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不能做朋友因为伤害过,不能做敌人因为相爱过,所以就只能做最熟悉的陌生人。
    佟离每次看着纪莫潦草的三言两语,当然不会知道这三年里,纪莫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第21章
    纪莫毕业之后,在家里差不多呆了三个多月,他本是没什么进取心的人,却实在受不了他妈日夜的唠叨,他必须每早出晚归地找工作,否则他母亲一见他闲来无事就会好一段训斥。最让纪莫受不了的就是他妈总会直接间接地“提醒”他,佟离不是从小和你玩到大的么,听说人现在都做老板了,怎么就不能提携提携你呢?纪莫心想他就是有一天要乞讨了,也不会去求佟离,这就是无聊的自尊心?或许吧。
    维盛也暗替他着急,他们旅游管理系分导游和酒店管理两大专业,自己大四的时候就有联系实习过,也拿到了OFFER,现在已经开始独立带团了,而纪莫的酒店管理本来不算难找工作,可打从佟离走后,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虽然也不至于出什么错,却也是别想那些大型酒店来挖角,而后来维盛替他找了几个面试机会,纪母又不满意,说什么堂堂一个大学生做服务员太难看了,传出去她也不用做人了。其实懂行的人都知道做酒店管理的除非你有门路,一般都是从低开始做,区别只在于学历高的升迁快,一两年之内估计就能做到大堂副理。纪莫被逼到烦不胜烦,见他妈又要唠叨就抢道,行,那不做,我再找。只要他妈不再提什么求佟离这类的话他干吗都行。维盛也无可奈何,他觉得现在的纪莫根本是在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这时候纪莫遇见了一个叫PAUL的中年男人,他们在GAY吧见的面,彼此还算聊的来,对于纪莫来说,PAUL是成熟且稳重的,却没有一般四十岁男人的臃肿——却也仅此而已。偶然间PAUL问道纪莫的学历,知道他的事后反笑道,这事你早该找我。我们金华康乐部主管前些日子刚跳槽了,你学历也够就是资历浅些,要不就到我那磨练磨练去?纪莫心里还在迟疑,后来又听说有分配单人宿舍住,一下子就想点头了,再住家里他只怕会疯掉。
    回家后把事和他妈一说,他妈哪分的清什么主管,经理,的区别,只当是什么厉害的职务,一个劲问纪莫那个金华老总他怎么认识的又要他把帮他的那个贵人请家里来吃饭。纪莫暗自苦笑,请回来还得了?他只想快点搬出去,在他妈面前他无时无刻都要带着个假面具,生怕自己那点破事就暴露在他母亲眼前。
    维盛后来也知道了,心里就不大舒服,却也知道机会难得,只说叫纪莫小心点,天下没个白吃的午餐。纪莫又怎会不知道个中理由?这世界上哪还会纯粹帮人的事?PAUL也说的直白,他有老婆孩子,就求个伴陪他。通常的时候他们一起吃饭逛书店聊天,当然,有时候他们也作爱,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爱与不爱,纪莫对他是感激和带一点点偿还的意思,他不想欠他的,而PAUL呢,有家有室找纪莫纯粹就是放松又或者说是放纵。没了这些感情的牵挂,两个人相处倒是还不错,比起以前和佟离那样心力交瘁烈火烹油,他不知现在算不算心如死灰,横竖都是混日子罢了,这样不省心?他对自己说。
    金华大酒店康乐部副主管其实并不算个很了不得的人物,上面还有主管,副理,部门经理之类的压着,只是康乐部管着台球夜总会之类的场所,活少人轻松,外快又足,难免为人眼红,纪莫又算个空降部队,能不被人攻击么?原先的副主管循例升主管之后,看纪莫横竖不顺眼,成天想着法子压他,纪莫也不理会,他早就不关心这种事了,好也罢坏也罢,他这异类也溶不去那些人中间,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也就是了。可巧有一天PAUL来视察康乐部,见到纪莫表面也没说什么,就是淡淡地点一下头,纪莫也跟着众人喊“罗总”。事后PAUL把纪莫叫进办公室又问了几句话,不过就问他还习惯不这类的话,却有好事者传了出去,众人立即对纪莫的身份怀疑起来,该不会是真有后台吧。慢慢地就对他又疑又惧,那个主管更是一反常态一见纪莫就笑的和朵花似的。纪莫开始纳闷,后来想通了才明白PAUL的用心。
    原来这就是狐假虎威的滋味。他又有些想笑了。
    而纪莫从来胸无大志,不想出人投地,他只要对的起自己现在的日子就好了。对众人的巴结也好闲话也罢,都当没听见,自己份内的事做好了,多余的事一件也没管,康乐部当家作主的依然不是他,这点倒是让PAUL白费了苦心。
    纪莫生日的那天,PAUL说要请他吃饭,纪莫也答应了,但没送什么礼物——是纪莫先拒绝了的,在他看来,他们间的关系还没到那么深。PAUL是真有点喜欢这个小他一轮的情人,他以往这么多伴,就是他最知情识趣,一点不粘人。回来的时候纪莫从PAUL的凌志上下来,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在宿舍的大铁门前焦躁地来回走动。
    “维盛?”纪莫喊了一声,“你怎么突然来了?”
