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娉歇够了,也叫上柳蕙兰追了上去。
    后来发现实在是比不过,索性不追了,就以她们自己的速度推进,也挺好的。
    三天后,首都来了电报。
    安六合干活干到一半被叫去了指挥部。
    纪娉等人也都赶了过去,除了周中擎和张临渊不在,其他的核心成员都到了。
    众人等了好一会,才看到张临渊紫青着嘴角骂骂咧咧地过来了。
    至于周中擎,则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脸上的鞭痕和擦伤已经结痂蜕皮,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不过他身上沾了泥土和草屑,似乎刚从草地上翻滚过。
    他从张临渊身边经过的时候,两人互相避开了视线。
    落座的时候,也远远地隔开了。
    周中擎往日里是跟张临渊挨在一起坐着的,今天却找纪娉调了位置,坐到了安六合旁边。
    安六合听到椅子搬动的声音,没有回头看,而是盯着手里的文件,认真研读着。
    片刻后,苏继善叫张临渊把门关上。
    清了清嗓子,捧着手里的文件道:“这会儿把大家叫过来,是为了几件大事。”
    “第一,海岛建设的款项拨下来了,特派的财会人员最迟三天后抵达。请大家务必卯足了劲儿,投入到海岛的正式建设中去。”
    “第二,关于海岛军备戍守长官的人选,上面给出了回函,任命周中擎同志为海岛首任军备戍守长官。希望周中擎同志再接再厉,不负党和人民的重托。”
    “第三,鉴于海岛位置特殊,位于黄海海域的咽喉处,是正面应对南朝鲜与日本以及西方列强势力的第一道防线,故,特别成立海岛加强团,加强团由周中擎率领的团级军队组织与张临渊率领的营级军队组织合并而成。加强团团长由周中擎兼任。政委一职委派张临渊同志就任。”
    “第四,关于安六合同志的几次请功,首都那边为之召开了研讨会,现,特设和平英雄奖项,一年一评,安六合同志荣获本年度唯一当选的英雄,恭喜安同志。该奖项的奖章正在加急制作中,预计三个月后将跟五一劳模的评选一起召开颁奖仪式。”
    “第五,介于安同志在保卫海岛,清查内奸,营救官兵与海警等多次行动中的特殊贡献,现,指定安六合同志为特区常务委员会常委。”
    “第六,第二批征集人员将在两天后登岛,请大家和睦相处,尽快?????融为一个全新的整体,为海岛的建设贡献自己的光和热。”
    “第七,一旦第二批征集人员完成登岛,海岛将进行封闭式军事化管理,请大家需要回家探亲的在接下来的两天抓紧机会,有想带着家人来海岛的,及时找到书记员登记。”
    “第八,废除连城开荒办下发的开荒指标,新指标的定制将推迟到三个月之后。换言之,这三个月内,我们必须完成海岛的开荒与脱盐,以及最基础的设施建设。”
    “以上,就是今天会议的全部内容,关于第七条,请张政委拟好说明事项,交由柳蕙兰同志广播。”
    散会后,众人围着周中擎和安六合道贺,只有张临渊被冷落在一旁。
    显然,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他是关系户,是苏继善强推上去的。
    不过,大家跟周中擎和安六合道完祝福的话语,也还是客气地跟张临渊说了声恭喜,随后便先后离开了。
    那是明显的敷衍与场面话,张临渊都懂的,不过他能怎么办,拒绝苏继善的拉拢吗?
    那么他大概会背上护岛不力的罪名,再背上几个处分,彻底沦为无名无姓的小虾米了。
    人生的岔路口,他只能抓住这唯一的机会。
    哪怕被人冷眼,也顾不得了。
    他看着落后一步的安六合,问道:“嫂子不跟我道贺吗?”
    “恭喜。”安六合的视线从他肩膀上跳过去,落在了门口的别轲身上。
    这个男人,听到了这大好的消息很是高兴,居然涕泪横流地在那哭起来了。
    所谓的喜极而泣,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可能他不善言辞,但这样的表达却是最真挚的,以至于周中擎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也在眼眶上摸了一把。
    哭没哭不知道,起码热泪盈眶的冲动是有的。
    这是他自己争取来的,不是靠走后门,也不是靠裙带关系。
    他赢得堂堂正正,他赢得理直气壮。
    最终他跟别轲互相拍了拍肩膀,哥俩好一口闷去了。
    安六合看着也高兴,嘴角噙着欣慰的笑。
    张临渊察觉到她的目光,跟着回头看了眼,不禁冷笑一声:“也是,我怎么比得上平步青云的周长官呢,嫂子看不上我也是正常的。”
    “要想别人看得起,那就做个无愧于心的人。”安六合的好兴致被打断,她冷冷地睨了张临渊一眼,“打架了?跟周中擎?嫉妒他比你位高权重?你是个聪明人,可你的聪明劲儿好像用错地方了。”
    “我是嫉妒他,可我嫉妒的不是他的位高权重,我嫉妒的是他可以跟你月下相约,可以跟你在山洞里私会!别跟我说你们是清白的。你们连孩子都搞出来了,真当我是傻的吗?那英招的脸模样简直就是照着你刻出来的,我问你他的生日,你敢说吗?你不敢,因为你怕我去查,查你当时在哪里,认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你怎么敢,你嫁给我雷凯表哥之前居然已经有了孩子,你面对我姑妈的时候你就不会愧疚吗?”张临渊忍无可忍。
    打不过周中擎他忍了。
    可周中擎不承认英招是他跟安六合生的,这他忍不了。
    他也不想再维持和睦的假象了,他今天就要撕开安六合的假面目,让她知道,她是有把柄握在他手里的!
