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杨攸额头要冒汗了,林策捂住嘴巴,拼命忍住不笑出声。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裴行昭示意林策带上那些衣服, 跟她走。
    她放弃了凭着感觉探路,原路回到走岔的地方, 径直去往水榭。
    确定离那个院落很远了, 林策才问道:“瞧这意思,您没让那两个人发现,便是不想追究, 那干嘛偷他们的衣服?”
    裴行昭道:“过一阵子,让李江海把衣服扔到院子里去。”
    “……”林策不懂, “这又怎么说?”
    “打草惊蛇。”裴行昭悻悻的,“瞎胡闹还这么不当心, 要是纵着他们,迟早落到别人手里, 被双双处死。那男的也罢了,女的本来就是守寡的, 偷腥也算情理之中, 可也忒笨了些。”
    在她这儿,男女之间那些事儿,犯错、坏规矩是可以的, 不懂得藏好尾巴却是不可以的。她觉得这种事罪不至死,但也非常讨厌帮人善后。
    林策和杨攸都笑起来, 至于到底是谁,她们并不关心,也没必要知晓。
    宫里这些女子,不是真守寡就是守活寡,干点儿出格的事也在情理之中, 但也像裴行昭说的那样, 偷腥变成傻呵呵地作死就不好了, 是该警告一下。
    杨攸刻意提醒裴行昭:“下回再有这种事,让我来。”
    “又不是什么好事儿。”
    “但您亲自来也不成啊,不觉着太没品了么?”
    “没品就没品,没吼一嗓子把男的吓得这辈子都不行就很厚道了。”打裴行昭一顿,她都不会认为自己跟端肃高尚沾边儿,本质上,她认定自己就是流氓土匪头子沈居墨的妹妹,一小流氓小土匪而已。
    杨攸和林策凑到一起,叽叽咕咕地笑了一阵。
    三个人神色如常地到了水榭。
    林策问清楚那个院落的名字叫翠竹轩,把李江海拉到一边,悄声嘀咕一阵,将手里的衣物交给他。
    李江海怎么都想不到,这衣服是自家小太后顺出来的,下意识地让杨攸和林策背了锅,瞧着两位小郡主的眼神满是笑意。
    林策、杨攸明知他在想什么,也不解释,随他去。
    李江海也清楚,小太后不想跟那对混帐男女较真儿,这种事么,他没立场,原则是主子怎么着都是对的。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跟裴行昭请示了一声,带上衣服去了翠竹轩,到了院门外,咳嗽一声,把衣服扔进院子里,疾步离开。
    半路上,他看到了韩琳,不由惊讶,“姑娘怎么在这儿?”
    “保护您啊。”韩琳对他很客气,“太后娘娘到了哪里,我们就要在附近,她早就吩咐过,您或阿蛮、阿妩单独办差的时候,我们都要跟着,以免意外。您这大半夜的自个儿走动,不跟着怎么成啊。”
    李江海心里暖暖的,连连道谢。
    韩琳陪他往水榭走,路上问了原由。她刚过来一阵子,不知原委。
    李江海将声音压到最低,照实说了。
    韩琳笑了一场,走到水榭附近,笑着拱一拱手,“您去吧,我得跟小姐妹说点儿事情,等下还得去办别的差事,得空了再去寿康宫叨扰。”
    李江海忙躬身回礼,“姑娘千万当心。”
    裴行昭和杨攸、林策正在玩儿飞花令,三个都对诗词如数家珍,选用的字就是相对来讲用的少的,要是春、秋、月、水之类的字眼,一轮就要用很久才见结果。
    李江海和两名内侍得到特许,坐在一旁的桌前享用茶点,乐滋滋地看着三名女子那边的情形。
    三个人言笑晏晏,偶尔裴行昭想不出对应的诗词了,便现作一句,听得两个人一头雾水,问出处,她便说是大周太后刚作的,不行吗?两位郡主笑成一团,自然是不依的,她也认罚,笑着喝尽杯中酒。
