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来说,是要先解决温饱问题,我们的肚子等不到小鸡仔长大的那天。”卫竞整活中,“本来是有一个可持续发展计划的,就是先持续我方的生命,维持能量,顺便学习专业的家禽养殖技术,争取第二年能够做到科学养鸡,环保养鸡,但是……”
    “但是?”
    卫竞沉痛地说:“但是第二年,我离家出走了。”
    秦东篱收起了空气话筒:“看来你在景区活得没我想象中那么凄苦悲惨啊。”
    卫竞低头,捡起了地上一块小石头,丢进绿化丛里:“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
    .
    事实证明,有扰到某民了。
    除了那几声鸡叫,皇宫的清晨,十分宁静,安逸,秦东篱溜达到门口,看见了外面扫撒的宫女太监,他们也看了过来,停下手里的动作,秦东篱又迅速退回琅抟殿里。
    正准备行礼的宫人们:嗯?
    “你小时候住的地方逛完了,我们可以出宫了。”秦东篱甚至不太想在这里多吃一顿饭,真遇到宫女太监,那和旅游景区还是不一样的,没有自有身的人,被压迫的奴婢,显露在表面上的麻木和无神,有亿点触动到她。
    就是昨天情况特殊,除了桂三一行人没有遇见别的,看来今天这才是常态。
    “行啊,我没有要收拾的东西,把人带上就能走了!”卫竞正要答应,桂三亲自来了。
    桂三穿上了他的总管衣袍,手里拿着拂尘,眼睛笑起来变成两条弯缝:“陛下让我来请殿下到勤政殿议事。”
    “现在?什么事?”
    “不太清楚,”桂三说,“约莫还是法天教的事。”
    秦东篱说:“我昨天和王极统领提到了你,你认出他们供奉的神像是前朝皇室。”
    卫竞点点头:“那就去吧,田黍,一会儿送你东家出宫,我晚些再出去找你们。”
    “是,殿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田黍走过来,站到秦东篱旁边。
    有田黍在,秦东篱安心很多,有田黍和昨晚带她一路的那群禁军在,秦东篱仿佛回到了自己家。
    “秦老板,”一个中年禁军挤进来,抢到了和秦东篱聊天的机会,“秦老板!你那书肆还招伙计吗?”
    秦东篱:“当然招,你有推荐的人选吗?”
    她还不知道怎么招呢,这次来是踩点,不卖书,就卖桌游,不当搅乱市场的天降靶子。
    “我……”他不好意思说道,“这次禁军纳新,我们这一批老兵升不了职,就要被替下来,没有了军饷就得自己去找活干。”
    原来是退伍啊,也可能是裁军,秦东篱看一眼自己最满意的伙计,一口应下:“来吧,有多少来多少。”
    她有钱,她养得起!
    “但是我也不知道那间铺子有多大,能不能住下,所以不一定包吃住。”
    “噢!!!”全军欢呼,很快大家又安静安静下来,差点忘了这里是皇宫。
    一名宫走过来:“请问前面可是东望州的秦姑娘?”
    田黍走上来:“是秦姑娘,我奉殿下之命,护送秦姑娘出宫。”
    意思就是,对面即使是皇后,都不能拦着。
    因为琅抟殿从不与中宫有任何来往,皇后的面子都不看,在这后宫基本可以横着走了。
    小宫女惊讶抬头,看看田黍,看看秦东篱,这就走了?
    “怎么回事?”锦贵妃见他们磨磨蹭蹭,等不耐烦,自己过来了。
    小宫女赶紧转达:“娘娘,秦姑娘要出宫去了?”
    “现在?”锦贵妃愕然看向秦东篱,“这才进宫住了一晚,怎么就匆匆要走?”
    锦贵妃身边有很多宫女太监,秦东篱有点毛骨悚然,她悄悄后退半步:“就,外面有事。”
    客客气气的,在秦东篱的眼里,生活在宫中的人,都有一个初始标签——历史人物。
    昨晚和禁军聊过,才渐渐接受他们存在的事实。
    不会是,现在也要继续和新的人聊吧……
    锦贵妃长得真是好看,秦东篱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想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杨贵妃,秦东篱的心扑通扑通乱跳。
    什么叫雍容华贵啊!!!
    这算是,见家长了吗?
    “秦姑娘,本宫是竞儿的母妃,”锦贵妃一开口,旁人都傻了,贵妃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她还说,“你们的事本宫多多少少知道些,你别紧张,找你呢,就是想邀请你到他母妃那里,聊聊天,喝喝茶。”
    “……真的吗?我不信。”
    锦贵妃:???
    其他人:?!!
    就连田黍也侧头看她,东家,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啊!
