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跟爸爸提什么要求爸爸都记得很清楚啊。
    他费解地看向周中擎,周中擎露出一个坏痞的笑:“你不懂,你妈生气了好玩儿。”
    “生气好玩儿?”小杰想了想,唔,他不这样觉得。
    他只知道妈妈一生气,爸爸就要挨打,不过妈妈应该打得很轻,因为每次爸爸都笑嘻嘻的,看起来一点都不疼的样子。
    可叫人羡慕了。
    这半个多月来,岛上的海军大院又建好了一大片,爸爸终于不用跟吕伯伯挤在一起了。
    结果吕伯伯刚搬走,就进来一个更加闹哄哄的伯伯,那个伯伯动不动就打人,真的很可怕。
    哎,这么一对比,果然妈妈打人是不疼的。
    那个新来的葛伯伯每次都打得华阿姨又哭又闹,再看他家妈妈打爸爸,他可从没听过爸爸哭呢。
    看来爸爸应该很喜欢那样吧,那好吧,他不管了。
    他叹了口气,看向了对面的英招,哦不,是英骏。
    结果他刚准备挠挠英骏的小爪爪,就听爸爸说道:“好玩儿啊,当然好玩儿,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你妈跟我那叫打是亲骂是爱。”
    小杰歪着脑袋:“那葛伯伯呢?他也爱华阿姨吗?”
    “那当然不是,他那是发神经,他不好跟咱们比的,华阿姨也不配跟你妈妈比。”周中擎越来越瞧不上那一家子了。
    其实华念君也不是省油的灯,为了报复葛长征,曾经大半夜的用蜡烛油把他胳膊上烫了一大片水泡。
    还剪掉了他的制服,害他不得不重新申请,因为是个人原因造成的损失,所以只好自掏腰包。
    别看副旅长是个正团级,一个月的津贴有198块钱,可也经不起这么糟践啊。
    这年头物质匮乏,军官的制服用的都是好料子,一套制服那得好几十块钱呢。
    多剪掉几套,这个月就喝西北风去吧。
    可华念君不在乎啊,她这娇小姐脾气,就想发泄了再说。
    还一次又一次耀武扬威,她哥哥嫂子马上会来看她,她就不信了,葛长征再横横得过他哥哥。
    葛长征原本没当回事,可是前天,他收到了华念君哥哥的来信,信件直接寄到了部队。
    华念君的哥哥,华长征,来自农建二师,原为解放军第97师,在解放战争中,转战东省各地,参加过的著名战役数不胜数,譬如孟良崮,张店,昌潍、济南等战役,是与新疆建设兵团,既农建一师齐名的硬骨头队伍。
    这么一只队伍出来的人,那能是脾气好的吗?
    那不能!
    华长征已经请好了探亲假,几日之内就会到达,但是具体哪天来,他也不说,他就是给葛长征打个预防针:小子哎,敢动我妹妹,不想混了是吧,等着啊,老子提着大刀来了!
    所以葛长征这两天消停了不少,也不知道能坚持几天。
    周中擎从他家门口经过的时候,还看到华念君正眼泪汪汪地抱着信,靠在床头等她的哥哥来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思来想去,有这么个女人在院子里,还是把门锁上的好,不然一会砸起东西自家的不够用就来霍霍他们家的,倒大霉。
    于是周中擎宁可今天不惹老婆生气了,也要把自家的小屋子保护好了。
    到了外头,小杰还纳闷呢:“爸,你不想挨打了?我妈爱你爱够了?”
    “傻瓜,怎么会爱得够呢?爸今天想给你大舅留个好印象,所以今天就不惹你妈妈生气了。”周中擎脑子转得快,这理由非常经得起推敲。
    小杰很好说服,他歪着脑袋想了想:“也对,大舅喜欢认真的人。”
    “是吗?你连这都知道?”周中擎乐了,这傻小子估计都没见过他大舅几回吧,居然能得出这么高的评价?
    小杰认真点头:“对,妈妈经常跟我说,说大舅是家里读书读得最好的,大舅读书的时候不喜欢任何人打扰他,大舅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他要做家里最有魅力的榜样。”
    “哈哈。”周中擎心情大好,把英招放进背篓里背着,小杰坐在旁边,发动引擎,往码头去了。
    路上遇着了哭哭啼啼的邹宁,周中擎的摩托呼的一下从旁边经过,没有停留。
    沈芒种看着周中擎远去的身影,拽着邹宁的胳膊,苦口婆心地跟在后头做她的动员工作:“嫂子,你听我一句劝,你看,安同志都能找到这么好的二婚对象,你也可以的啊。你要先把自己武装起来,用知识,用自己的一技之长,这样将来他姓吕的不得后悔死了,你想想解不解气!”
    “我没安六合那么大的本事,我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了,我不去。”邹宁不听劝。
    安六合本可以用寄居心草控制她,可安六合改变了主意。
    这次的灵力透支算是提醒了她,这些人控制得了一时,却控制不了一世。
    想让她们真的学会站起来,就必须让她们自己去面对这种巨变带来的镇痛。
    所谓的不破不立,就是这个道理。
    所谓的风雨过后见彩虹,更是这个道理。
    除了那些实在是不好放任不管的大奸大恶之人,她不想再为这些人耗费心神去种寄居心草了。
    她得把精力投入到更有价值的事情当中去。
    这么一来,就要苦着沈芒种了。
    她推荐沈芒种做了这个妇女互助联合会的会长,而她自己,只是个挂名的荣誉会长。
    沈芒种非常感激她的赏识,工作起来特别地认真卖力。
    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已经发展出来不少有觉悟的女性同胞了。
    这里头就有之前思想转不过来的谷雨和霜降姐妹俩。
    眼看着这姐俩跟着自己越来越意气风发,沈芒种觉得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所以面对邹宁的一再拒绝,她只能灵光一闪,转变了思路:“好嫂子,算我求你了,你就去听一次课,就一次,耽误不了你几个时间,你回去试试跟你家老吕说说看,看他是个什么反应。你该知道他喜欢有文化的人啊,既然你不想离婚,那咱们就去学文化,让他重新爱上你,好不好?”
