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炀点头,指了指那些还没做成器具的:“这种,有多少算多少,我全要了。”
    全要?!
    葫芦江诧异中带了不知所措:“我家有上百个完好无损的,您要这么多干嘛啊。”
    他家每年做的器具也好,葫芦也好,多是卖不完的。
    如果算上往年的,差不多有两三百个,扔掉的更是不知多少。
    这么多葫芦,做什么啊?
    纪炀只是笑,现在说出来只怕会吓着他们。
    现在这新鲜葫芦卖一文钱两个,晒干的葫芦一文钱一个实在太过便宜。
    等那葫芦秀才一来,这些东西的价格,至少翻个一千倍。
    当然他也不是要与民争利,提前把葫芦买下来低买高卖,而是寄存在他这,回头再还给这葫芦江家。
    如果不买回来,只怕这些东西再给糟蹋了。
    “反正尽数送来就好,若谁家有种的,都可以送到衙门。”纪炀直接道。
    换了旁的官老爷,百姓们可能害怕东西被私吞。
    但若是纪炀,乡亲们恨不得免费贴补,所以这消息一出,县里但凡种葫芦的人家都来了。
    有些更是直接把葫芦往门口一扔,钱也是不要的。
    原因自不用说,化肥的事已经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知县老爷有多好。
    纪炀只能让玉县丞一一记下,谁家葫芦多少个,是有腰葫芦,还是无腰葫芦,是大的还是小的,全都要登记。
    一时间县衙再次忙碌起来。
    只是识字的也就玉县丞跟凌县尉,再有就是纪炀跟平安,这些事也只能他们做。
    纪炀看着干脆一天抽出点时间,教两个捕快,两个兵士,还有江小子兄妹一起认字。
    纪炀没空的时候,就县丞县尉来教。
    说到底,还是他们这小县城里别说官学了,连个私塾都没有,否则文盲率也不至于这样高。
    等他们县城有钱了,说什么都要把官学办起来。
    这边风风火火收葫芦,那边的葫芦秀才却还没有音信,倒是个难题。
    没记错的“好友”麻奋五月二十四离开,约莫六月底到汴京。
    那现在已经八月初,说什么都应该到了吧?
    还没出发也没事,自己再等等,林家大公子肯定会帮忙的。
    这位的人品跟行动力,肯定比麻奋强。
    但纪炀不知道,不是麻奋不努力,是葫芦秀才真的不想来!
    不过对这些纨绔子弟来说,想不想也不重要,反正他确实出发了!只是在路上磨磨唧唧走得太慢!
    事情自从还要从“好友”麻奋六月底到汴京说起。
    麻奋一回去,自然不少人围着。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听纪炀的笑话!
    麻奋自然把来回吃的苦全都加油添醋说一遍,更把纪炀是傻子写在脸上。
    说这些不要紧,要紧的葫芦秀才也听到了啊,那场面,至今还是汴京城的笑柄!
    第16章
    “你们是不知道,那个扶江县叫一个破,路上都是土,我那马从扶江县出来,吐口水都是泥巴。”麻奋边喝酒边道,“还有那个衙门里两个小官,竟然还抢鸡腿吃,那样子像是一辈子都没吃过肉。”
    “还有街上那些人的衣服,谁身上没有五个以上的补丁,那算我输。”
    “怎么夸张了?你们要不然也去看看?纪炀可是吐了一路,如果想要逛个铺子,知道要走多远吗?”
    “坐马车,三天两夜,才能到最近的潞州城。”
    “你们是不知道啊,那叫一个穷山恶水。”
    麻奋身边围着的公子哥们听到目瞪口呆,有一个道:“那纪炀呆得下去?他那可是锦衣玉食惯了的。”
    不管怎么样,毕竟是伯爵府嫡长子,又有母亲陪嫁,别说吃穿不愁,甚至在汴京都是能数得上。
    麻奋假装叹气:“那能怎么办,反正都在那了,只是他可别像其他人一样,连鸡腿都要抢。没记错的话,他走的时候他爹都没让他带太多银子。估计等钱花完,就要饿肚子喽。”
    他们这些人哪听过饿肚子这话,下意识嘲笑起来。
    倒是有个衙内道:“平日纪炀对我们都算不错,要不然我们想想办法,把他弄回来。没有他带着玩,还挺不对劲。”
    这话说完,不止麻奋皱眉,还有几个表情相同。
    可也有跟那衙门附和的:“要不然找找我爹,就算当知县,也去个好地方啊。”
    听这话,麻奋立刻道:“别别别,你要这么做,就不怕纪炀生气?他可说了,他要凭自己的本事回汴京,你们忘了?”