    如此笑闹到后半夜,三人回了寿康宫,各自歇下。
    杨攸和林策说起来就是为宫里当差的,不少事真是想不知道都难,比如昨夜那对男女。
    上午,羽林左卫的一名旗手主动向上峰请罪,称自己曾向李福行贿,今时幡然悔悟,甘愿领受责罚,不然会日夜被良心谴责。
    羽林卫指挥使骂了他一通,踹了他几脚,火气主要在于这实在是莫名其妙的马后炮——在当时他和弟兄们还能把他交出去,好歹给上峰留个不徇私的印象,这会儿主动招认这种事还有个屁用,对外都已经说李福被剐了,都没法儿核实。
    但人家自己招了,不想当差了,也没必要惯着,请示过大统领颜学开之后,直接把人一撸到底,让他滚回家受谴责去,这辈子都别想再进官场。
    而到下午,贾太嫔反复求见太后。
    裴行昭就见了见她。
    贾太嫔三十多岁,身形窈窕,面容姣好,一双眼过分灵活了些。行礼后,她称昨夜梦到观音菩萨了,菩萨要她了断尘缘,遁入空门。
    裴行昭似笑非笑地凝了她一眼,说:“哀家不同意。这由头太玄乎了,不相信的人,只会猜忌哀家容不下先帝的妾室。哀家没空理会指摘哀家这种事的折子,也不想看到。你要是不甘心,便去求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礼佛数十年,对这些比哀家懂,她发话了,对谁都好。”
    昨晚她可在横梁上听了贾太嫔和那才受了处置的旗手不少话。
    两个人没去翠竹轩的正屋,去了西厢房,看得出,没少到那里鬼混——进门后就开始相互扒衣服,动手动脚,这么忙活着,还摸着黑,也能顺顺当当地走到里间的架子床前。
    旗手道:“既然这么离不了男人,先前干嘛哭着喊着要留在宫里?到专门安置嫔妃的国寺多好,你出门也方便。”
    贾太嫔嗤笑道:“国寺也不过是尼姑庵罢了,怎么样的尼姑庵,能有宫里的宫室舒适?谁又耐烦吃斋念佛?到了那种地方,你们这些死鬼一定把我抛到脑后,我再想找乐子,便只能从香客、和尚下手了,怪麻烦的。”
    旗手笑出来,“京城的和尚还是比较正经的,最多偷着吃吃肉喝喝酒,找尼姑的事儿,人家不稀罕做,有那份儿心,还俗就得了,何必找你?香客倒是有的玩儿,你要是有手段,把那尼姑庵变成风月之地也不是不行,又不是没人这么干过。就前一阵,朝廷才清了一个那样的庵堂,你当心些就成。”
    “呦,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心动了。万一往后惹了哪一位,或者你不来找我了,我便自请去寺里带发修行。赶明儿起就开始攒银钱!”
    ——听到过这些,裴行昭肯成全贾太嫔才怪。也就是因为听了这些,她才跳下地捡了一路二人的衣服,归整起来,看了看室内,没衣柜什么的,又去别的房间看了一圈儿,见只是个闲来供嫔妃看戏的地方,又已闲置许久,没有任何衣物。倒是有窗帘床单褥子,谅他们也没脸裹着料子出去现世。
    他们发现衣服不见之后,是怎样的慌乱无措,不难想见,再见有人把衣服扔到院里,便也明白事败了,没人降罪的话,便会自己找由头离开大内。
    太皇太后应该不会答应,要是答应,她就亲自给这位太嫔指个寺规最森严的地方。自个儿想找男人没什么,要是去祸害好端端的老尼姑小尼姑就很有什么了。
    贾太嫔还想继续恳求,却见裴行昭已低头处理政务,眉宇清冷,到了嘴边的话硬是不敢说了,称是告退。
    她没别的法子,只得去求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听她说完,多看了她几眼,“太后怎么说?”
