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太医来请臣妾的平安脉,恰好煜王妃犯恶心,太医便提出给她诊治一下。您啊,又要有孙儿了!”
    “好啊,好……”皇帝抿下一杯酒,“显旸这个性子,不知道像谁,活脱脱一个大情种。催他纳侧妃、侍妾,他是一万个不乐意。这下好了,他要有自己的孩子,我也就安心了,也高兴。”
    自从前头那三位皇子出事,皇帝与自己的孙儿们都已疏远。
    一看到鸿祎,皇帝就想到明|慧皇贵妃,和她谋逆弑君的儿子。庆王府举家贬谪,以后和鸿晰估计永不得见。厉王府那个就更不用说了……根本就不是他的孙儿。
    故而,皇帝这几日,不论是否留宿福宁宫,总是要来看看鸿月,逗逗他,体会一下隔代亲。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最好玩的时候。
    皇帝真的老了,惠贵妃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这夜,皇帝照旧去了烟柔的长春宫过夜。
    不过福宁宫里,到了子时依旧灯火通明。鸿月白天睡足了,晚上正闹,放下就哭,非得母亲和外祖母逗他玩儿才高兴。
    周显瑶困到头掉,正没好气地骂小崽子:“早知道把你丢在草原上,让你父王驮着你跑。”
    这时,宫门外有宫人急匆匆跑过,说着什么话,是往隔壁永华宫去的。
    惠贵妃立即着珍珠出门查看,没一会儿,珍珠便急步过来回道:“沈都知着人给皇贵妃娘娘传话,说皇上不好了!太医院已经乱成一团了。”
    “什么?”周显瑶这几日正在为打消父亲与北真国开战的心思而苦苦思虑,她甚至有过一瞬罪恶的念头:如果父亲骤然薨逝,四哥继位,那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眼下,怎会如此巧合?
    惠贵妃把孩子塞给显瑶,道:“我去看看,你别出门!”
    惠贵妃一到宫门外就撞见皇贵妃一行人。宫灯摇晃,两位贵妃皆是云鬓松散,神色焦虑,步履匆忙。
    诚然,这些年他们对皇帝没有多少夫妻之情分,但自己一生荣华全都系于一人,如何不担心他的安危。
    长春宫内,一片混乱。太医们正在你一言我一语争论着如何用药,如何救治。
    “先用针刺人中、合谷等穴位,看能否刺激陛下清醒。”
    “还是针百会、劳宫、曲骨……”
    当值的太医见到皇贵妃,立即来禀报,语带犹豫:“皇上这是……马上风……已经陷入昏迷,臣等正在抢救…… 皇贵妃,您看要不要请内阁、皇室宗亲入宫,以防万一?”
    皇贵妃沉思了一会儿,说:“你们先急救,不许往长春宫外传递任何消息!各大宫门落锁,没有我的手令,一个活物也不许出宫!”
    惠贵妃见她沉得住气,自己也不跟着裹乱了,她找到坐在西侧里间的烟柔,她一身衣衫草草裹着,暗自垂泪。看到惠贵妃来,立即扑进她怀里哭了起来。
    估摸着她一个小姑娘大约也吓着了,惠贵妃柔声安抚她:“没事没事,这不是你的错。皇上有年纪了,难免生病。你跟我说说,是怎么了?”
    烟柔委屈地擦着泪,抽泣道:“皇上今晚过来,喝了不少酒……他还说,要我再给他生个孩子……”
    “……”
    “我说我也想给皇上生个鸿月王子那样可爱的娃娃,皇上很高兴……可是……可是……”
    “我知道了……”惠贵妃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心想他大约也是察觉自己老了。
    “然后皇上就从荷包里掏出了一粒药丸吃了。”
    “药丸?”惠贵妃心里一惊,“什么药丸?”
