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同一时间,带着孩子去湖边游玩的周中擎,果然看到了那个男扮女装的旧相识,跟几个大老粗一起,搂搂抱抱的,往湖边一座民宅去了。
    第56章 一看就是个老婆奴(一更)
    一个人, 一旦到了出卖色相去做皮肉生意的时候,也就没有什么底线和尊严可言了。
    那么相对应的,别人也就不会把他当个人, 当个有尊严有人格的伙伴对待。
    周中擎的这位旧相识叫葛二蛋, 就是这么一个表面光鲜实则处境糟糕的人。
    毕竟这世上,免费的饭才是最贵的, 最不好吃的。
    可他明白得有些晚了。
    他留了长发, 扎了两条麻花辫儿,加上本来个头就不算很高,又有一张白净阴柔的脸蛋儿, 模仿起女人,那是相当惟妙惟肖的。
    他甚至穿了一条很有民国风情的旗袍, 虽然布料子不太讲究, 看起来很是粗糙, 可那款式, 当真是把他的身段儿勾勒得凹凸有致。
    当然, 该突出的部位他造了假, 不然怎么能冒充女人呢?
    为了维持他“风流俏寡妇独身一人开店”的假象,他跟他同伙在外头那是亲亲热热的, 勾肩搭背,腻歪得不行, 好叫别人看起来,他真的是个来者不拒的浪荡货,只要有钱,别说是睡觉, 就是让他学狗都行。
    这些天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演技越发精湛, 不怕被人看出来端倪。
    可一等他进了院子里,身边的男人就懒得跟他演戏了。
    二话不说,扬起巴掌就招呼了上去,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绿帮的二把手,这个被他唤做强哥的男人,对他并没有怜惜疼爱的心思,反倒是一脚把他踹倒在地,随后卡着他的脖子质问道:“这么一个肥羊就被你放跑了?你还有脸找我想办法?你干什么吃的?嗯?”
    葛二蛋双手抱着强子的手,委屈地求饶:“强哥,真不是我故意的,是他认出我来了。强哥,你听我说,想宰他还得费点劲呢,听说他已经当上团长了,手底下管着三千来号人呢,你说说,我哪有本事把他骗过来宰啊。不过他身边带着女人孩子,可以从他们身上下手。”
    “团长?他一个团长不在部队好好待着,跑到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做什么?”强子可是警局的常客了,神经敏感着呢。
    他怀疑上头要有大动作,所以今天这事其实不怪葛二蛋。
    可他不能就这么饶了葛二蛋,不然他们绿帮的规矩不就成了笑话吗?
    无论如何,他都要葛二蛋尝点苦头才行。
    强子松开手,走到院子角落里,看了眼正熬着中药的炉子,抄起夹煤球的火钳,从下面的排气口夹了一块滚烫的煤球渣,二话不说烫在了葛二蛋的屁股上,痛得葛二蛋连声求饶。
    强子冷哼一声,看着地上扭曲挣扎的蠢东西,放下一句狠话便走了:“我给你三天时间,我不管他有什么来头,总之你得给我完成这个月的指标。三天后我来找你拿钱,有钱一切好说,没钱?那你就等着去云龙湖里做水鬼吧!”
    葛二蛋哭着咬住了手臂,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等强子领着手下走了,他才挣扎着爬了起来。
    唯一对他还算有点感情的,是跟在他后头跑堂的一个独眼龙。
    这会儿见他站都站不起来了,便过来扶着他,让他去屋里歇着:“我出去给你买点烫伤药,你在屋里待着别叫,回头被强哥听见了,又得折腾你。”
    独眼龙说完便出去了,也没锁门,就这么急乎乎地跨上自行车,风一样地蹿了出去。
    周中擎原本只是路过,怀里抱着一个,手里牵着一个,忙着赶路。
    没想到,身侧的院子里传来了杀猪一般的喊叫声,他这才找了个隐蔽的角落,从栅栏缝隙里看了过去。
    这会儿听着里面隐忍压抑的哭泣声,他的心里居然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波澜。
    他应该幸灾乐祸的,也应该拍手叫好的,可他居然无动于衷。
    他的内心平静得可怕。
    他领着孩子转身离开,走出去百十来米远,英招才问:“爸,你不高兴吗?这种人活该被人当猪狗一样对待,当初他欺负你的时候,一定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
    周中擎没有说话,他也很意外,自己为什么这样云淡风轻呢?
