在他的府中,他愿意放在心上捧在掌心的小姑娘不需要讲究太多。
    他这样一本正经的回答让耿宁舒的心跳漏了半拍,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两分,“胤禛……”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她轻声呢喃道,似感叹,也似倾诉。
    四爷听得心疼,柔声道:“以后会一直有的。”
    耿宁舒笑了笑没说话,这种话她不会相信的,只有自己能够依靠的日子里,她已经完全不会去奢望别人的好了,包括他的。
    毕竟……雍正后期最宠爱的年氏还没有出场呢,算了算也就明后年的时间了。只要不报期望,就不会有失望,她闭上眼睛装睡,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没想到过了会儿真的睡着了。
    四爷听着她平和的呼吸声,将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说出了刚才没有讲出口的话,“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他将耿宁舒的手包在手掌心握好,这才安稳睡过去。
    生病期间四爷难得放了个长假,现在病好了又该去上朝了,天还没亮就被苏培盛叫起来。
    耿宁舒还睡得香甜,他在她额上轻轻亲了一口,掖好被角这才出门,等出了府,他吩咐苏培盛,“按照我写的单子把她们的赏赐发下去,另外让人查查,我和耿氏生病期间,钮祜禄氏都做了些什么。”
    他知道宁舒这个人的脾性,跟最不对付的李氏也就是嘴上呛两句不搭理罢了,从来没有开口让自己别去李氏那边,即便是害她这两年都无法受孕的苏氏,她也没多说什么报复的话。
    能让她亲自跟自己开口的钮祜禄氏肯定没这么简单,定然是做了什么让她无法接受的事情。
    要是没害到耿宁舒的性命他还能宽恕一二,可要真下过什么手……四爷的眼里闪过一道暗芒,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耿宁舒安稳地一觉睡到自然醒,刚坐到桌前用膳,张连喜从门外进来,恭恭敬敬给她行了礼,“给格格请安,格格万福金安。”
    “张公公快起来。”对于这个熟人,她的笑容和煦亲切。
    张连喜面上的笑意也是真心实意的,“主子爷让奴才给您送赏来了。”他一挥手,后头的小太监们鱼贯而入,一样样锦盒绸缎还有金银元宝堆满了暖榻。
    耿宁舒有些发愣,“都是给我的?”昨天不是拿这些去换他不留宿钮祜禄氏那边的愿望了么。
    张连喜点头,“这是自然。”他又一招手,又有两个小太监捧着两匣子首饰和三匹布料上来,“这是待会儿往钮祜禄格格那边送去的,主子爷说请您过目。”
    耿宁舒挑挑眉,自己又不是福晋,要过什么目?
    张连喜打开了匣子露出里头装着的首饰来,“爷说了,要是您觉得里头有什么喜欢的,尽可以取了。”
    四爷是用这种法子给她解气呢,耿宁舒表示……有被爽到。
    她笑着走上前看了看,里面装着赤金打造的几样首饰和几支珠钗,样式普普通通,她又打开自己的珠宝锦盒,顿时被流光溢彩闪了眼,全是大颗的宝石和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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