    “我不知道,就一颗红色的。”烟柔指了指皇帝换下的外衣和荷包,惠贵妃立即给珍珠使了个眼色。
    珍珠将荷包取过来,惠贵妃打开一看,里头空空如也,想必皇帝只带了一颗。
    “皇上吃下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特别凶,我都快受不了了,可是突然就……突然他就两眼一翻,倒了下来,还流了好多口水……”
    “烟柔,这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一旦皇上真出了事,别人会把事栽到你头上,说是你为了迷惑皇帝,哄他服药的!”
    烟头急忙点头:“我没有……我不会说的!”
    惠贵妃又扫了一眼忙乱的太医,他们一贯都在劝皇帝温和进补,善自保养,绝对不会给皇帝制这种药,到底是谁这样纵着害了皇上?
    一阵忙乱之后,太医们终于高呼:“皇上……皇上醒了!”
    三位妃子纷纷赶到皇帝面前,一个比一个眼泪流得凶,一个比一个关切地问候。
    皇帝满脸盗汗,有气无力地说:“朕没薨呢,你们别哭。”
    ……
    煜王府这一夜过得可谓热闹。
    原本周显旸想请英国公府等几家亲眷来好好庆祝一番,但荣相见想荣相予丈夫才出事,虽说内情并非如此,但外头还是要做出样子,英国公府想必也要派人去吊丧。而嫂子刚刚生下千金,月子中也不便出门。此时她实在不想宣扬什么。
    于是,周显旸便依她,只是关起门来,在府里庆祝了一番,又给上下都发了半年的月银以示庆贺。
    直至夜深,两人躺在床上,还是觉得不真实,迟迟睡不着。
    听着旁边不平静的呼吸声,相见问:“显旸,你不高兴吗?”
    周显旸把手轻轻搁在相见的肚子上,说:“高兴,但也有些害怕。我怕你怀着孩子难受,生产的时候又太痛,遭罪。可是这种苦,我又无能为力。”
    “别怕,显旸。”也许是因为自己并非第一次面临生产,荣相见心情倒是轻松,“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有数。我嫂子的孩子不也平安生下来了?你别吓唬自己。”
    “希望一切都顺利。我明日再往孙太医府上走一趟,托他无论如何,关照好你的身子。”
    第二日一大早,周显旸在孙府扑了个空,这才知道皇帝急病,孙太医连夜被召进宫去了。
    随后,皇帝因病罢朝的消息,满京皆知。七皇叔与长公主立即入宫探望,确认皇帝没有性命之忧,才放了心。
    皇子公主们也都陆续入宫,轮流侍疾。
    皇帝看见荣相见跟着煜王过来探望,立即免了她的礼:“你是有身子的人,不必这样操劳,小心累着孩子。”
    荣相见还是按照规矩行了礼,而后抚着腹部,笑道:“小家伙刚来世上就带着他给皇祖父行礼,将来出生就更懂得孝敬皇祖父了!”
    皇帝呵呵笑着:“好,将来,朕亲自教他。”
    第三日,皇帝仍未上朝,只召内阁大臣们前来觐见。
    期间,他交代了几件政务要事,而后主动提起立太子之事。
    内阁要员们神经紧绷,关注着皇帝的一举一动。他虽虚弱,眼神却依然很亮,盯着中书令孙韶,问:“你说,立允王为太子如何?”
    孙韶微微一笑:“允王才情纵横,若非太子,一生超逸潇洒,足以靠书画流芳百世。若给他太子之位,是困住了他,也浪费了他的才华。”
    其余内阁要员们闻之频频点头。
    见这位一贯得陛下信重的老臣如此公正,没有偏私自家女婿的心,皇帝对他也放了心,松口道:“拟旨吧,立皇四子周显旸为皇太子,即日起监国理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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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4章
    册立太子的旨意, 比想象中来得快了许多。
    在荣相见的记忆中,上一世的皇帝身体垮得没有这么快,死也是十年之后的事了。
    她和惠贵妃打听了一下, 得知皇帝出事,事关烟柔和药物, 突然就犯了恶心。只把事情告诉了周显旸, 后面也懒得管了。
    这些日子,周显旸一边操心着相见的身孕,一边忙着监国之事, 一边还要被太子三师轮番教导,也很难抽出时间关心皇帝病情的真相。
    成为皇太子之后,周显旸特意向皇帝请旨,暂时不挪到东宫去。
    太子妃初有身孕,胎像不稳。而且,煜王府上下的人都是他们用惯了的,陡然搬去东宫, 人生地不熟,怕她身体不适。
    皇太子居然不住东宫, 仍住在煜王府,这成何体统?
