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玥即将在此地拜别长辈。
    燕翎长身玉立,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就是直勾勾看着她。
    宁晏明白了,这是想让她学崔夫人亲他一口,否则不跟她走。
    面颊腾地一下就红了。
    大家该是聚去垂花厅附近看热闹,四下无人,这一截游廊恰恰隐在厢房后面,乍一眼看是安全的。
    时辰不早,宁晏咬了咬牙,信步向前,
    那一抹娇靥携着滚烫的彤色和春花秋月朝他扑来。
    唇瓣被她轻轻一印,是何滋味,他不记得了,只记得好长一段路,都是宁晏拽着他走的,直到遇见人群,他才被那震天的喧嚣给拉回神来。
    坐在容山堂正厅,他全程都有些失神,只觉得这满屋姹紫嫣红,均不及她片角英华。
    宁晏确实生得美,堂内聚满了姻亲贺客,徐氏与国公爷着大红端坐上首,她与秦氏着粉衫,她那张脸如朝花明月般,毫无瑕疵,将所有人都给比下去。
    燕翎恍惚回忆起他与宁晏大婚,当初宁府贺客如云,人人几乎围绕宁宣与三皇子转,因为双姝同嫁,他又比三皇子去得晚,接亲的时候,几乎是匆匆忙忙,宁晏蒙着红盖头,怎么被他牵上婚车的他都不记得了。
    她从未做过主角,哪怕婚宴亦是给人当了陪衬。
    燕翎这一刻的脸几乎是面罩寒霜,就连裴鑫带着燕玥来敬茶,撞上他的神色,还当自己又得罪了燕翎,不免出了一身冷汗。
    燕翎漫不经心接了对方的茶,心里想的是,月底宁晏生辰,他得让他的姑娘做一回主角。
    燕玥被繁琐的婚仪折腾得精疲力尽,七月出头,暑气犹有余威,她穿着里三层外三层婚服,热得险些晕过去,好不容易入了洞房,喝了合卺酒,将喜娘都给打发出去,她顾不上等裴鑫来接红盖头,径直将凤冠一扔,往床榻一躺,这一撞上去,后背不知被什么硌得疼,她尖叫一声,爬起来,掀开薄褥一瞧,底下铺满了花生杏仁等坚果,她疼得差点哭出来,正想骂人,身旁的陪嫁冷嬷嬷狠狠剜了她一眼,燕玥吓得眼泪一收。
    徐氏猜到燕玥性子不安分,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嬷嬷派来襄助她,冷嬷嬷夫妻二人并儿子儿媳都被徐氏当了燕玥的陪房,他们一家是徐氏为了燕玥培养多年的心腹,依着徐氏的安排,只要燕玥自个儿不犯蠢,冷嬷嬷便能帮着她把房里料理得妥妥当当。
    “这里可不是燕国公府,姑娘必须收敛着性子,今夜洞房,姑娘必须配合小王爷,若出了岔子,老奴也救不了您。”
    总算是哄得燕玥欢欢喜喜沐浴,换了一身粉红的丝绸寝衣,躺在床上等候程鑫。
    裴鑫在京城有一帮狐朋狗友,这会儿已被灌得七荤八素,还是程王妃老道,派人喂了裴鑫醒酒汤,待人清醒得差不多,才敢往洞房送,这第一夜,无论如何不能出差错,否则后日回门,燕玥要告状,老王爷那里必定饶不了她。
    燕玥半睡半醒间,听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道高大的身影跌撞进来,片刻,红帐被人一拉,露出裴鑫酒气熏天的脸。
    燕玥吓醒了,忍耐着不适,“你快去洗,洗干净了再回来。”即便是新婚夜,她也不能示弱,叫裴鑫以为她好欺负。
    裴鑫醒了醒神,颔首放下帘帐去了浴室。
    燕玥本以为他该要洗个一刻钟,不成想眨眼功夫人就回来了,胸前水渍渍的,胸膛敞开,一条亵裤松垮地挂在那里,燕玥气得面色羞红,别过脸去,嫌弃问,
    “你洗干净没....”
