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都是被爱蒙蔽了耳目,可男人已经不爱她了,强求不来,为何不为儿子着想,却要迫他跟着自己一起在郁家受气,活得反倒像个妾室?
    第12章
    早上,杨芳被芦花的大哭声惊醒,睁眼往旁边一看,芦花不在小床上,遂急急忙忙翻身起来穿鞋下床,循着哭声找去。
    芦花正坐在客房的地板上撒泼,见她来,伤心恸哭得更加惊天动地。
    “男盆友不见了……妈妈,我的男盆友不见了,他像泡泡一样消失了!”
    昨晚睡得晚,这会儿杨芳还没醒过神,“啥?啥男盆友?”
    把孩子从地上抱起来,“你说清楚点。”
    “小哥哥呀!”
    “哦---,”杨芳失笑,拍了拍脑门儿,“我说谁呢,是昨天那个小哥哥啊?他怎么了?”
    放眼看屋内,那小孩儿不在房间里,被子掀开了一角,想来可能已经起床下楼去了。
    芦花哭得抽噎,眼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她早起头发还没梳,柔软的短发披散,和着汗水和泪水,凌乱地贴在她的额头和脸颊,模样有些小狼狈。
    杨芳起身,从床头柜上拿过来卷筒纸,撕了一截欲要给她抹干净脸上的泪痕。
    见妈妈无动于衷,一点儿不同情她,也不安慰她,她还有心情笑,芦花愤恨地把脸扭开了。
    不给她抹!
    她垂在两侧的双手也捏成了小小的拳头,轻颤着紧绷的身体努力扬起头来冲杨芳大吼:“你是聋子吗?我说小哥哥他不见了!他像泡泡一样,嘭的一下,没啦!”
    每每芦花不耐烦,或者不如她意,就开始撒泼无礼。
    杨芳无奈:“小哥哥他肯定起床下楼了啊,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爱睡懒觉?”
    “我今天比妈妈起得还早!我本来是来问小哥哥早餐想吃啥的,结果他还没说话,忽然嘭的一下,没啦!”
    “……”
    人怎么可能嘭的一下,没有啦?
    杨芳就觉得芦花年纪小,事情表述不清楚,语无伦次,决定不跟她胡搅蛮缠,直接下楼去找人。
    然而,杨芳将整个别墅搜索完了,也都没找到那男孩儿。
    难道是趁大清早母女俩没睡醒,他偷偷走了?
    多半是了。
    不早点偷溜回家,要给他父母或者监护人发现他一夜未归,肯定事情闹大,他说不定要受到家长的严厉责罚。
    这么一想,杨芳就没在意。
    只是芦花哭闹不止,吵着要男盆友,杨芳只得再去小区里找些邻居暗暗打听一番,但仍是毫无所获。她又跑到物管那里问了下,结果人没找到,反而让物管人员生了误会。
    “杨女士,咱们这是高档小区,不可以透露业主信息的。还有,也请您少打听,免得大家扯上不必要的麻烦。”
    顶着五六个人怀疑的目光,杨芳悻悻地离开了。
    只是,她前脚才出了办公室门,后头就听见里面的人在议论她,或者说,他们仿似故意说给她听到,以示警告。
    “这个女的不知道什么来历,有回我在中山路的易初莲花超市里看见她在做收银员。”
    “啊?住着价值千万的别墅,居然在超市当收银员吗?”
    “是啊,当时我还以为我看花了眼。不过我们小区能让我记住的业主寥寥无几,她倒是其中一个,所以我又偷偷回去看了看,我很肯定自己还真没看错。”
    “她干嘛跑中山路去?好远。附近就有家商超,在离家近的地方上班不好吗?”
    “住千万别墅当超市收银员,你以为她干嘛跑那么远工作?还不是怕给邻居看见,嫌丢脸么?告诉你们,有一些伪富豪,房子车子买得起,但是却不一定养得起!”
    “说的也是。”
    “不过,谁知道道这别墅是不是她的?大家都晓得很多高档住宅,业主买来,好多年都压根没人住的。有钱人就是这么任性,宁愿放那里养老鼠虫蚁,也不进去住。那当初干嘛买?有钱吃好点穿好点,周游世界不香吗?钱这个东西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哎,说不定她就是一只老鼠哦,嘻嘻。”
    “很有可能哦。很多空房子被陌生人撬开门锁住进去的新闻,屡见不鲜。”
    “喂喂,你们不要乱议论!当初这栋别墅的业主带着她一起来交了十年的物管费时,我在现场,所以这位杨女士应该不是偷溜进去住的。反正总之,别墅里住着什么人,是人家业主的自由,我们管不着,也要少打听。”
    ……
    关于自己身份的问题,还有芦花爸爸的问题,小区邻居、物管,还真没私下少议论。
    杨芳心情复杂地回了家。
    这件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小男孩儿始终没找到,但芦花一天比一天惦记他,《追风少年》天天看,每看必哭。
    女儿情绪不稳定,杨芳也没办法出去工作,已经请假将近一周。
    有时候静下心来想想,会恍然觉得整件事情就仿佛像梦一场----那男孩儿仿佛从来没来过。
    可是阳台上晾着的那件绸面直裰是怎么回事?还有鞋柜里她给洗干净的那双锦靴又是怎么回事?
