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掌教和师叔们差很多,比她强很多。她只能做出大致的估算,立刻联络上君洛宁,脸上微微带笑,问道:“庄羽见过前辈。”
    玉牌没有示警,但这个修为的人跑来这里,是血魔的可能性也不小。丁羽打算跑不掉就先冒充血魔拖一下时间,还有收入灵窍的保命灵器,随时都准备用上。来这儿的人大多没穿自家门派的衣饰,就是存了这个心。
    “庄羽?”那人眉头微皱,问道:“你是哪一派的,怎么走得这么远?”
    听这口气是人族?丁羽不敢轻信,低眉顺目,保持恭敬:“没寻到东西,走着走着就过来了。”
    那人正要说话,看她这样,这才明白过来,不禁开怀一笑:“小姑娘,是将我当血魔了吧。老夫楚士安,虽是散修,与你派中人也并非没有来往。你问问自己师长,是否听说过老夫名姓。”
    丁羽不动,怕被诈,暗地里赶紧问师父。
    君洛宁已经打算过来了,听她这么一说,松了口气:“原来是他。好了,他是我好友,让你寻的那件宝物,当初正是与他一起发现。他也是为那事而来,你同他一起去吧。”
    丁羽释然,还假模假式捏诀问讯,然后才行礼,笑道:“前辈莫怪,晚辈出门在外不敢大意,其实晚辈不姓庄,姓丁。家师是守正宗孤云峰主,晚辈听他提起过你。莫非前辈也是为那件宝物而来?”
    “宝物?”楚士安眉头微动,不由一笑,“他是这么对你说的么。不错,正是宝物,你随我一起去看看罢。”
    说着,再次疾行上山。
    丁羽赶紧跟上,到了那“鼻梁”处,果见下方有个斜着向下的山洞,不知有多深。
    楚士安见她赶上,大袖一摆,率先下去,边走边问:“你师父可还好?”
    “还好。”每个师父的老相识都得问一句,丁羽都答得疲了,直接说一声好,反正他们都有数。
    “当初我们在此认识,也在此结交,一晃已经七百多年了。”
    动不动几百年,丁羽听得麻木。
    不过听起来有故事的样子,恐怕跟那宝物有关。
    “前辈,到底是什么宝贝?还有这山洞怎么这样深,下面不是沼泽么,我们要走到沼泽底下去?”
    “这里地貌特殊。你看上面是丘陵,若下面是沼泽地,怎么承受得住。特殊的地貌才会有特殊的宝物,你跟我来就是。”楚士安笑了笑,“你师父不说,那我也不说。”
    老顽童。丁忌暗想,只得跟得紧紧地,免得在岔路走失。没错,这山洞深入地下之后,七岔八拐的路特别多。
    她暗暗算着时间,足走了半个时辰,楚士安才停步,道:“本来我只是来看看有无人打扰,瞧着山上发生过打斗,才下来探视。不过君洛宁让你来,想必不止是在这里看一眼,你带路吧,我不能拦了他考验你的机会。”
    丁羽定睛一看,前方陡然开阔,却不空旷,遍布钟乳石,不时有水滴落之声。这里还布了阵?
    仔细看去,符文不见,全然隐去,只有踏入阵中才会触发。不过她大概能判断,这应该是她师父的手笔。
    因为丁羽依稀能看出来,这些钟乳石的天然排布可以利用,这种手法是她师父所擅长的。加上他七百多年前在这里留了宝物,那布个阵保护一下,似乎非常合理。
    “师父,你留了阵法都不告诉我。我能破?”这可是护宝的阵啊,破不了的吧。
    “我来。”君洛宁本来就没打算让她破阵,这是她还没学到的内容,他并不打算拔苗助长,一早就打算自己来的。
    他眼睛看不见,若是在别的地方瞒不了楚士安。但此处是他布下的阵法,只要丁羽告诉他一两个标志物,他轻松找到中枢,将关键符文破坏了几处,便让丁羽回归:“你跟楚士安去见识一下。”
    楚士安还赞赏地抚须:“不错,看你轻松破阵,有你师父当日风采。”
    说罢大步在前领路,丁羽跟在后面吐舌。看出来了,这前辈不通阵图,可能当年就跟师父学了个入阵的法子,所以觉得她随便走进去就把阵给破了,十分厉害。
    楚士安许久没来,不时停下来辨认,半晌才弯弯绕绕的在钟乳石之间找对了路,站在了一根垂下的钟乳石旁。
    丁羽在他身后看去,倏然睁大了双眼。
    钟乳石下被长期水滴侵蚀出一个碗状的坑,坑里有液体,更有一根通体洁白,莹然有光,手足俱全的人形参!
