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跟福晋还有李氏脱不了关系,既然她们要请两个嬷嬷来管教自己,那她就请四个回去管她们。
    自己有喜了她们肯定不会消停,正好找这些她们不敢动的外援帮忙盯着,省得又来折腾自己。
    “这自然可以的,”德妃的五官舒展开,又叫来两个人,“你们四人过去记得做好分内的事,照看好大格格,再替四福晋多管着点后院,免得乱糟糟冲撞了耿侧妃。”
    立马就调转了口风,耿宁舒笑而不语。
    带上四位嬷嬷,他们一行人就出了永和宫。太后让人准备了小轿送她出去,宫中的太监步子非常稳当,一路上耿宁舒连摇晃都没感觉到。
    回王府当然也不能乘马车了,四爷早早叫人准备了软轿,她在里面坐好,他伸手把她那顶沉重的顶戴给摘了下来,放到一边,“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喊我。”
    耿宁舒点了头,可四爷明显是想多了,轿子里面暖烘烘的,还铺了厚实的软垫,坐在上头跟坐进云里似的很是舒服,她很快就打着哈欠昏昏欲睡了。
    跟在轿子边的核桃一直观察着她的动静,小声道:“还有一段路呢,主儿靠着睡会吧,等到了奴才叫您。”
    她今天起了个大早,连午觉都没睡过,还走了这么多路,听了这话眯着眼往旁边一靠就睡了过去。
    回到了府门前落了轿,四爷掀开轿帘,耿宁舒还没醒。他也不叫她,直接拿披风给她裹得严严实实,亲自抱了进去。
    这阵子她吃得是多,可这分量一点没重,想来是怀着孩子辛苦,他越发心疼,抱得更紧了。
    一路抱回雪绿阁的床上,核桃给她拆了复杂的发髻,再换上柔软的寝衣,四爷亲自给她盖了被子。
    看到她细白的额头上压出了一圈红印子,他凑近仔细看了看,还好没破皮,他本来想让核桃拿膏药来擦一擦,可想到她有孕在身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只能心疼地先轻轻吹了吹。
    “叫府医来一趟,仔细看一遍阁子里的东西,把那些不好的全都搬出去。”
    白果应下立刻去办,吨吨吨见屋里这么多人,在旁边兴奋地又蹦又跳,被小高子眼疾手快地捂住嘴抱了出去。
    四爷看她睡得熟,对核桃道:“她醒了立刻来叫我。”就起身出去了,他还有点事要先去处理。
    宫里来的四个嬷嬷们是先随着苏培盛到的,还等在前院,四爷领着她们直接去了正院,对福晋道:“这是额娘宫里的嬷嬷,来帮着你管理后院规矩的。”
    福晋一看人数居然翻倍了,心中更是狂喜,看来德妃心里也是不爽耿氏的,“谢额娘恩典,妾身定会安排好。”
    到时候一个给大格格,其他的都可以管着雪绿阁,耿氏那样的刺头想必天天都被教训,光是想想就觉得身心舒畅。
    四爷却道:“额娘都安排好了,嬷嬷们跟福晋知会一声吧。”
    福晋觉得德妃都分配好了也能接受,雪绿阁能塞进去一个就行,也足够恶心膈应耿氏了。
    为首的周嬷嬷们简单介绍了四人,然后道:“这两位负责教导大格格礼仪规矩,以及李侧妃那边,我与赵嬷嬷就在福晋院中替您分忧。”
    福晋的笑脸一下僵住了,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怎么跑她和李氏院子里来了,耿氏那边居然一个没有?
    四爷看她脸色就知道这里头有她的手笔,懒得再待下去了,“那就这样,劳烦几位嬷嬷了。”
    他起身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对了,还有件事要告诉福晋一声,耿氏有喜了。”
    福晋顿时跟被雷劈中了一样,连恭送他离开的话都忘了说。
    怎么会的,她不是被苏氏伤了身子吗?
    瑞香见状赶紧上前扶住她,轻轻在她手臂上按了一记,让她回过神来。
    嬷嬷们全都在,福晋不敢讲情绪表露出来,只能强行忍住,“瑞香,先带嬷嬷们去上房安顿下来,待之后熟悉一下府里再进行教导也不迟。”
    等人走了,福晋踉跄两步跌坐在了椅子上,神色惶然,自己都还没想出法子来对付她,这就有孕了?
    耿氏正得盛宠,她要是有了孩子,必定比李氏更有威胁,现在该怎么办?
    *
    耿宁舒一直睡到晚膳时分才悠悠转醒,有些口渴,迷迷糊糊地就伸手去摸床边的茶盏。
    刚起身就被核桃扶住了,飞快往她腰后塞了两个厚厚的抱枕,“主儿慢些,您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得格外注意些。”
    耿宁舒懵了一下,宫中的那些记忆慢慢回笼,立马看向自己的小腹,那里一片平坦甚至因为没吃饭有些往下凹,“我真的有身孕了?不会是他们诊错了吧?”
