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是带了手电的, 不过电池没电了她也没注意到,下次得多放点备用的在包里。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事后诸葛亮谁不会呢。
    所以她还是一边安慰秦红袖,一边推着车慢慢地走着。
    这一走,起码要个把小时。
    瓢泼的大雨倾倒在脚下的土地上,水流从高处往低洼处汇聚, 带着不少的泥沙, 一路经过大片已经脱过盐的土壤, 还把试验田给淹了一些。
    秦红袖有些担心地问道:“有些土还没有脱盐,这么一冲,会不会把脱过盐的地又给弄成盐碱地啊?”
    “有这个可能,等我回去想想办法。”其实安六合当初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整个海岛高低崎岖,没有统一的哪边高哪边矮,所以可供她总揽全局一次到位的高地并不多。
    所以脱过盐的地其实是高低混杂的,下点小雨没什么,可一旦下了大雨,那就容易被盐碱地来的泥沙污染。
    虽然她可以再次播种盐角草吸附土壤中的盐分,可那样耽误事不说,也有可能因为反复的酸碱变化而对已经播种的菜蔬造成影响。
    这么看来,她确实要想想别?????的办法了。
    另外,脚下的路太难走了,她得赶紧安排人手铺设一条石子路来。
    事情真多啊,一刻也不得闲。
    两人就这么闲聊着,继续在黑暗中前行。
    聊着聊着,秦红袖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想问你个事儿。”
    “嗯?”安六合这阵子跟秦红袖相处下来,觉得她人挺不错的,勤劳,话少,肯干,不会搞那些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是个很朴素很踏实的女人。
    所以安六合把她带在了身边,算是拉她一把。
    将来她要是想找婆家,人家一打听,她是给安同志做过助手的,想必也会让人高看两眼。
    她回头笑了笑,语气里带着鼓励的意味。
    秦红袖也就壮着胆子问道:“昨天有个婶子想给我说媒来着,我没敢答应,你帮我参考参考?”
    “哦?你说说。”安六合倒是不意外,毕竟岛上有不少其他公社的人,人家可未必知道秦红袖的底细。
    只要秦红袖之前的那个婆家不作妖,一般人应该也不太有机会知道。
    秦红袖羞涩地低头咬着指:“对方是一个勤务兵,方指导手下的。他前头结过一次婚,不过他媳妇不能生,所以离了。”
    “那不行。”安六合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媳妇不能生就离婚的话,那这种男人应该挺无情的。而且,万一是他自己不行呢?你可别往火坑里跳。”
    “啊,男人还会不行吗?”秦红袖到底还是个大姑娘,顶着望门寡的身份,其实对男女之间那点事一窍不通。
    安六合点头:“当然,有的男人少精或者弱精,有的活性低到直接不能生育,还有的男人可能只有一个蛋,另外一个在肚子里或者腹股沟里没下来,很容易病变坏死,这种要是不肯去看,多半会年纪轻轻得病活不太长。还有的那个皮太长,总之,也是影响夫妻生活的。更可怕的是,还有的男人羊尾,不举。或者干脆,他那东西就没发育,连个男人都算不上。你又不知道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跟他媳妇生不出孩子的,万一真的是我说的这些情况呢?你嫁过去图什么?”
    “我……我没想到会这样。那我明天回了那个婶子,就说我暂时不找吧。”秦红袖给吓傻了。
    原来男人可以有这么多毛病呢!
    她真是太没有见识了。
    怕她不信,安六合还举了个例子:“就咱们村那个二狗,早年是不是也说他媳妇生不了所以离了?结果人家改嫁之后第二年直接生了对龙凤胎。后来还是被村里淘气的孩子撞见了,才知道他是天残!总之,找对象的事你别急,我给你留意着呢,你先好好跟着我积累点经验,以后我要是忙不过来,这些地就都交给你打理了。等过个一两年,大家看你这么能干,对你的评价肯定大不一样,到时候你可以好好挑个好的。”
    “是我心急了,没想到你已经为我打算着了。是我不好……”秦红袖羞愧地绞着手指。
    安六合失笑:“咱都是亲戚,互相帮衬不是应该的吗?不说这些。你脚还疼吗?”