    “洗没洗干净,你闻一闻便知。”
    话音未落,人已经扑上来。
    燕玥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了一跳,试图去推他,裴鑫用膝盖死死钳住她,将她面颊的碎发给撩开,捧着她的脸,阴恻恻道,“我的夫人,今日是洞房花烛夜,可不兴把夫君往外推,怎么,难不成你也想学你嫂子,洞房之夜不圆房?”
    燕玥如同被敲了一记响雷,手上的劲儿慢慢松懈下来。
    她笑话过宁晏,决不能让宁晏笑话她。
    她闭上眼,胸膛剧烈地喘息着,任由裴鑫施为。
    裴鑫自少时初尝滋味至而今,从来都是女人讨好他,他还是第一次在做这种事时面对一个不情不愿的女人,兴致已去了大半,可他很清楚,他不是燕翎,没有冷落燕玥的资格,耐着性子哄着燕玥放软身子。
    即便嬷嬷已再三提醒燕玥会很痛,她也没料到痛到这个地步。
    剧痛袭来时,她毫不犹豫将裴鑫给推开了。
    裴鑫原本担心伤着她一直在放缓力道,被她乍然一推,整个人傻眼了,对上燕玥嘤嘤大哭的模样,终究是败下阵来,他咬着牙耐心解释道,
    “燕玥,你不是我第一个女人,这种事第一次都会很痛,你忍一忍,就那么一下,过去了就什么都好了。”
    燕玥哪里经历过,瞥见身下的白稠染了一大片血,已吓得瑟瑟发抖,她抱着膝盖挪至角落里,用被褥盖紧自己,湿漉漉的双眼恐惧又心酸地望着裴鑫,“你是不是不行啊,怎么会弄得这么痛....”
    裴鑫给气得气血倒涌,眼眶都给激红了,“你胡说什么?”
    这要不是求着燕家当护身符,他保管摔门而出。
    别说是府外,就是他后罩房亦候着两个女人,他不是非要燕玥不可。
    怒火滚过后,裴鑫渐渐冷静下来,凉凉觑着燕玥,“我现在就可以出这个门,但你想好后果,这里不是燕国公府,你上了这张床,便没有退缩的余地。”
    燕玥身子一震,慢慢平复心情,将眼角的泪拭去,慢吞吞躺了下来,裴鑫看着她这副模样,呕得不得了,忍耐着掉头就走的冲动,深吸一口气,重新去哄她。
    燕玥全程都在哭,裴鑫终究忍无可忍,草草了事下了塌。
    总算熬到回门,在程王府待了两日,燕玥如困囹圄,自小被宠大的孩子,乍一离家哪里适应得了,周身都是陌生的人,睡不好,吃不好,堪堪两日,巴掌大的小脸瘦了一圈。
    徐氏抱她在怀里,又是心酸又是恨铁不成钢。
    倒是葛氏坐在一旁看好戏地笑,“何事哭成这样?裴鑫冷落了你?”
    燕玥摇摇头,含着泪道,“倒也没有,就是...”她红着脸说不下去。
    葛氏还能不明白,她与褚氏相视一眼,大家都是老妖精,什么阵仗没见过,笑了半晌,幸灾乐祸问,“他不行?”
    燕玥猛地咳了几声,“您怎么能这么问?”
    羞得扑在徐氏怀里。
    屋子里还有年轻的媳妇,不过年轻归年轻,大家都是经历过事的。
    宁晏坐在当中,也没料到三房老太太问得这般直白,脸上微有躁意。
    褚氏和葛氏丝毫没当回事,如唠家常似的唠叨,“一回生二回熟,想当初你二哥哥洞房之夜,压根没成,过了几回才好。”
    秦氏坐在一旁躁了个没脸,“婶婶,你拿我说事作甚?”
    王氏还在坐月子,没有露面,除了宁晏,二房的媳妇郑氏与三房媳妇余氏也在,二人均抿嘴轻笑。
    葛氏乐不可支,“都说那事儿书生不如武将,武将耐得住.....”