    他这咬牙切齿的样子,让安六合很是震惊。
    她不知道他这脑子里整天在想什么。
    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间,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男人魔怔了。
    那眼里跳跃的火光,有个吓人的名字,叫嫉妒。
    她不知道他到底在嫉妒什么,她只知道,他误会大发了。
    她冷笑一声,不屑理论却又不得不理论,为自己,为雷凯,也为周中擎正名。
    她质问道:“我今年23岁,如果真是你想的那样,我岂不是还没成年就生了英招?你觉得可能吗?我在结婚之前就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而周中擎,他是北方人,我上哪里去认识他?你慢慢想,想好了再来找我,我会给你一个道歉的机会。”
    安六合说完就走了。
    留下张临渊独自在会议室握紧了双拳。
    就在他准备出去的时候,苏继善从隔壁进来了。
    他关上门,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张临渊:“我果然没看错,你看上安同志了。”
    “我……”张临渊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否认。
    “看上她很久了吧?”苏继善有意玩弄人心,便坐在一旁,细细品味早就凉了的茶。
    见张临渊不说话,他也不生气,依旧面带微笑:“我查过了,你们两家早就出了五服了,看上她也没有什么伦理上的问题。你要是真的非她不可,我可以帮你说媒嘛。不过你可得收收你的脾气,安同志可比你倔多了,得用软功夫才行。至于你说她和周中擎,你确定他们已经……那个了?”
    “应该是的,我看到他们大半夜从山洞出来,孤男寡女的,还能做什么?”张临渊想到那晚的事就嫉妒得面目扭曲。
    凭什么,明明是他先的。
    他很愤怒,以至于这几天看到周中擎就来气,每次都找茬想打一架。
    今天终于逮着了机会,没想到周中擎根本不想跟他打,直接在草地一个翻滚,跑了。
    倒是他自己,撞伤了嘴角,狼狈到了极点。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会轻易放过周中擎的,他是个丧妻带娃的臭鳏夫,没资格惦记安六合。
    他配不上。
    爬得再高也不行!
    再说了,政委也不比团长级别低,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想到这里,张临渊逐渐平静了下来。
    他看着苏继善,说出了心里话:“不管他们有没有什么,我都不想让他再接近安六合了。”
    “你就不在乎安同志有过那么丰富多彩的过去?”苏继善好心提醒,“要我说,也许你只是一时上头,要不冷静几天再想想?其实我也有个刚毕业的侄女儿,不比安同志差,你要是愿意,也可以考虑嘛。”
    “我现在考虑不了别人。”张临渊悲哀地垂下了头,他也想考虑别人,可他做不到。
    刚来岛上的时候,他让自己冷冰冰的,摆出好大的官威,却还是不顶用,一步一步,不知不觉,主动撤去了防线。
    溃不成军。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的妒火淡去,变得坚定决然:“我只要她,我绝对不会让周中擎得逞的!”
    苏继善叹了口气:“那好吧,其实你要是能把她吃得死死的,对我只有好处嘛。这样,你控制控制自己的情绪,媒人的事我来安排。也不能急于一时,得徐徐图之,这个道理你懂吧?”
    “那就拜托了。”张临渊离开会议室后,摊开掌心,才看到那里已经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挺好的,他有理由去找她了。
    可安六合直接回了他一句:“你们部队不是有医疗兵吗?要是你觉得离得远,那就去卫生站找路峰。”
    “你不是可以疗伤吗?”张临渊盯着正在播种盐角草的安六合,不依不饶。
    安六合懒得跟他啰嗦,直接绕开他,往远处去了。
    张临渊很伤心,对着她的背影喊道:“你不给我包扎,那我就不管了,天气越来越热了,我就让这只手化脓腐烂生蛆剁掉!”
    “随便你。”安六合越来越不懂他什么毛病了。
    她瞧着下午有雨,得赶紧把这片空地种上盐角草,这样长得快。
    张临渊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很累。
    心累,被这么一个幼稚的男人缠上,真的吃不消。
    晚上下了工吃完饭,她又去检查她的盐角草。
    月色还是那么影影绰绰的,她一路打着哈欠往山洞走去,片刻后,旁边的山石后面钻出来一个人影。
    这人手里拿着电筒,在洞口等了好一会,直到听不到脚步声了,才用手帕蒙着手电,控制着光亮的范围,静静地跟了进去。
    耳边传来咕嘟咕嘟的水声时,他赶紧关了手电,脚步再一次放轻,慢慢接近。
    片刻后,他看到安六合蹲在几株盐角草面前,有些无奈地叹息着:“怎么还不结籽儿,个头倒是又蹿了一截儿,这泉水果然有点古怪。”
    她又给盐角草浇灌了一次温泉水,起身的时候,视线落在温泉池边,恍惚了刹那。
    那是她前几天险些滑下去的地方,池边的山石和泥土都是潮湿的,生了好大一片青苔,那青苔上赫然印着一道鞋印。
    这一瞬间,她只觉得脸红心跳,有些刻意回避的记忆,总是犯上作乱,想跳出来打乱她平静的生活。
    她拍了拍脸,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随后走过去,将那一片苔藓碾得没了形状,这才准备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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