    “不疼了,要不我下来走吧?”秦红袖想也不想就要跳下来。
    安六合没有拒绝,前面有个大沟坎,她推着一个成年女人本来不费什么劲儿的,就是这地太滑了,除非她用点神通,不然到了沟底再想上去还真的麻烦。
    秦红袖跟在车子后头帮她推,嘴里还嘀咕呢:“要不我不去找那个婶子了,我就托刘嫂子帮我回绝了她吧,不然那个婶子太热情了,我怕我经不住她三哄两哄的。”
    “那就找刘嫂子帮忙吧。”安六合忽然想起个事儿,“刘嫂子是不是也找了个勤务兵?”
    “是啊,说是那个勤务兵可殷勤了,整天对她嘘寒问暖的,还帮她带孩子呢。”秦红袖是真的羡慕,人家守寡带了孩子都能找到大小伙子,所以她才急了。
    安六合沉默了片刻,她忽然意识到了点什么:“那个勤务兵也是方指导手下的?”
    “是啊。”秦红袖到底是单纯了些,没想明白里头的弯弯绕绕。
    安六合却悟了,刘嫂子住在婆婆隔壁,秦红袖是她最近走到哪里都带着的人,也算得上是个心腹了。
    所以,方海这是想通过手下人的裙带关系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美得他!
    安六合多少是有些生气的,她得找个机会试探试探刘嫂子的那个对象。
    真要是对刘嫂子真心还好说,可那人要是觉得刘嫂子守寡好骗,那就对不住了。
    她不介意做个恶人。
    正走着,远处亮起几束手电的光。
    杜肯车上驮着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出来找她的雷天晴。
    后面还有一辆车,是雷天朗驮着张临渊,也来接安六合了。
    安六合明显不想跟张临渊废话,可这人居然耍无赖,扯着她的袖子不肯走。
    而天朗已经把秦红袖驮走了,天晴也跟杜肯打着手电去远处找秦红袖的车子,很快,原地就只剩张临渊和安六合两个人。
    安六合不耐烦地把自己的衣角抽回来。
    张临渊很倔强,就那么站在她面前,怎么也不肯走。
    安六合往旁边走,他也往旁边让,安六合调头,他就加快脚步反超她,再次拦在她前面。
    安六合真的生气了:“你想怎么样?”
    “嫂,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张临渊拿着手电,光束照在旁边,在大雨中勉强可以获得一些视野,借着余光,看清了安六合脸上不耐烦的神色。
    安六合是一点好脸色也不想给他。
    对于他上次无端的猜测和怀疑,她很厌烦也很抵触。
    这辈子都不想跟他啰嗦。
    可张临渊并不死心,他就这么撑着伞,像头倔驴一样地堵住了她的去路。
    可他越是这样,安六合越是气恼。
    干脆把话说绝了:“没错,我是救了你,也许这让你误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还能修复。可你想错了,我这个人很轴,绝对不会对羞辱我的人留情面。这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解决的,如果道歉有用,要警察做什么?张临渊,我跟你本来就是因为雷家的人才有了所谓的亲戚关系。现在雷凯死了,我跟你连亲戚都谈不上了。以后你不用喊我嫂子,我当不起。”
    “可你到底还是没狠下心来,你还是救了我。”张临渊听着那些绝情的话,心里很是受伤,可他还是抓住了一线的希望,试图缓和两人的关系。
    安六合只觉得可笑:“那你应该去谢白焰生,他给我跪下磕头了,你的命算他救的,以后别来找我了。”
    安六合说完直接推开了他,也不知道是他身体虚弱还是怎么,就轻轻的一下,直接栽地上去了。
    安六合没有回头,可地上的雨水里逐渐染上了血色。
    她叹了口气,道:“你不用给我使苦肉计,我不会心软的。”
    说着抬腿便走,却不料脚踝被一只手扯住,导致她重心不稳,跟着一起摔在了地上。
    她想一脚踹开这个烦人精,视线落在他火烧一般的脸上,这才意识到他可能是伤口发炎了,因为伤口太多,所以这炎症应该还挺严重,导致他整个人都在发烧。
    安六合起身掰开了他的手,也不扶他,就在原地等着,等杜肯和雷天晴回来了,她才骑上车走了:“他发烧了,你们谁送一下。”
    张临渊的苦肉计,最终以失败告终。
    他瘫在杜肯怀里,看着远去的背影,一言不发,握紧了拳头。
    *
    安六合回来之后才知道茅厕的大粪都挑完了。
    她还是很震惊的,她看着屋里追逐嬉闹的孩子,好奇地问道:“都是她自己挑的?”