    嘿,可别说,只要不提离婚,邹宁立马一百个配合,二话不说跟沈芒种走了。
    沈芒种不急也不气,回去在给安六合的工作汇报上写道:“我相信,只要这些一根筋的女同志肯走近我们的互助会,那就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也许不会太快,总要花个三年五年,她才能让自己变成一个有点墨水的,有点文化的小小知识分子。可是我相信,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这一点一滴的改变,都会推动她的人生驶离原先的航道,闯入一片崭新的未知的领域。到那时,她一定会觉得她今天的动机无比可笑,但她一定会庆幸,即便动机是错的,但也给她带来了美好的结果,这就够了。”
    也就是说,如果邹宁真的能挽回婚姻,沈芒种自然会送上祝福,毕竟年纪大一点的人想转变观念太难了;可如果邹宁到时候想开了,不再跟吕国豪纠缠了,她也会热烈欢迎,欢迎她加入到了思想解放的新队伍,拥抱新的人生。
    这样的工作汇报她每天都会写,今天也跟平常一样,没什么特别。
    她把报告压在工作簿下,关上办公室的门,回去准备吃午饭。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是个陌生的男人,长得特别英俊,虽然一身土灰色的着装沾满了泥灰,却丝毫掩饰不了他那不同于凡人的气度。
    男人似乎有点认生,不安地搓了搓手,问道:“请问,请问葛长征葛副旅长的大院儿怎么走?姑娘,你可以帮我带个路吗?”
    沈芒种不疑有他,短暂的惊为天人之后,便热情地点头:“认识,不过我进不去,我带你去找能进去的人。”
    “好好好,多谢。”华长征乔装打扮了一番,扮做了一个农夫。
    他其实来了好几天了,他混入了第三批征集人员的队伍里,每天跟他们一同上工,一同劳作,一同睡在帐篷里,等待没有建完的房子。
    这两天,他已经差不多摸清楚葛长征这个人的风评了。
    他现在就想去亲眼看看,到底是哪里来的小赤佬,居然敢对她妹妹那么过分!
    他眼中那吃人的戾气一闪而过,借着擦汗的动作被他掩饰了过去。
    沈芒种忙着推车,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车子推到他面前,才问:“你会骑车吗?你这么高这么壮,我可能载不动你,你载我吧,我指挥你怎么走就行。”
    “好。”华长征接过车把手,大长腿直接跨了上去。
    沈芒种原以为他要骑起来等自己跳上去,没想到他没动,还回头好奇地打量着她:“来啊。”
    “哦。”沈芒种也不是第一次坐男人骑的车子了,可今天,她有点红鸾星动的感觉。
    她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越看这男人越好看,连侧脸都透着一股老子不好惹的气质。
    也只有刚刚认生,才会局?????促地搓一搓手吧?
    她天真地想着。
    车子骑起来,周围的景色飞速后退,行政区远离,水稻田变多。
    一路上虫鸣鸟叫,夏风闷热,却透着股只有靠近海洋才有的咸涩,细细一品,还有点甜。
    她忍不住攥住了华长征的衬衫后摆,把那一抹羞涩悄悄地藏在了不为人知的背后。
    没想到到了码头,只看到了人们忙进忙出地卸货,压根没有安六合的身影。
    她抓住路过的白焰生问了一句:“白营长,看到安六合同志了吗?”
    “她回去了,跟她大哥一起,周旅长,孩子们都在。”白焰生忙着清点货物呢。
    他这几个月一会儿升一会儿降,两次都跟张临渊有关,这第二次升职,却是因为周中擎。
    是的,他现在跟张临渊平级了。
    他不想辜负这次难得的机遇,所以干活特别卖力特别负责。
    沈芒种哦了一声,随即又问:“知道去哪了吗?去她自家小院儿?还是去周旅长大院那边?要么就是去安工那边了?”
    安工指的是安四海,大哥归来,全家出动,他这个老四可不得也跟着来了吗?
    结果白焰生居然告诉她:“都不是,回老家了,人家是沈飞的工程师,好几年没回来了,按着规矩要先祭祖,正好跟安工一起。”
    那糟了,她还跟这个英俊的男人夸下海口,说要带他找能去军营的人呢。
    她只能求助于白焰生:“那白营长你现在能批个条子给我吗?这里有位同志是葛副旅长的表兄,过来看望他了。”
    这是路上华长征编造的借口。
    沈芒种单纯又善良,居然信了。
    白焰生没多想,撕开工作簿给沈芒种写了个条子:“今天当值的哨兵是唐红军,他认得你,也认得我的字,你去跟他好好说,他会放你进去的。”
    “谢了白营长!”沈芒种高高兴兴的,转身挽着华长征的胳膊就走。
    华长征却回头,默默地看了看白焰生。
    白焰生过了好一会才回过劲儿来,哎,不对啊,那小子他见过?
    是个当兵的吧?怎么没穿军装呢?
    退伍了?
    不不不,他是谁来着?
    白焰生拍了拍自己的大脑门子,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个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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