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您怎从船舱出来了,日头已出,外头晒得很。”来的是位漂亮姐姐,她走到几人面前,直接张开手中帕子,挡在他额头处,这下就连那位小娘子的视线也挡住了。
    很显然,这船上坐的压根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而是位少爷。
    这便是江南首富余家独子余心乐了。
    余心乐顿时什么也看不到,闷闷不乐,声音也变得低沉:“我想买她的栀子花。”
    漂亮姐姐笑道:“确实已是栀子盛开的季节,少爷请放心,京城家里早就给您种上了,都是早些年从咱们平江府的家里移栽过去的。”
    余心乐面上这才稍微好看些许。
    漂亮姐姐又劝他:“少爷,先进去吧。”
    “娘在做什么?”
    “李大人派人过来,想请老爷夫人过去一叙,恐怕不得不去,夫人叫婢子来告诉少爷……”
    漂亮姐姐忐忑说完,果然余心乐又不高兴了。
    这位姐姐与方才那位书童对视一眼,看着余心乐,想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这一路,确实是委屈他们少爷。
    余心乐又何尝不知他们难做呢?
    他最终“哼”了声,转身回了船舱。
    两人松口气,付银钱与那小娘子买了一包的栀子花,还把整船的吃食都给买下,护卫将吃食搬运过来,小娘子便撑着船晕晕乎乎地走了。
    两人则还留在甲板。
    年长些的这位漂亮姐姐是余夫人的贴身大丫鬟,名叫晓寒。
    少年是余心乐的书童西园。
    晓寒将栀子花递给西园,叮嘱道:“千万看好少爷,一定不能下船,我陪夫人去李府,我们午后便能回来,如何都要哄好少爷,再有十来日,咱们便能到京城,一切就都好了!”
    西园也有些蔫,他点头应下,又不平道:“好心也有错?长得俊也有错?我们少爷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帮那个忙!说起来也都是官家小娘子,怎么做出来的事,都跟土匪似的?!”
    晓寒自也不悦,闻言也不由暗咬银牙。
    但她年长几岁,劝说西园几句,两人便分开。
    西园抱着栀子花回到船舱,天气渐热,余心乐怕热,窗下摆了冰,不时有白色轻雾冉冉升起,轻雾中,余心乐单手托腮,懒懒地在看一本书,影子落在雕着孔雀的窗格上,窗外的晨光柔软地落在他的面庞,隐隐约约有只孔雀模样,一时间他竟也不舍得打断这室闲适。
    余心乐翻过一页书,手还托着脸,却是抬眼看他,问道:“怎么,两人商量好要怎么关我了?”
    “……少爷。”西园走到近前来,心疼道,“少爷,您受苦了,但晓寒姐姐说的也是,再熬十来天,咱们到京城就好了!”
    这里没有外人,余心乐终是将面前的书推开,烦闷道:“谁知到了京城会不会变好!那姓王的,她姑姑是在宫里当贵妃的,到了京里岂非更容易逼婚?!”
    “不会的少爷!咱们京里也有人啊!”
    余心乐嗤笑,他们家京里的那些人?
    算了吧!
    那些人能不拖他们后腿就不错了!
    再说岸边那些人,好不容易看到个影子从船舱出来,瞧着甚是曼妙,结果被人家家仆挡得个严严实实,什么也没看着,心里那个恨,那个可惜啊!
    同时,他们也更坚信这是位小姐。
    否则何必挡得如此严实呢?
    等到那撑船的小娘子回来,大家赶紧招手叫她过来,说是买吃食,实际是问那小姐的来历。
    小娘子这会儿都还没回过神来呢。
    她长这么大,在水上做生意也有五年,也算是见过世面,却是头一回见到那般相貌的人。
    此时被人一通问,她红着脸,喃喃道:“他、他好像是天上仙宫里走出来的人……”
    大家只当是“她”,更为兴奋,再问他们从何而来,说的是哪里的话。
    小娘子想了想,说道:“似乎是从平江府来。”
    那吴侬软语的腔调再不会错。
    顿时,窗边就跟烧沸的热水一样。
    在这锅沸水之外,角落离码头较远的窗前也站有两人。
    这两人身穿相同黑衣,其中一人身量颇高,另一人虽矮却壮实,面上都戴黑色的铁制面具,将面容完完全全地遮了去,茶楼中与他们一样打扮的还有四五人,这也是清和县特有的风景,众人早已见怪不怪。
    毕竟镖师是踩在刀尖上赚银子,行走江湖,仇人众多,这也是为了保护各位镖师。
    除非人死,否则在外,镖师的面具从不摘下。
    这两人同样看着码头边的船队,只是他们很安静。
    瞧见有一对华贵的夫妇被簇拥着下船,再上轿子离开,矮壮那人才用极低的声音说:“能叫清和县这个二愣子知县不顾闲话也要去请的人,又是从平江府而来,恐怕是平江余家,据闻这二愣子早年与余老爷是同窗,两人关系亲近,也多亏余老爷资助才能进京考学。”
    他身边的人,不置可否,不言一语。
    “殿下,若想顺利回京,恐怕少不得要在余家身上做一做文章。”
    身边之人依旧沉默,他在看那艘船。
    窗边的“菡萏”不时随风盛开,隐约还有栀子花香被揉进风中传来,有道托腮的慵懒影子落在竹制窗帘上,似乎影子也觉得极为没趣。
    忽地,那影子转过脸。
    隔着那道竹帘,两人仿佛遥遥“对视”。
    影子“看”了会儿,无趣地收回视线,拿起茶盏喝茶。
    他拿起窗边放凉了的稍显苦涩的茶水,也啜了口。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这篇超甜,希望宝子们看得开心~
    第2章 倒霉孩子
    也是他喝茶的功夫。
    那小窗中忽地扔出个小竹筒,竹筒上吊着绳子,一寸寸地往下放,竹筒落至水面时,抓住绳子的手与手腕也出现在窗外。
    一截天水碧色的衣袖,衬得手腕雪白。
    竹筒渐渐沉进水中,有个簪着碧绿玉簪的小脑袋也冒出窗户,他一心一意盯着水面,倒是瞧不见面庞,只见他手腕用力,竹筒摇摇晃晃地装了大半的水。
    窗户在船的末尾,恰好是个死角,也就只有角落里的他们俩瞧见个侧面。
    眼看他要把竹筒再拉回去时,窗内传来着急的声音:“少爷!让小的来!您小心落水!”