    秦东篱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不不不,是误会,她没有想拆台的意思,真的是被锦贵妃的美貌和声音迷住了心志,下意识说出声了。
    然而锦贵妃没有因此甩脸子,或者向她施压——贵妃娘娘也不敢,只能叹气:“是,但请你的目的,还是跟竞儿有关。”
    她说着说着,开始抹眼泪,神色哀戚,不是做戏的:“他自幼有自己的主意,除了每天来请安,几乎不与本宫亲近,便是他离家出走,本宫也想不通理由是什么……”
    “秦姑娘!”她此时仅仅是一位绝望的母亲,拼命想要抓住秦东篱这根救命稻草,“秦姑娘,本宫听不懂他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竞儿离家出走前,留下那一堆奇奇怪怪的文字和符号,本宫也不太懂,想找你来看看。他说他出现了幻觉,是真的,还是吓唬我们呢?”
    “现在他回来了,本宫不敢在他面前提,秦姑娘你行行好,本宫这个做母亲的,就是想知道他这些年都在想什么,他为什么突然要离家出走。”
    秦东篱去了。
    好奇,卫竞写了什么,为什么说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给田黍使了个眼色,锦贵妃立马说:“中午之前,本宫一定放人。”
    田黍这才松了口气,跟上去。
    锦花殿不同于琅抟殿的冷清静谧,它宫人如云,一个季节有一个季节的花簇,永远都有绚烂多彩的颜色。
    锦贵妃命乳娘把一个棋盘大的盒子摆出来,里面全是写了字的纸,发黄的程度各有不同,是积攒了许多年的。
    “这些都是竞儿写的。”锦贵妃坐在她对面,又恢复了平静,端庄大气,待客周全,“去把新做出来的糖果点心和陛下赏赐的贡茶拿出来。”
    秦姑娘可是跟过山风有交情的人,锦贵妃必须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排面。
    这样,就算陛下问起来,自己也能说得过去,真没有苛待过她。
    “谢谢。”秦东篱对把精致好看的香甜点心和芳香四溢的贡茶放到她面前的宫女说,又拿起了最上面的一张纸,全是简体汉字,不用说出自谁手了。
    那张纸上是熟悉的一首诗,王维的。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不看不知道,这才看了一句,秦东篱的鼻子就发酸了,明明是大家都没有感情地朗读背诵的诗句,放到这里……
    “唉——”
    秦东篱一叹气,锦贵妃就紧张起来,她起身去看让秦东篱叹气的内容,这诗她还记得,因为写的是“思亲”,高兴了好多天。
    “噗——”秦东篱刚刚酝酿出来的伤感,看到后面两句忍俊不禁,看出来了,卫竞这人是真的乐观。
    锦贵妃跟着看下去,站在她们身后的乳娘也被吸引过来,伸头要看。
    【遥知兄弟在答辩,拍毕业照少一人。】
    落款是某年的重阳节。
    今年,他们是一起过的重阳。
    抱着去看卫竞还能产出什么自我安慰的“艺术”,秦东篱从盒子里捡起了下一份手稿。
    【白首为_,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白首为功名,可是卫竞没有写功名,涂成了一条小线段。
    可是他的“白首”不是因为功名,只是想回家,回真正的家。
    抚上这张纸,字迹和前一张对比,好看了一些。
    “这是竞儿去年写的,前一张,是好多年前了,他那会儿才十三岁。”锦贵妃对卫竞的慈爱都在话里,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是他,出走前一天留下了的。”
    秦东篱接过锦贵妃递来的新纸,上面页首是一行大写加粗的字——
    【刀削面机器人的设计】
    什么什么?
    下面是熟悉的格式,姓名学号班级老师学校……
    这是卫竞的论文吗?他们学机械的论文课题,这么、这么朴素这么生活化吗?!
    秦东篱又看一眼那个学校名字,他们原来离得那么近,近到连一站公交的距离都不到。
    “贵妃娘娘,后面的呢?”
    锦贵妃忽然有些头冷,秦东篱果然知道后面还有。
    作者有话说:
    秦老板:参观了,也就是个普通皇宫。
    十二点见~
    第52章
    ◎你忽悠人的样子真像洪先生◎
    勤政殿在朝堂之后,比朝殿矮一点点,汉白玉石阶上站着一人,高大清瘦,不穿官服。
    卫竞跟随桂三走上去,听桂三向那个人行礼:“太史令。”
    “阿桂公公。”太史令回以一礼,又对卫竞点头,“小殿下。”
    三人一同进殿内,面见皇帝。
    殿里除了皇帝和王极,还有一个人,年纪和卫竞相仿,眉眼比卫竞更显冷峻,嘴和耳朵的形状跟皇帝如出一辙,他的面前是一盘棋,对面是召他们过来的皇帝。
    摆在一起看,更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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