    贾太嫔转述了裴行昭的意思。
    “从不曾见你诚心礼佛,却梦见了菩萨,对于没大彻大悟的人来说,这种梦便是相反的,并不吉利。”太皇太后淡淡的,“太后大度,给你留了颜面,没点破罢了。这事情不可行,你回去吧。想遁入空门,在宫里做个居士,每日潜心礼佛就是了。”
    “可是……”
    太皇太后目光骤然变冷,“你到底是想出家,还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修佛在心,与身居何处无关。”
    这没脑子的东西可真会膈应她。她信了几十年佛,都没梦见过佛祖观世音,不曾礼佛的倒梦见菩萨了,这不是变着法儿地说她没佛缘么?说她没有,那就谁都别想有。
    再说了,梦见菩萨就能出宫去,别人都效法怎么办?有胆儿肥的问她“您这么信佛为何还贪恋红尘”怎么办?难道她要在宫里做居士么?
    且不管有没有先例,皇上那个兔崽子痴迷于修道,她那样不就是跟他对着干么?等她百年之后,他不让僧人给她好好儿超度怎么办?
    贾太嫔又一次不敢吱声了,灰溜溜地告退回了自己宫里。这下好了,心愿不能实现,反倒给自己挖了个无底洞:往后少不得效法太皇太后,每日里诵经抄经,隔三差五还要吃素,要不然,就会落个欺瞒太后、太皇太后的罪名,前者不在乎,后者一定会出手整治——拿神佛的事儿说事,对那位老佛爷来说可是头等的忌讳。
    找男人的事儿,是做梦都不要想了,万一再被发现,万一捅到太皇太后面前,不以亵渎神灵的罪名把她扒了皮才怪。
    裴行昭闻讯,觉着这结果还行。因着先帝对很多嫔妃很是无情,但凡换个着调些的,她也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派宫人寻机提醒两句就罢了,要不然,也犯不着亲自去看到底是谁。
    可谁让贾太嫔那么没谱呢?有心无心的话,像足了贪欲的混帐男人,还想指望她离宫后老老实实的?
    .
    乔景和不知道宫里的八卦,除了走过场讯问陆子春、陆雁临和廖云奇,着手的是完善律法、帮女儿建书院两件事。
    太后的心思再明显不过,要为女子逐步争取权益,而不是只做男子的挂件陪衬。
    乔景和得承认,早先自己对太后的看法有些偏颇,认为她一定重武轻文,若为女子争,也是通过杨攸、林策那般行伍或出自行伍之家的女侯,甚至曾为来日说服太后重视从文的女子打腹稿——如今想来,有点儿好笑,感触颇多。
    太后进宫前,有名将名士说生女当如裴行昭,有豪气干云的年轻男子说娶妻当如裴行昭。他与妻子听了,很是感慨,希望自家的女儿就算得不到那样高的肯定赞颂,也该在她喜欢的领域开疆拓土,不负所学,不负年华。
    而今这希望不再渺茫。
    乔景和特地选了一名善于体察人心、会说话的幕僚陪同尔凡拜访名士。
    幕僚的会说话,并不是指完全的舌灿莲花,任凭别人说什么,都有九成把握将人说服,那种人做使臣很合适,寻常人情往来有时挺不招人待见的——总会锋芒毕露,言辞间把人架到不上不下不尴不尬的情形不少见,当时人不得不点头允诺些事,回过味儿来总不免反感,兑现承诺也不过是因着重诺,而不会心甘情愿地全力以赴。
    真正会说话,就是寻常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聪明人,再加上涵养和真才实学,怎么样的人都会被哄得心里熨帖,且不会轻视,这才是真正的八面玲珑。而这等本事,尔凡是不需要学的,立志执教的人若是人际圈子里的万金油,全无益处,时间久了,变得面目模糊,甚至被人诟病全无风骨也未可知。
    好在尔凡懂得这一点,她说要是处境卑微,那就必须得做八面玲珑的,成事了再慢慢显露真面目也不迟;如今她有乔家庇护,有太后娘娘照拂,姿态便是不能高也不能低,对人以诚相待即可,其他的,要用适合的人、相宜的手段。
    她还笑说,既然是名士,脑子便是灵光的,我等适合的时候提一提太后娘娘备好的折扇,他们怎么会想不通太后的用意,真正胸襟开阔的人自会欣然应允,若是连女子成才的事都容不得,那便是我们看错了他,不要说成事前就撇清关系,便是不能成事,日后也要形同陌路。看不起那种人。
    当时乔景和笑问,你怎么会想到这么多?