    朝中大臣议论个没完,太子三师也轮番拿着祖宗规矩教训他。周显旸只问一句:“太子妃和孩子若出事, 你们拿几条命赔?”
    一句话就把这些叽叽哇哇的大臣堵回去了。他是真不明白,自己住哪里与他们这帮人有何相干?又不用辛苦他们每日早起进宫。
    皇帝对此倒是反应平淡, 只是命人将东宫好好修缮打扫一番,随时可以入住。
    太医院尽心调理, 皇帝的身子慢慢恢复, 已经能下床了, 只是太医仍不建议他去崇政殿,避免操劳。
    周显旸猜他不愿放手国政,便每日带着与内阁议事后的奏疏节略,到皇帝寝宫去讲给他听,顺便回答他的疑问,或者听他指点修改反馈。
    皇帝对此非常满意,既减少了操劳,又保持着对国家说一不二的掌控感。
    一日眼看天黑透,外头下起了入冬第一场雪。
    皇帝叫周显旸先回王府,留下的奏疏由陈日新念给他听即可。
    周显旸起身行礼告退,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问陈日新:“你说太子,会是一个好皇帝吗?”
    陈日新垂眸含笑:“太子还很年轻,还需要皇上多多教导他。”
    皇帝呵呵笑着,觉得这样甚好。
    日子已经平淡地过去两个月。荣相见这胎算是坐稳了,周显旸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了一半。
    一进门,就见她独自坐在妆台前,托腮蹙眉发呆。刚刚梳洗过,发尾仍有些潮湿,卷曲地搭在背上。
    不知是否怀孕的关系,相见一直纤细的背影,近日瞧起来更多了风韵。
    周显旸走到妆台后,搂住她:“今天回来晚了,你等很久了吗?”
    荣相见惊醒一般,回身搂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我还以为你在宫里出事了!回来这么晚,也不先差人给我报个信儿!”
    说着眼泪就出来了,周显旸立即低下身子抱着她,轻轻拭泪,说了一车软话哄她,又解释道:“朝中事多,皇上留我问了许久。”
    这些日子,她的情绪没有之前那么稳,开始冲他使小性子。太医说,这是孕中多思。周显旸却喜欢,他一直希望相见不要那么懂事,最好像其他京中贵女一样,傲气些,骄纵些。
    相见的情绪被安抚下来,又问:“你在宫里吃过了吗?厨房里还热着晚膳呢。”
    “吃过了,不饿,你要不要再吃一点?”周显旸伸手抚摸着相见的小腹,还未显怀,他却好像可以触碰得到那个鲜活的小生命。
    “我不要了。你不在家,我又不能出去打马球,画个画太医又说不能过分伤神。如今天冷,连鱼都没法钓了。每天除了吃就是吃……活得跟一只猪一样。”
    听着妻子的抱怨,周显旸埋首在她颈间,讨饶:“怪我怪我,到了年关,正是事多的时候。我待会儿就上封奏折,说你身体抱恙,我留在家里陪你。问政之权,还是交还给皇上吧。”
    “可以吗?皇上不会生气,怪罪你吗?”
    “生气?”周显旸嗤笑,“他只怕高兴得很。”
    荣相见一直担心周显旸身为太子,成为众矢之的。如今看他行事有分寸,也安心了。
    她催着他去沐浴,自己躺在床上,笼了帐幔,侧躺着闭目养神。
    炭盆烧得旺,屋子里暖和如春。
    周显旸回来,掀开帐幔,正目睹了这一幅美人春睡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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