    他不应该拍手称快吗?
    可他现在想的,居然是……
    是他媳妇,是安六合。
    他想,这么好看的衣服,穿在葛二蛋身上真是糟蹋了。
    要是换了他媳妇来穿,他不得成为一个色令智昏的混账了吗?
    一想到这里,周中擎的耳根子就开始发烫。
    他应该是被他媳妇宠坏了,以至于过去的伤口根本不算什么了。
    什么仇恨,什么怨愤,都没有他媳妇娇滴滴的一声好哥哥来得诱人。
    甜蜜的日子果然是治愈苦难的良方。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跟她过日子养孩子,他有好一会没见着她了,想她想得厉害。
    心口一阵阵发闷,闷里带着思念的甜。
    他真是个没出息的男人,这么离不开自己的老婆。
    不过他确实也没有别的追求了,守着她一辈子,她去哪他就跟到哪,多好。
    “也不知道你妈那边怎么样了。”周中擎答非所问,这让英招很是茫然。
    他看了眼心猿意马的周中擎,道:“爸,你别担心,我妈厉害着呢,没人能欺负得了她。”
    “嗯,不担心。”他只担心别的男人垂涎他的老婆。
    他把内心的那一点荒唐的念头赶走,还是正事要紧。
    身边又有人力三轮来来往往,刚刚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叔正好送了一单客人,调头回来了。
    见着周中擎,客气地点了点头:“首长,现在要车吗?去哪?”
    “微山湖离这很远吧?”周中擎这次没有拒绝。
    大叔笑了,很是无奈:“那可不吗,首长,微山湖离这好几十里地呢,您要是想去,还是坐客车合适,我倒是不介意给您蹬过去,可就是太慢了,怕耽误您的事儿。”
    “那这附近有什么可以玩的吗?”既然这样,那还是明天再去吧,今天先在徐市走访走访,看看大家对于微山湖械斗都有什么看法。
    大叔应道:“有啊,这附近有个云龙湖,小是小了点,可是近啊,您要是带孩子去玩,那还挺合适的。”
    那走吧。周中擎抱着小杰上了车,英招自己跳了上来。
    稀罕地打量着这个方方正正的后车板:“爸,这车好玩,回去咱也弄个,可以装不少东西呢,还能坐人。”
    “好。”周中擎心不在焉的,还在想他的老婆。
    不过十来分钟,人力三轮就停在了湖区的外面,大叔指了指前面正在施工的地方:“首长,你们玩的时候绕开些,这边在建风景区呢,前头那是市民广场,旁边有个寺庙,你可以带孩子去烧个香祈个福什么的。”
    大叔稍微介绍了一下附近的情况。
    周中擎给了大叔一块钱:“行,谢了。”
    “哎呀首长,您这给得太多了,我不说了吗,只要一毛钱。”大叔没想到这位军官这么阔绰,还挺意外的。
    但他是个实在人,不肯多收。
    周中擎笑笑:“你要觉得多了,那就干脆留下来,给我和孩子们当个向导吧。”
    大叔想想也行,便把三轮车停在了路边,挂上一口大铁链子,锁在了路边的?????树上。
    随后领着他们爷仨,一路往湖区游玩。
    路上周中擎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械斗的事。
    大叔有些欲言又止的,可手里的一块钱实在是诱惑很大,思来想去,他还是豁出去了。
    “首长,您不会是来处理这事的吧?您还不知道吧?两边的两位公安厅副厅长都给气住院了。那东省的关厅长最是可怜,本打算坐着渔船亲自到湖田交界处来商量重新划定界限的事,谁想到呢,咱们这边有人故意搅局,蛊惑人心,愣是当着关厅长的面打起来了。当时咱们这的胡厅长也在,那家伙,拦都拦不住啊。你说开枪吧,这些闹事的平日里都是踏踏实实种地的老百姓,不是阶级敌人,不合适。可你说不开枪吧,他们自己手里就有火器,闹急眼了二话不说就崩人脑瓜子。枪声一响,好家伙,关厅长气得一头栽倒在湖里,他身边的人倒是想救呢,可谁敢哪,被咱们这边拿枪口对着呢,赶紧麻溜地撤回去了。后来还是胡厅长叫人把关厅长捞起来的,好在关厅长命大,送到咱们这的医院,还没抢救呢,人就自己醒了。这事还有得闹呢,那群闹红眼的拦在交界那里,不让那边的人过来看望关厅长。后来只好绕远路,从旁边的枣市过来的。”
    周中擎恍然,怪不得关云龙住到了徐市的医院里,原来是有内情的。
    他沉默地思考了片刻,问道:“有火器的人多吗?知不知道这些火器哪来的?”