    尔凡笑容活泼慧黠,说多想想太后的一些事,便能看出她的处世之道,照猫画虎还不会么?
    乔景和就想,谁折服于谁,那劲头也厉害着呢,小太后对人尤其对女儿的影响这么深,是他始料未及又满心欢喜的。
    太后冷酷无情的一面,女儿想学也没机会,没事,其他的,如果决、该隐忍时隐忍、实心实意地体恤军民、逆着寻常人的角度处理突发之事、用一些明明耍横耍流氓却偏让人没词儿的狡黠手段……都是人们可以转化一番为己所用的。
    傲气、风骨在骨子里,从不是摆出清高的姿态就能被人高看一眼。傲气、风骨是始终为着相同的原则为人处世,哪怕面目不同、手段万千,在人心里的面目也始终如一。
    裴行昭的傲气、风骨,是一往无前永不低头,凡事求一个真相、公平。
    尔凡将这样的人引为生涯的良师,是她自己的幸运,亦是她的亲人的幸运。
    父女两个有过这样的交谈,乔景和对女儿再无担心,让她只管放手去做,不要怕犯错,身后有她爹撑腰呢。
    接下来,他开始废寝忘食地翻以前的案件卷宗,寻找律法明显有纰漏致使人受刑甚至身死的案例。
    没错,太后和他目前一心想完善的律例,只关乎女子,但若只着手这些,会引得朝臣同僚心生警惕,说不定会怀疑太后和他起了变法的心思,虽然这是实情,但变法又不是非得明晃晃扯出大旗来——那么做的,大多失败了,悄没声地一点点改变,一步步实现自己心中所想,何尝不是明智之举。毕竟,再强悍的人,也架不住群狼环伺,只要扯出旗号,官场上大多数人都会成为狼群中的一员,因为都不知道变法会变到哪一步,会不会切实损害到自己的权益。
    说到底,太后其实早已经开始改变律例了,譬如要先帝答应废除殉葬制,譬如一直在进行的削减皇室宗亲用度,不管哪一项,如果她单独提出,都会遭到群臣不遗余力地攻击,妙的是她会找机会:
    废除殉葬制的事,谁再不满,提起来总不免让先帝背锅——为了娶个倾国倾城的媳妇儿,连开国帝王太宗皇帝定的规矩都废了;
    削减宗亲用度,则有晋阳和镇国公背锅,经过皇帝微服出巡前不遗余力地哄骗宗亲,宗亲和官员都已相信,那是晋阳提出的馊主意,她自己吃饱了,却要用宗亲开刀立威,不答应就削减武官的用度,太后和皇帝有什么法子呢?人家当时可是摄政长公主啊,他们也委屈,却不得不让步。
    这类事,乔景和越琢磨,乐子就越多,也就品出了裴行昭对待这种事的路数,不用她明说,他也会跟着她的步调往下走。
    乔景和忙活了一番,只找出两个值得重视也就是可以调整相关律法的案子。不够,既然要动一回律法,虽不能出重手,却也不能过于小打小闹。
    斟酌一番,在当日廷议的时候,他留到最后,请裴行昭许他调阅各地案件卷宗的权利。
    裴行昭毫不犹豫地准了,又叮嘱道:“说起不平事,许彻那小子心里装着不少,跟你说上三两日都未必说尽,可以抽空跟他聊聊,迟一些哀家知会他一声。”
    乔景和欣然应下,回内阁值房的路上才想到小太后提起许彻的措辞——那小子,不由笑了。或许很多人在她眼里,都有些孩子气吧?虽然,成了名的人,比她年岁小的屈指可数。
    在值房忙碌到申时,许彻来寻乔景和,笑道:“阁老想找卑职聊聊?那您可得请我吃一顿,听说熏风阁的猪头肉和肘子特别好吃,带我去尝尝?”
    “行啊,明儿就去。”乔景和笑着,满口应下,“要吃肉,也要喝酒,管够!”
    “得嘞,明儿您下衙的时候我来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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