    婆婆正在纳鞋底,针尖儿在头皮上蹭蹭,随后继续她扭曲蜿蜒的针线活。
    她颇有些担心地劝道:“怎么可能是她自己?六合啊,你的性子也要稍微改改,为了这么一个刁蛮千金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自己啊。你是没看到,孔庆详为了不让她受苦,亲自帮着挑了不少呢。后来还是附近的百姓见到了,赶紧组织起来,帮着把大粪全都挑了。再后来孔庆详就过来找我,让我劝劝你,不要意气用事。他还说了,今天的事是那位娇小姐有错在先,所以他也理解你的心情,他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华少将,但就是希望你高抬贵手,饶了那姑娘一次。”
    “没想到啊,做不通我的工作就来找你了。”安六合倒是对孔庆详刮目相看了,宁可自己帮着挑大粪,也要为老熟人的姑娘减轻负担。
    还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托关系说情,做朋友做到他这个份上,确实够可以了。
    也不知道华江山哪里来的福气,居然能跟这种讲义气的人成朋友。
    真是唏嘘。
    不过婆婆说得对,既然孔庆详留了情面没找华江山打小报告,那她自然也应该投桃报李。
    所以第二天,她就免了华念君的挑粪重任。
    也没有给这?????位千金小姐新的指令。
    而寄居心草只要接受不到新的指令,就不会对宿主的言行举止有任何的干扰。
    所以华念君很快又活蹦乱跳起来了。
    她跑到孔庆详跟前,撅着小嘴巴,伸出满是血泡的双手,委屈极了:“孔叔叔,我好疼,呜呜呜。”
    “那就在岛上好好修养修养,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孔庆详其实很忙,忙得后脚跟打到前脚跟的那种忙。
    毕竟刚刚结束的那场大战,他也是需要向首都那边做汇报的,这里头有哪些危害国家安全的人员,有哪些潜在的危险分子,以及救回来的这批人质有没有被小鬼子暗中收买的,他都要搞清楚了一一记录下来,反馈给上级。
    可这位娇小姐显然没有眼力见儿,她一屁股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什么都不想吃,我想我爸爸了,我要回家。”
    这可不行啊,刚来就回去,华江山肯定会怀疑岛上的人欺负他女儿了。
    到时候真要是找个借口对付他们,那他们只能陷入被动了。
    毕竟华江山在首都嘛,想找点什么亲故好友操作一番,太占天时地利人和了。
    孔庆详便劝道:“哎呀,你要是回去了,你爸少不得要为你操心,你也知道,你爸身体不好,可不能操劳过度。再说我可是听说了,过阵子跃进号下水,他得负责押运,你想,这个节骨眼上,他能分心吗?不能啊,到时候家里就你一个,还没有岛上热闹呢。”
    华念君一想也是,她妈妈死得早,家里只有哥哥姐姐和爸爸,可姐姐嫁人了远在广州,哥哥也去了东北支援北大荒了,这时候爸爸要是不在家,家里真的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所以她勉强同意了:“那好吧,那你送我去找中擎哥哥,我可喜欢他了,过两天我就给我爸拍电报,让他安排个媒人过来。”
    “你呀!”孔庆详无奈,只好丢下手里的工作,把汤新华叫过来帮他誊抄一些需要多份的名单,随后上了军用摩托,载着华念君去码头那边找周中擎。
    周中擎忙着呢,忙着合训,忙着巡岛,忙着……
    华念君一看到周中擎身边站着的女人就来气。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那个欺负她的女人。
    居然跟周中擎站得那么近,还有说有笑的,气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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