    “多啊,怎么不多?咱这片有山,光是猎.枪就有不少,还有当年打仗,有些土匪头子在山里藏了不少枪支弹药呢,据说这次的火器都是从山里挖出来的。哦,对,我还听说一个事儿,就饭店的那帮人,私底下好像跟贩卖军火的有首尾。不过具体怎么接头怎么交易的,军火又是从哪来的,那我就不知道了。”大叔警惕着呢,说话的时候时不时打量一圈周围。
    周中擎心里有数了。
    他瞧着这个大叔是个实在人,又给了他一块钱:“大叔,等会出去了,你就当没见过我。”
    大叔是个聪明人,钱是死活不肯收了,秘密却依旧会烂在肚子里。
    他点点头:“放心吧首长,我有数。”
    等他走了,周中擎又领着孩子在附近转了两个小时,瞧着太阳下山了,这才往回走去。
    小杰困了,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他牵着英招来到医院,一问才知道安六合他们都去派出所了。
    便又往派出所来找人。
    安六合还没出来。
    会议开到一半的时候,本省的胡厅长才赶来了。
    是个相对比较年轻的青壮年男性,瞧着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跟关云龙关系不错,进来也不喊关厅长,张嘴就喊老关哥。
    关云龙赶紧介绍安六合跟他认识。
    胡厅长很是意外,他原以为这个安六合会是个乡土气息浓厚的村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水灵秀气的姑娘。
    身份的确是村妇,可那给人的感觉,明显是个秀外慧中的闺秀。
    胡厅长热情地跟她握了握手:“哎呀,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难怪秦司令要让长征送去海岛相亲,我要是有儿子,我也把人撵海岛去了!”
    安六合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跟葛长征扯上关系。
    初次见面,她也不好一点面子不给人家,她笑了笑:“胡厅长,坐。”
    半句不提相亲的事,这要是个聪明人,就该打住了。
    可胡厅长并没有察觉到其中的信号,依旧说道:“你们是不知道,最近我们厅长总被秦司令叫过去下棋。为啥啊,秦司令不高兴了呗。这么好的一桩婚事,愣是没成,搁谁不糟心?他要是长征的老子也就算了,可他偏偏只是个舅舅,有些话说不得,有些事也做不得,最后只好苦了自己,也苦了我们厅长。”
    安六合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题了,她盯着手里的文件,思来想去,道:“秦司令这么看得起我,我也是很开心的。不过人各有志,葛旅长跟少将千金不也是一段佳话吗?郎才女貌,登对着呢。倒是我,不过是个粗人,喜欢跟地里的花花草草打交道,我那裤腿总是裹着泥巴,光是洗我的衣服就够头疼的。我还总当甩手掌柜,家务,孩子,桩桩件件都是家里人操心的。也就我家周团长跟我还算投缘,我喜欢的,他也都正好感兴趣,他在意的,我也总放在心上。可见这缘分,是不看身份背景的,也是不看地位和相貌的。葛旅长的良缘自然是人人羡慕的,不过我这个人只喜欢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有我家周团长我就比什么都知足了。”
    这话还要怎么说?
    就差直接喊一声:姑奶奶名花有主了,葛长征那事太煞风景,咱就不提了吧。
    这下胡厅长也算是明白过来了。
    他笑了笑,打量着这个文静端庄的女人,没想到啊,看起来是个娇娇俏俏的小媳妇,可却是个有主见的有想法的巾帼豪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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