    那小脑袋倏地收回,似是被人给拉回去的,多亏他们俩习武,耳力极佳,远远地还能听到他不满嘀咕:“河里有水妖不成?!我不过弄点水养栀子花罢了!”
    “哎呀!少爷!您没瞧见码头有人在洗衣服呢,这水会把花给养死的!”
    “……真的假的?!快倒掉快倒掉!”
    那竹筒果然被扔了出来,渐渐往岸边飘来。
    窗边很快也就没了动静。
    赵酀放下茶盏,嘴角扯了扯,同样是极低的声音:“余家小姐?”
    身边的人,是他亲信邓容,笑了笑,倒是认真说道:“余老爷名余安和,行事向来高调,即便我甚少打听平江府事,也知道余家仅有一子,名为余心乐,并无女儿,此子同样很高调,性情张扬,在江南很有名声,很受追捧。”
    赵酀不再多言。
    邓容却知,这代表他们殿下已经在思考这件事。
    他索性又继续道:“殿下有所不知,余安和的妻子,是程文祥的大孙女。”
    赵酀眼露一分兴味:“程文祥为何会将孙女嫁与一介商贾。”
    这倒不是赵酀瞧不上商贾,相反本朝商人的地位已是高上许多,本朝开国时极为艰难,若不是开放盐引,经由这些商人四处奔波,又如何充实国库?
    偏偏有些人就爱自诩清高,自己没本事,还爱瞧不上这些真正做了实事的。
    例如程文祥。
    程文祥是礼部尚书,是朝中出了名的“清贵”,鼻子都快要朝天了,连他赵酀都看不上,更何况一个余家。
    邓容便翘了翘嘴角,也有些嘲讽地说:“这其中自是大有文章,程文祥曾经收养他们族中一位孤儿,一力支持他读书考学,就连先帝都赞程文祥‘仁厚’,这位孤儿便是现在的程四老爷。
    “程四老爷成年后,程文祥为其娶山西林家的女儿为妻,只可惜这位原配诞下女儿便已过世,十多年前程文祥被安排外放平江府,程文祥说是‘喜爱’余安和的人品,将这位孙女嫁给余安和,也就是如今的余夫人。待任满回京,程文祥转头又给程四老爷娶了新的媳妇儿,也是位大商贾的女儿。”
    赵酀的手指摩挲着茶盏,心中到底冷笑一声。
    这程文祥倒是打的好主意,瞧不上商贾,又贪婪商贾的钱,嫡亲的孩子不舍得,特地捡了个回来,一个又一个地娶,那山西林家也是出了名的巨富。
    难怪程文祥能得先帝夸赞,如今又能扒上赵琼,原是一路货色。
    他不再看余家船只,这余家到底是与程文祥有所关联。
    他赵酀再不济,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他总有法子回京,再多人的阻截与刺杀都没用处。
    他欲与邓容离开,却见茶楼里进来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身后还跟了名护卫。
    少年站在门口,直接高声问道:“此处可有对清和县熟悉,且能说会道之人?”
    众人赶忙回头看去,立即有人认出:“哎哟!这不是方才从船上下来的小公子?”
    少年笑道:“我哪里是什么公子,我是我们少爷的书童,我们少爷初来清和县,想听些稀奇的,可有人愿意与我去船上?”
    少爷??不是小姐???
    大家都很失望,但很快他们就振作起来,毕竟那样的船只当真极稀罕,哪怕是少爷,他们也愿意去看看啊,许多人抢着去。
    少年很挑剔,选来选去,最终选了三位年轻男子,均是衣着整洁,相貌也干干净净,带三人走前,他又从身后的护卫手中拿来个小包裹,他笑道:“多谢各位善心,只是咱们需要的人有限,诸位也辛苦了,这些便当请大家吃茶,还请诸位不要嫌弃。”
    他将包裹递给为首之人,带上那三名男子与护卫便走。
    余下的人傻了眼,过了会儿的功夫才打开小包裹,一看,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好大方的人家!
    这下茶楼里就更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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