    屋子里武将出身的丈夫,就是燕国公与燕翎。
    国公爷的玩笑不能随意开,燕翎可以。
    葛氏不害躁地问宁晏道,“对了,翎哥儿怎么样?”
    宁晏被一口茶呛住,除了私下面对燕翎,任何场合宁晏不允许自己露怯,她兀自镇定,吐气如兰,“很好。”
    褚氏满意点头,又打量了宁晏几眼,“晏姐儿得多吃些,翎哥儿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你不养好身子又受得了他几回?”
    宁晏:“......”
    还真是不劳您操心,成婚这么久,她也活的好好的。
    第78章
    话题不知怎么转到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而那时不时投来的艳羡目光终于让宁晏如坐针毡。
    这种事最终又扯到了孩子身上,两位婶婶对着她肚子露出深深忧思。
    “你过门也快一年了,得加紧些。你可是咱们燕家长媳,得生个大胖小子出来才行。”
    秦氏暗暗翘了翘嘴,这一处她比两个妯娌都强,嫁过来两月便诊出孕像,头一个生了国公府嫡长孙。
    可惜大家眼神依然没往她身上瞄,都只顾盯着宁晏,褚氏道,“我那儿有方子,当初琸哥儿媳妇就是吃了我方子生了个小子,回头我着人送与你。”
    宁晏可不会乱用方子,只是也懒得与她们掰扯,面上应下了,这会儿也感受到,燕家人待她有了转变,经过近一年的磨合,大家总算接受了她身为燕家长媳的身份,如今坐在这容山堂,时不时唠嗑几句,再也没了先前那种格格不入。
    徐氏又再三叮嘱了燕玥几句,催着她离开,燕玥不肯,闹闹羞羞非要用了晚膳才肯回去,徐氏只得依她,前院裴鑫陪着国公爷喝酒,大约猜到燕玥不会说他好话,坐在前厅心里有几分发虚。
    后来不见徐氏遣人来说道,放心陪着媳妇回了府,夜里又试图与她温存一番,燕玥总算给了他一个好脸色,两个人顺顺利利同了一回房,燕玥尝到了一些滋味,回想婶婶的话,“你是武将出身吗?”
    裴鑫咂摸片刻,京城的少男少女,均以五陵年少为时尚,喜欢温润体贴玉树临风的男子,像他这样武将出身的纨绔,并不太入她们的眼,便讨好了几分,“哪里,我父王虽是武将出身,我少时却是读书的,只是后来子承父业,才去营州任总兵。”
    燕玥上上下下扫了他几眼,虽说也算的是宽肩窄腰,与她兄长却不能比,难怪大家羡慕宁晏,她轻哼一声,不以为意道,“那你还得多扎扎马步,历练历练身子。”
    裴鑫一听差点从床榻弹跳而起,这是拐着弯说他不行?
    刚刚要死要活的是谁?