    眼前这人家里老爹是吏部的,真说通了,还确实有可能。
    麻奋自然要阻止。
    反正不管这些人说什么,麻奋都给推了,最后咬牙道:“你们还帮他说话呢?他可现在当官了,能瞧得上咱们?我可是顾及大家面子才不愿意讲的。”
    “那纪炀路上可说了,他比你们都有本事,他以后可是能继承爵位的,就你们?跟屁虫罢了!”
    “什么?他真这么说?”
    “竟然这样?枉我还想找我爹帮忙。”
    “就是,我也想找舅舅帮忙来这,既如此,就让他在那当一辈子的小知县。”
    “实在是可气,麻奋怎么没揍他一顿?”
    “我敢揍吗?临走的时候还给他买了处六进的大宅子,可这位爷嫌破,一定要我给他修缮,还要买墨石床。”麻奋叹气,“我把他千里迢迢送到,买宅子,又回潞州城给他请工匠,连窗户的木条我都给买了,那可是一句谢都没捞到。”
    听到这话,其他人算是沉默,随即大骂起来。
    纪炀也太不知好歹。
    还帮他?做梦呢!
    正巧葫芦秀才喝酒路过,麻奋一瞧他,立刻道:“还有葫芦秀才,纪炀说他在那边无聊,一定要让我把葫芦秀才弄过去,给他做酒樽!”
    葫芦秀才方才也听了两嘴,谁让纪炀的名声太过响亮,不听心里痒痒。
    可怎么就跟他有关系了,还要把他弄过去,弄到哪?
    葫芦秀才酒被惊醒,下意识摆手,他不去,哪都不去。
    这位诨名叫葫芦秀才的人,原名滕显,汴京人士,原本家中还有薄产,但他读书几十年也只是秀才,基本也就散尽。
    某天突然开窍,说什么都不考,要过快活日子。
    说自己终日读书也没个结果,连妻子都没娶,家中自然也没子嗣,那考个什么劲。
    他说的快活日子,一个是逛花楼吃花酒,还有就是把爱好捡起来。
    旁人的爱好可能是琴棋书画。
    他的爱好不同,他就爱葫芦,各种各样的葫芦都喜爱。
    更喜欢在葫芦上尽情雕刻,做得极为精美。
    当初还在读书的时候,就有人问他买个几个,不过那时候没当真。
    现下放弃读书,专心倒腾这东西,有次半个月都没出现,滕显几个好友去家中找他,只见桌上有一对极为漂亮的葫芦酒樽,瞧着只是普通的葫芦,但拿起一看,葫芦外面光洁平整,内里不知用什么方法刷了生漆,外面还有精巧的刻纹,远远看着竟然有几分仙气。
    另一个葫芦酒樽生漆已经没了味道,被滕显灌了美酒。
    等众人一瞧,他这酒樽盖子不仅能盖上,就算反着拿,里面的酒也一滴不漏。
    好神奇的东西!
    看着是葫芦,可却格外精巧,真如画中神仙老真人的酒壶?
    要知道普通葫芦,内壁多苦涩,并不能放食物,要么直接两半锯开可以涂漆,却又失了美观。
    又或者仔细在里面灌了漆,却散不尽味道等等。
    就算以上全都成了,也没有这种反之滴水不漏的漂亮酒樽。
    至于滕显?
    他还在床榻上呼呼大睡,等他睡醒之后,葫芦秀才的名声已经传开。
    可他不止会做葫芦酒樽,其他人慢慢发现,只要给他的葫芦,不管是精巧的摆件,还是漂亮的器具,他都能给走出来,他家中所有器饮食器具,基本都是葫芦制成。
    这种轻巧方便,又别具古香的东西,可是最受达官贵人追捧的。
    时人都爱竹,他们爱葫芦,也是别具一格。
    滕显没想到,自己想靠科举衣食丰足,到头来一场空。
    想着快快乐乐寻开心,现如今却被人追捧。
    一时间自然也高兴得很,其中把他“捧”红的,就有纪炀这个有名的纨绔子弟。
    纪炀什么时兴不跟,还花了重金买了几个葫芦摆件,那真是极尽奢华,上面还镶着金线。
    但就算这样,滕显也不想用下半辈子来还啊!
    让他去找潞州下的什么什么县找纪炀?
    做梦吧!
    潞州在汴京人眼里看起来就够穷了,潞州下的县城?他疯了?好好的汴京不待着?
    可他既然都被麻奋看到,自然跑不了。
    这群公子哥们也想知道纪炀到底要做什么,自然帮着捉人。
    听说最后“捉到”滕显的时候,他正喝得烂醉,等他醒来时已经被扔到马车上,连他的家仆也在车上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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