    白果忍不住笑了,“主儿怎的还不相信,连院判大人都亲自把过脉的。您要是不信,待会儿把章安泽叫过来再给您把一遍?”
    核桃也跟耿宁舒交底,“主儿放心,是真的,夫人上回来的时候就看出来了,怕您空欢喜才没说。主子爷已经派人回去跟老爷夫人报喜了,想来夫人定然高兴极了。”
    所有人都很高兴,只有怀孕的耿宁舒心情微妙,一方面有个孩子对她来说是件好事。四爷登基后自己的位份肯定不会太低,不管今后这份宠爱还在不在,她都能过上更加惬意的退休日子。
    可她还真的有些怕,在这没有手术室和麻醉剂的古代,会不会就这么嗝屁了。更深一层的,是她还没有做好当一个妈妈的心理准备。
    四爷飞快处理完嬷嬷们的事回来,正好撞见她神情低落地坐在榻上,踏着腰背没了以往的精气神,他三两步上前急道:“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他现在一回想起她在永和宫晕倒的事还有些后怕,要是核桃当时手脚慢了没接住,撞到了肚子可怎么是好。王院判说了,这时候的胎还没坐住,一点磕碰都经受不起的。
    耿宁舒摇摇头,别说什么不舒服了,她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实在忍不住问他,“之前苏氏那个药,不是说伤了身子,起码一两年都没法有孕的吗?”所以她才很安心的没有再喝托梁氏弄来的避子药。
    原来是为了这事,四爷给她解释,“我找人给你调养了身体,几个月前就好了,怕你多想才没跟你说。”
    耿宁舒:……原来是你小子搞的鬼,难怪那阵子加班特别频繁,我真是谢谢你全家。
    她还是没法理解,“可就来了这么一回,这就有了?”
    想起那个晚上,四爷就想起那瓶太后赏的酒来,有点不大好意思了,“这个……可能是缘分到了。”
    怕她待会又生起气来,他赶紧转移话题,“这到晚膳的点了,你想吃些什么?”
    耿宁舒心里乱着没什么心思想吃的,“懒得想了,随便做几样好。”
    又是这样,袁有余听到肯定又要薅头发哀嚎了,白果为他所剩不多的头发心疼。
    四爷道:“我已经将你有孕的事情跟袁有余交代了,以后他只做你吃的东西。”吃下去的东西最要保证安全,所以他赶紧让苏培盛去提醒了。
    说完他又冲着外头叫了声,“张嬷嬷,进来吧。”
    一个花白头发,身着银灰色衣裳的中年嬷嬷应声进了门,肃着脸站在那挺直了腰板,像棵老松。
    四爷给耿宁舒介绍,“这是自小伺候我的张嬷嬷,不归后院管,也不受其他人的差遣,我派她过来帮你这盯着。你别瞎想,她不是来管你的,你这儿的事还是由核桃他们几个来做,就是替你守着门,不让那些人来烦你。”
    后院这些年来折了那么多的孩子,他绝不能让人害了耿宁舒和她肚子里的这个。
    张嬷嬷朗声道:“奴才定会将这雪绿阁护得跟铁桶阵一般。”
    有这样的人物坐镇,对自己而言肯定是好的,因为是照顾过四爷的人,耿宁舒很给面子地对她欠了欠身,笑着很是礼貌道:“以后就有劳张嬷嬷了。”
    张嬷嬷从一个伺候主子爷的人,现在要伺候一个从格格升上来的侧福晋,眼看着是降了一等,本来心里还是有点小不开心的,不过看耿宁舒这样给自己做脸,她心情稍好了一些,“侧福晋客气了。”
    四爷又道:“府医每天早晚都会来给你诊脉,每次用膳和点心都检查完再用。”
    这也太夸张了,耿宁舒说:“不用这么大阵仗吧,这还什么都看不出来呢。”
    四爷笑道:“很快你这肚子就跟吹糖人似的大起来了。”这些事他其实早就想过打算了,万事俱备就等着她有孕呢。
    一大通交代完毕,晚膳正好上来,耿宁舒擦了把脸,也不梳头了,直接怎么舒服怎么来,披着头发到桌前用膳。
    四爷当然是陪着的,许是有心事的缘故,她吃得没有往日好,他变着法的哄着她多用了一些。
    两人今日都劳累了,早早睡下。夜深人静,耿宁舒已经睡着了,四爷心里五味杂陈,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了。
    太后回宫之前的那个眼神一直在他脑海里晃荡,他之前那么努力都没让耿宁舒怀上,喝完酒只来了那么一晚上就怀上了,难道不是自己厉害,竟是那个酒厉害吗?