    维盛看着他眼前一亮,忽然又瞥到他身边的PAUL,脸色一僵:“我等你很久了。”
    PAUL了然一笑,捏了捏纪莫的后腰:“你们聊吧,我先回去了。”
    维盛看车开远了,才走进几步:“你真和他搞一起了?”
    “没的事。普通朋友而已。”只是偶尔上上床。纪莫拉着维盛的手又道:“别站门口了,进去再聊。”
    纪莫有洁癖的,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他的单身宿舍简陋的很,唯一高级的东西只怕就是桌子上的电脑了。维盛心情很郁闷,他特地跑过来想和纪莫庆祝生日可却是这么个结果,他原本以为佟离一走,纪莫就算死心了,他再坚持个一年半载,纪莫总能接受他的,没想到一一年半都过去了,纪莫却…他懊恼地一屁股坐在床上,只觉得坐到了什么,翻开床单,顿时愣了一下,这时候纪莫也洗完了,出来看见维盛脸色铁青,倒吓了一跳:“怎么了你?”维盛把翻出来的保险套丢在地上:“普通朋友?”
    纪莫眨眨眼睛,不说话了。他是不大喜欢维盛抓奸似的语气的,但他从未对维盛生气过,当下只说:“…也就那样了,你知道的,合的来就…”
    维盛不吭声地看他,他觉得毕业后随着工作不同,他和纪莫越来越远。他也越来越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纪莫蹲下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他:“怎么了你?难得来看看我,干吗蹦着个脸啊?”维盛居高临下,看着水滴不住地顺着纪莫的发梢淌下,慢慢地汇聚在锁骨,腻出一点诱惑似地光。他那四年的感情一下子被点了起来,又气又爱,冲动地拉起纪莫的身子,一下子吻住他的嘴唇:“小莫…小莫…我好想你,想死你了…”
    纪莫吃了一惊,就要挣脱,无奈维盛的力气大的可怕,嘴里呼出的热气侵袭着纪莫的全部感官,他身子一颤,维盛已经拉开他的睡衣——
    纪莫是真急了,顺手抓起床头一本厚厚的硬皮书就砸了下去,维盛吃痛,手上的力气却不曾减缓半分,他红着眼摔开纪莫反抗的右手,又欺身压上——他平常那样斯文的一个人,一旦发起狠来却也特别厉害,他熬的太苦了,再不想忍下去了,他看不下去纪莫宁愿随便接受一个中年男人也不愿意要他!
    纪莫觉得眼前的人再不是自己熟悉的叶维盛了,蛮横地象一只发狂的野兽,维盛扯掉他裤子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撑起身子,重重地摔了维盛一掌,叶维盛怔住了,不是因为那愤怒的一巴掌,而是因为纪莫眼里隐约的泪水。他象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小…小莫…”和佟离分手的时候他都没哭,而现在,他因为他碰了他而哭!维盛心里难受失望透了:“你可以和PAUL在一起,就是不能——接受我?”