    是可忍,孰不可忍。
    裴鑫不想忍她大小姐脾气,这一夜宿去了书房,睡了片刻,实在不能容忍男性尊严受到挑衅,悄悄将后罩房的女人唤了来,愣是在这里寻到了痛快,才心满意足睡过去。
    裴鑫此事做的隐蔽,燕玥原本并不知晓,可谁叫程王府魑魅鬼魉多呢,大姑姐带着一家子寄居府上多年,二姑姐带着孩子和离在家,其余姑姐时不时回府打打秋风,更不消说底下几个小姑子。
    这些人的眼睛都盯着芙蓉苑,转背就把消息透露给了燕玥,燕玥气急败坏,闹着收拾了行囊回了娘家,徐氏等人正在厅堂喝茶,听到外头闹糟糟的,片刻见女儿一双眼哭得红肿,扑了过来,徐氏大感头疼,一问底细,也知裴鑫可恨,索性将女儿留在家里。
    那头程王妃得知此事,火冒三丈,一面敲打了搬弄是非的原配嫡女,一面将儿子从书房的软塌上给拽起,带着他来燕国公府请罪。
    双方好说歹说,最后劈头盖脸骂了裴鑫一顿,裴鑫忍气吞声将燕玥接回了府,这下他是老实了,但燕玥提出要管家,程王妃只得依她。
    冷嬷嬷劝了一路,“姑娘,程王府可不比咱们燕家,老王爷就小王爷一个儿子,这家产迟早都是您的,您急什么,且过两年安稳日子,先生下个嫡长子稳固地位,其余皆是水到渠成。”
    老王爷别的都不在乎,就在乎儿子,生了儿子就盼孙子,这一点徐氏早早就点明了冷嬷嬷,冷嬷嬷第一要务是看好小夫妻,尽早生个嫡长子。
    燕玥想起宁晏坐在议事厅,底下婆子大气不敢出的模样,顿觉十分威风,也想体会一把,根本不听劝,“这又不耽搁什么?我早日学着点,将来也不会露怯。”便带着冷嬷嬷到了程王府的垂花厅,每日王府婆子都在此处听差。
    程王府与燕国公府不同,原配嫡女与继母那是水火不容,老程王整日夹在里头是左右为难,既然家产迟早是儿子的,家里那些琐碎的事女儿们想分一杯羹,也无可厚非,是以家里管事并非是铁桶一块,伙同各自主子占山为王。程王妃与继女们斗了那么多年,也只是强压一头而已。
    程王妃心里想,这个儿媳妇心高气傲,总不能回回有事往娘家跑,索性借着机会给燕玥一点苦头吃,好叫燕玥知道在这程王府站稳脚跟,得靠她这个婆婆,便大方让燕玥管家。
    燕玥心里想,自己婆母是亲婆母,她管家必定比宁晏顺利,于是学着宁晏那一套,先将事情分派下去,随后安排人在垂花厅督查,赏罚分明,又有冷嬷嬷在一旁帮衬,头一日像模像样。
    程王府养了一园子伶人,这一日下午不知因何事打了起来,管事的问燕玥如何处置,燕玥最不忿这一套,吩咐人将闹事的全部打发出去,管事的一惊,
    “这不好吧?”
    话未说完,燕玥冷笑道,“我决定的事,哪有你顶嘴的份?再啰嗦,将你也一道卖了。”管事的夹着尾巴把那两名青衣给卖了,老程王夜里回来用膳,总要听上一会儿小曲,一瞅不是寻常那两个得宠的青衣,问人哪去了,下人禀报说是被少夫人发卖了出去,老程王叫苦不迭,连忙将人又给追回来,要知道那两位青衣性子虽刁钻,可腔儿实在是百里挑一,程王舍不得。
    老程王不可能说燕玥的不是,但底下的管事却明白了,这位少夫人有些不灵清,于是私下趁着冷嬷嬷不在时去讨燕玥示下,这些管事的都是油条,三言两语问出了燕玥的底细,明白这位少夫人是个绣花枕头,管事的当着冷嬷嬷的面恭恭敬敬,背着冷嬷嬷对燕玥可谓是恭维讨好,马匹拍得燕玥浑身通泰,
    “少夫人年纪轻,却镇得住场子,那个冷嬷嬷也是事多,事事压在少夫人前头说话,少夫人性子好,换做我们姑奶奶,早把她斥开了。”
    燕玥也不喜欢冷嬷嬷跟个女学究似的处处要求她,被管事的追捧一顿,有些飘,不满冷嬷嬷抢了她风头,时不时把冷嬷嬷支使开,威风凛凛吩咐管事们,
    “事事都要问我,需要你们作甚?我只看结果,日落之前事儿不办好,别回来。”
    这下好了,没两日,程王府鸡飞狗跳,管事的串通一气虚报账目,偷鸡摸狗之事层出不穷,嫡出四小姐的生辰宴按照庶出三小姐的生辰宴规格准备,四小姐气得去程王面前哭诉,当众责骂燕玥,
    “继室算什么,继室在原配面前跟妾有什么区别,弟妹不愧是妾室教出来的,连嫡庶有别的规矩都不懂。”一口气把程王妃与徐氏都给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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