    四爷的自信在这一晚,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严重冲击。
    第120章
    四爷这边心情复杂有些难眠,福晋那头也是辗转反侧。
    她紧紧攥着身上的锦被后悔莫及,当年耿氏还没得宠,自己拉拢不成的时候就应该动手将人处理掉的。到现在她让爷上了心,还成了侧福晋,下手就太难了。
    守夜的瑞香听着里头的动静,心里也很是憋闷。好不容易熬走了全嬷嬷,成了正院最得脸的大宫女,本以为能风光无限,可现在后院最受人巴结的却是雪绿阁的核桃。
    就连脑子里缺根筋的白果都被人围着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东院那位现在还有了孩子,怕是连她也要越过自己去了。
    听取膳的小宫女私底下讲,膳房的袁大厨整日只守着雪绿阁的饭菜,连正院都碰不得,金贵的很。
    瑞香无声叹了口气,这嫡福晋做的,真让底下的人都跟着泄气。
    隔天起来,福晋看着镜子里眼圈乌黑,嘴角苦着下垂的自己,眉心紧皱,“多敷两层粉,穿那身枣红色的衣裳。”今儿后院的人还要来请安呢,这样憔悴的模样不能叫她们看了去。
    *
    雪绿阁里,耿宁舒难得醒了个早,她是被饿醒的,昨晚没吃多少东西也没用夜宵。
    飞快洗漱完,她到了桌前还没坐下,就先伸手抓了个白胖胖的包子咬了下去,里头满满的都是海参猪肉馅儿,带出热乎乎的汤汁,把她烫得嘶哈嘶哈。
    核桃吓了一跳,“哎哟,主儿您这急什么,快吐出来,没得烫坏了。”
    耿宁舒张着嘴斯哈了两下就吞了下去,囫囵说了句“没事”,又挖了勺芙蓉蛋送进嘴里。
    看到她胃口这样好,核桃白果很是欣慰,多吃才能把身子和肚子里的小主子养得壮实。
    耿宁舒欢快地吃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来,“今天是不是请安的日子?”
    白果点了点头,“是呀,主儿怎么啦?”
    “那怎么不告诉我?”耿宁舒立马放下了筷子起身。
    核桃扶住她,“主子爷出门的时候说了,以后这请安您就不用去了,好好在院里养着。”
    “那怎么行?快给我更衣梳头,白果给我找件鲜艳漂亮的衣裳。”耿宁舒心情颇好,福晋和李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还要去看热闹呢。
    以免金玉首饰太重压头,核桃给她梳了个简便的小两把头,只簪了些轻巧的珠花点缀。有了身孕就少了化妆这一道程序,给她抹上润肤的面脂就完成了,脚下则换上软底的绣鞋。
    月里的风还料峭着,核桃在她的披风外头又裹了件大氅,还和白果各撑了一把伞为她挡风,将抗寒防冻做到了极致。
    耿宁舒依然是掐着点到的,张嬷嬷也跟着一道过去了,在阿哥所里待过的李氏和宋氏都是认得她的,李氏惊讶地出声:“张嬷嬷?您怎么过来了?”
    里屋的福晋听到这话连忙掀帘子出来,扬着笑脸道:“张嬷嬷好,许久不见您了,怎么,是爷有事儿吩咐?”
    张嬷嬷规规矩矩地给她们请了安,面上严肃的表情分毫不减,“回福晋和李侧福晋的话,奴才如今在雪绿阁伺候。”
    李氏和宋格格还不知道耿宁舒有孕的事,听了只觉得是四爷抬举她,李氏撇了撇嘴,自顾自喝茶,她还没那个胆子敢怼张嬷嬷。
    福晋只感觉身体里的血液一下子全都冲上了脑门,她从前也是跟四爷求过张嬷嬷的,想着弘晖能得这样一个伺候四爷的老人照顾,定能与四爷更亲近些。
    可那时候四爷说张嬷嬷是在府中养老的,便没有成,这么多年来四爷从未派她出山看顾过谁,连李氏那么多胎都没有,她也就觉得真的是这样了。可现在竟让她去看顾耿氏?!这是多看重她肚子里那个。
    福晋喉头发哽,只能挤出一句,“辛苦嬷嬷了。”
    “为主子分忧,自是老奴分内之事。”张嬷嬷淡淡道。
    她们寒暄完了,耿宁舒身上的大氅披风什么的也解完了,这才往前,站在堂中正要蹲下行礼,福晋就赶紧道:“免了,你快坐下。”
    其他人都对她这态度很是奇异,特别是李氏,立刻阴阳怪气起来,“哟,我们最守规矩的福晋这是转了性了,怎么她的行礼可以免了,我就不行?”
    有张嬷嬷在,她不能怼耿宁舒,还不能在福晋身上发泄一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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