    芦花天天哭,每天早起还必要到客房去瞧一眼小哥哥回来了没。她一直哭,这样下去怎么得了?眼睛哭坏了怎么办?
    杨芳想了想,虽然是欺骗,但是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法子了,于是就对芦花提议说再把小哥哥种出来。
    芦花果然中计,振奋精神又开始了每天勤奋地给花盆里的小哥哥种子浇水、施肥、除草,唱歌跳舞,以及说悄悄话。
    然后每天傍晚和早晨,杨芳在厨房里做饭,必然就会看见芦花站在花盆边的小身影。
    近几天,她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估计是看了动画片《龙猫》,芦花也不给她的小哥哥种子跳舞了,她专门趁着天快黑的时候,跑到花盆边,双手在空气里做往上抬捧的动作,像玩儿水一样,反反复复,嘴里还念念有词:“小哥哥,冲啊,冲啊,你快冲啊!”
    杨芳思考了半天,才明白了芦花那动作和语言的意思是---要小哥哥快快从土里长出来的意思。
    这事儿又给她增加一件笑料,笑了好久。
    第13章
    郁齐书睁开眼来,发现自己又坐在那只硕大的陶瓷花盆里。
    一身泥泞,仍旧连头发上也洒满了土。
    这模样,照一照镜子,肯定像个被囫囵活埋了的人。
    张眼四望。
    院子还是记忆中那个院子。
    墙角静静地站着那棵银杏树,满树翠绿。玫瑰花爬上了砖墙想要探出墙外,可喇叭花缠上了它,开出来五颜六色的花朵,似给红玫瑰做个点缀,如此小清新。那一蓬黄瓜架愈加繁茂了,结出来了很多椭圆而饱满的黄瓜,垂挂在藤蔓上,躲在叶子下。当时来的时候,也是满眼青翠,现在黄瓜叶有些开始泛黄。而当初那两棵南瓜秧不再弱小,它们后来居上,现在长得十分茁壮,想正是它们的盛年,大片的叶子、粗壮的藤蔓,还有含苞待放的黄色花骨朵,葱茏地两条长藤蜿蜒地趴在土埂上。哦,还有那几丛辣椒树,冲好高了,小白花谢了很多,取而代之长出来许多或尖细的、或灯笼状的各种辣椒果……
    花园里的景致变幻,居然梦里的时节在更替,时间已往前走动,没有停留。
    这是什么神奇的梦境?
    郁齐书从花盆里跳出来。
    这次还好,都是干泥巴,可能是因为盛夏而又还没到这一天中浇水时间的缘故,随便拍打几下,满身泥土就掉落了。只余了些粘着的灰,也就此算了。
    循着记忆中的样子,他转过墙角来到大门口,却发现房门紧闭。院子里静悄悄的,别墅的落地窗都拉上了窗帘,看不到内里情形。这情况,多半是屋中没人了。
    郁齐书只好在房檐下站着等了一阵子,后来脚麻了,便在台阶上坐下来。
    不知道那对母女是否还住在这里,也不知道这一次,他是否也会很快就回到自己的世界里。
    太阳开始往地平线奔去,天色愈发暗了,晚风轻拂。
    郁齐书想着些有的没的,肚子里咕咕叫。
    暗想,要是她们不再居住于此,他该怎么办?
    饥饿感太真实了。
    正此时,背后忽然传来了声音。
    郁齐书愣了愣。
    惊喜地转身回头,背后就是这栋别墅的入户大门,进门就是大客厅。
    他站起身,耳朵贴在门上凝神细听,的确是有声音从客厅里传出来了。
    是什么?
    一首歌,他听过!
    他的记忆很好,过耳不忘。
    想想!
    噢,是了,是芦花爱看的电视剧《追风少年》里的声音,据说那叫主题曲。
    那次来的时候芦花缠着他看了一晚上,起码有四遍。整个过程,芦花都在叽叽呱呱地讲话,她给他讲了很多,什么乒乓什么男盆友什么帅呆了什么欧巴,芦花看得直流口水。
    他只知道当时的自己很震惊---其实来到这个世界,每样东西都刷新了他的认知,若非定力好,肯定以为自己疯了。
    真的,简直难以相信,在那个四方形的东西里面,居然有个小人儿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
    他会动会跳会笑会说话,多么神奇。
    郁齐书当然知道那个男孩儿不是自己,可芦花说是他,所以她很爱看那部电视剧。
    既是如此,芦花肯定在屋里。
    郁齐书忙找寻破绽,终于发现左手边落地窗有一条缝隙,快步过去,贴近了玻璃窗努力往内看。
    不出所料。
    客厅里,芦花盘腿坐在沙发上,头发凌乱,精神不济,很像是刚睡醒的模样,手里拿着遥控板,眼望着电视机,懒懒地打着哈欠。
    她既在,何不进去?
    可是,万一那小女孩儿已经不认得自己了怎么办?
    这多难为情。
    犹豫再三,郁齐书还是去拍了拍房门。
    一下,两下,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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