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一出,别说太新县百姓震惊,就连隔壁今安县,文饶县,还有跟着太新县百姓一起要求减免田租的其他地方百姓,全都不敢相信。
    现在谁人不知,他们太新县只等着粮食换银子,然后换羊群,换牧草,建设牧场?
    如果粮食只能关在粮仓里,岂不是什么都干不成?
    几乎一夜之间,太新县都在讨论这件事。
    大家仔细合计,今年的粮商真的都没来,连裴,刘,鲍,三家,也都没去。
    裴家主指望用粮食换钱,然后给自己做身新的盔甲。
    现在倒好,因为纪炀的原因,他们都不愿意来?
    那今年就抱着粮食过日子?
    暴怒的裴家主被裴县令勉强安抚,但看样子也只是一时的事。
    刘家倒是淡定,毕竟他家有黑市,而且他家以前也不卖给粮商,反而跟粮商暗中勾结。
    鲍家则哭诉几句,说如果粮商不来,那修桥的钱都给不起了。
    纪炀看着三家的做派,倒是跟往常一样,面对这三家的家主道:“你们的意思是,这全是我的错?”
    三家不说话,连裴家主都不吭声。
    但意思很明显。
    您想想,您怎么得罪人了。
    为什么因为您,粮商都不来收粮食的?
    您要好好反思反思。
    以前太新县没有您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
    今年不仅他们三家跟衙门不能用粮食换钱,百姓们也只能握着大笔粮食,很容易被流寇抢,这种情况很危险的。
    说来说去,都是纪炀的问题。
    纪炀并不吭声,看着下面表演。
    如今情况是很严重。
    最严重的,自然还是直接影响牧场,牧场那边要在秋天的时候把羊群,牧草安置好。
    否则就要等到明年春天,直接浪费大半年时间。
    更重要的是,承诺给百姓们的事没有办好,就会损失在百姓当中的信誉。
    如今的太新县,已经不止在为本地百姓做事。
    隔壁今安县,文饶县,以及大半个灌江府的百姓,都在看着他们。
    学着他们要求减免田租,学着他们索要官田。
    不夸张地讲,作为奋起反抗的榜样太新县,如果这个时候垮了,想来踩一脚的人肯定很多。
    毕竟牧场的事宣扬那么久,如果到来头里面空空如也,那肯定会十分丢人。
    太新县百姓们的拥护也会缩减。
    没了百姓们,那纪炀在他们眼中,就跟其他知县没什么区别了。
    试想士气正盛的时候,来这么一手,整个灌江府的粮商,牲畜商贩都不跟你交易。
    等错过秋天种牧草,养殖山羊绵羊的好时机,就要等到明年再说。
    那些招募来的牧民,种植牧草的百姓,他们可是既没有租种三家的土地,也没了牧场的活计。
    接下来这一年,日子会非常难熬。
    这会鲍家,刘家,乃至灌江城几个人家都在看笑话。
    甚至今安县,文饶县,以及其他灌江府的县城豪强,都等着纪炀把牧场砸手里。
    让你减免田租,让你多事。
    闹得他们当地百姓也在喊着减田租。
    真是好的不学学坏的。
    不知什么时候,纪炀所在的太新县,已经成为灌江府百姓口中口口相传的县城。
    他们这边只要有动静,不少地方都在响应。
    俨然成了百姓们心中向往的地方。
    关注的人越多,失败的时候,就会越惨。
    不止纪炀知道这个道理,很多人都心知肚明。
    所以这次整个灌江府粮商不合作,以及未来牲畜商同样不合作。
    只怕不是一家豪强所为。
    而是灌江城那边有人开的口。
    毕竟纪炀触及了这些豪强的利益,也是触及他们上面的利益。
    减免田租看着痛快,迎来的打压也如影随形。
    只是这主意。
    到底谁出的?
    纪炀环视一圈。
    裴家?没这个脑子。
    刘家?
    没必要,人家有黑市。
    鲍家。
    纪炀笑笑,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
    纪炀看着低眉顺眼的鲍家主跟鲍主簿,随口道:“所以呢?你们觉得这事要怎么办?”
    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让人听不出什么心思。
    好像真的要他们出主意一样。
    如今这锅都砸他头上了。
    纪炀笑眯眯看着众人,想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主意。
    “要不,您去灌江城走动走动,说说软话,让粮商过来。”
    “对啊这样不耽误您去灌江城交今年的田税,也不耽误您修牧场。”
    “而且必须尽快去,否则让附近山贼知道,咱们太新县有那么多粮食,说不定就会铤而走险,过来抢一把。”
    “别说山贼了,就连关外那古博国,每每到丰收时候,都对咱们虎视眈眈。留这么多粮草到手里,也是祸患。”
    最后说话的是刘金牙。
    纪炀冷不丁接了句:“刘家的似乎对古博国很了解?”
    刘家主一顿,赶紧摆手:“听说,听说而已。”
    这三人尽力劝他去灌江城说软话。
    看似是出主意。
    其实不然。
    如果他去了,那就说明他认下,今年粮商不来是他的过错。
    如果不去,纪炀看看这三位。
    他们三个里面,肯定有“厉害”人物,“忍辱负重”去灌江城帮忙联系,来顶替他这位知县的职责,把粮商的事给办成,甚至把牧场的事也办成。
    到时候这家的手岂不是顺理成章插进这两件事里。
    后面帮百姓们要抵押田地也会理不直气不壮。
    而且话里软中带硬,逼他快点选择。
    否则“山贼”,“敌军”就要来了。
    到时候粮食都没了,看他拿什么修牧场。
    纪炀听出话中的意思,这三家除了裴家主之外,另外两个也知道其中意思。
    说白了。
    逼着减免田租,像是从他们身上割肉。
    再加上清除隐田,更是挖了心头血。
    加上持续不断,到现在也没修好的石桥,一点点地放血。
    后面又是牧场又是要回抵押田产。
    几件事加起来,这三家已经明白纪炀的决心跟毅力。
    不仅他们明白,他们背后的人也看了出来。
    连周围的豪强们心里也有些害怕。
    只有怕了,才会联合绞杀。
    只有敌人怕了,才说明纪炀做对了。
    所以纪炀这会反而笑着回话,丝毫不觉得眼前三人杀气有多重。
    现在就是让纪炀做选择。
    承认是自己的错,以后在衙门话语权便少。
    让三家跟之前一样,继续插手衙门的事。
    不承认有错,三家站出来解决粮食的事,或者让“匪贼”们过来洗劫一空。
    鲍家主缓缓道:“知县大人,我们知道您是为百姓好,但百姓们苦,我们就不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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