    纪莫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了下来:“我可以和天下所有的男人上床,就是不能和你叶维盛!”
    维盛惊呆了,他动了动嘴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是朋友…维盛…我拿你当过命的兄弟来看!你听清楚了,我纪莫一辈子就只有你这么一个真正的兄弟!维盛——兄弟间,不谈性的。”
    维盛脸色凄惶,看了纪莫半晌,才踉踉跄跄地摔上门走了。
    纪莫坐在凌乱的大床上,疲惫地合上双眼——他连维盛都要失去了么?
    他寂寞空虚,维盛是他最后的依靠,但他不后悔,他这样的人,不能再拖累维盛,明明无爱却要勉强纠缠下去,只会大家越来越难堪。从这一点来看,纪莫的心的确够硬的,他可以接受PAUL,乃至别人,却独独不肯再因为自己的犹豫害了将来的维盛和自己。
    后来两个人见面变的尴尬起来,维盛讲话时都不大敢直视纪莫的眼睛,他心态是复杂的,是怪纪莫还是怪自己,或许兼而有之。后来干脆自己报名去带一些欧洲的出国团,强迫自己忙的停不下身,见不着面或许心里还能好受些,这辈子,他算是载了。
    纪莫哪里知道维盛真正的想法,只当维盛不想见他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对维盛愧疚,却坚信自己是正确的,一时之痛总好过日日凌迟。
    维盛打从没再和纪莫同进同出之后,纪莫就总和NACY大楠一起混,又觉得人生苦短,自己算是没个好收场的了,何不及时行乐?又带点想让维盛死心的意味,他开始频繁地换情人,大多就是一夜情,反正不是那个人,谁都没差。PAUL劝过几次,纪莫表面上知道知道,没多久又故态复萌,PAUL也渐渐对他丢开了,纪莫也不在意,自己一个人更自在。
    但他有些很固执的规矩,比如一定要带套,比如一定要看心情,心情好了他会勾的人欲罢不能,恨不得死在他身上,心情不好了,跪地上求他他都不肯看人家一下,慢慢地他这臭脾气在圈内也传开了,反倒更让人趋之若骛。
    纪莫有时也会想,这样滥情好么?
    可至少不会再受伤了,没有爱没有心,谁还能再伤他一分?
    是这样的么?时至今日,纪莫又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他看着佟离,这样真切地站在自己眼前,真的好象恍如隔世。
    转眼三年,他离开他竟轻易就过了三年。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纪莫想替佟离倒被水,却发现由于好几天自己没回来,开水瓶都空了只好到冰箱里拿了罐并啤酒递过去。他也没想到再见佟离他能这样冷静,或许这就是这些年“历练”的结果?他有些自嘲地想。
    “问你妈的。”
    “干吗突然回来?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有些私事。”
    两个人好一阵沉默,阔别三年,竟有些无言以对了。
    “你瘦了些。”佟离冷不防开口。
    纪莫敷衍地一笑:“你也是。”
    又是沉默,纪莫一直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里的易拉罐,根本没正眼看他几次,佟离突然觉得有些苍凉,这就叫事过境迁吧。他这三年在广州并不顺畅,他叔根本不熟悉国内业务,他又是刚出头的小伙子,手下那些人欺上瞒下,骗了不少钱走,东莞那里的供应商也耍诈,一点点本钱都损失地七七八八。佟离是不认输的,他一个人咬着牙撑下来,打落牙齿和血吞,早从当年那个空有一腔热血的青年变的谋算精明,等到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他已经完全是个标准的商人了,一些损人利己的事,他不得不去做,不得不同流合污,否则他就在商场上死无全尸,年青时那些个空洞的信念,早就雨打风吹去。
    这次他不得不回来解决那事,他知道再不见纪莫,以后,只怕没机会了。
    他却没想到纪莫竟是这样的冷淡,以前喝杯啤酒都能醉倒的毛孩子,现在能面不改色地灌下好几听,他瘦了黑了,眼圈发青神态颓废,却反倒更让人心动了。
    “小莫…听你妈说你现在在金华做的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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