    “这是……”
    “这是人面参。你看它,是不是有张脸。”楚士安让开位置让她看。
    丁羽这才看清楚,在人形的脸部位置,果然五官宛然,小小的鼻子眼睛嘴巴竟还十分可爱。
    “你现在瞧着不觉得,人面参一长成就是这张脸,最初却没有人形,必然十分瘆人。不过我与你师父当初来时,已经是这样了。”
    “那你们怎么没拿走啊?”丁羽冲口而出,她虽然没听过这东西,但一看就是宝贝,手已经蠢蠢欲动了。
    就在这时,人面参的眼睛睁开了。
    “哇!”它居然哭了起来,眼泪滴在坑里的液体中,溅起小小的涟漪。
    “喂!”丁羽被吓得后跳一大步,狼狈中还有慌乱,“你别哭啊。”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她好像很像个坏人。
    楚士安在她身后大笑起来:“果然有灵智了。”
    “怎么回事这个?”
    “来,坐,我跟你说叨说叨。”楚士安挥袖清理出地方,与丁羽对面而坐,还拿出了酒来。
    丁羽拒绝,她也拿出茶来。楚士安哈哈一笑,并不勉强,自斟自饮,说起了当年事。
    “我来这里是因为迷路,不然到不得这么远。就在这遇上你师父,一起走到这里,看见人面参。我不认得,光知道是个宝贝,你师父却说这是本以为灭绝的灵植,人形已成,再有七百多年就能生成灵智,采走它可惜了,不如让它好好生长。”
    “前辈同意了?”丁羽没想到是这么回事,不过想想也不意外,挺符合她师父为人处世作风的。但眼前这位楚前辈也同意了可不简单。
    谁知楚士安往嘴里倒了杯酒,笑:“我同意就见鬼了。但是他说服了我。”
    “说……服?”丁羽深表怀疑。
    “我打不过他,你知道的吧,同辈人谁打得过他,何况我还是个散修!”
    “啊?”原来是这么说服的。
    “打不过只好认栽。我心想这是他想独吞,又不想坏了名声,可是也没有办法,看着他布下阵法将这里封锁。不想他说既然一起发现也是有缘,以后邀我同来察看人面参的生长情况,请我留下名姓。”
    楚士安想着当日情形,面上浮现微笑:“我将信将疑,留了个假名号,怕他回头暗中对付我。但是你们守正派,那得多有人脉,他回去大概就把我查出来了。过了五十多年,邀我来看,人面参果然还在这里。”
    他仍不能全信,但与君洛宁便有了来往。后来渐渐成了好友,性命交托。
    “按他推算,最近就是人面参生出灵智的日子。后来他怕自己压不住飞升,就将入阵行走的法子教我,托我到时来看。不想后来出了那事,他又收了你这个徒弟,让你来看,就叫我俩碰上了。”
    原来不是送她宝贝,是真的来“看”宝贝。
    “现在怎么办,它还在哭。我们看看就走吗?我师父没跟我说啊。”丁羽手足无措,被尖尖细细的声音哭得头疼。
    “之前是不好挪动。没生灵智,移出生长环境,可能就被扼杀了。”楚士安放下酒杯,拿了个看起来像陶质的碗出来,貌似花盆,却没土,小小的,与地上那个坑差不多,还补充了一句,“你师父说的。我也不懂,不过他这么说应该没错。”
    “带走它?”
    “带走,这玩意也是你师父炼制了给我,专门用来移栽。”
    这丁羽就知道了,她也有,在守正宗这东西挺多的,药圃移苗时常用。这次出来君洛宁还叫她带一些在身边,她只当是在外行走遇到灵药还移植,原来还有这个用意。
    不过楚士安这个显然是比着人面参的生长环境特意炼制过的,她就不拿出来了。
    第82章
    楚士安将浅坑中的乳白液体小心翼翼地移进小碗,人面参眼泪啪哒啪哒,掉得更厉害了。
    “唉,怎么这么能哭,我也没办法。这个是它生长的依托,也是件天地灵物,现在它长成了并不需要,但是移植时不带上会有风险。”楚士安念叨着,将其中玉色液体全舀了出来。
    丁羽看着不忍,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人面参,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安慰道:“不哭不哭,我们守正宗有一位老青松爷爷,你想不想看看呀?他是你的老前辈,一定能教你修炼。”
    大概是被她的抚摸安慰到了,人面参渐渐止住哭闹,小手举起来,用力攀住丁羽的指头。可惜他太小了,根本抓不住,一张白玉般的小脸都憋出了青色。
    咦,这是说,他体内的汁液还是青绿色的吧,不知为什么外表这样洁白。
    楚士安一看他不哭了,如蒙大赦,叫丁羽:“还是你来移动,老夫是不想再听他尖叫哭泣了。”
    丁羽也觉十分新鲜,小心翼翼地托起人面参,嘴里还不断安慰,慢慢把他放进小碗里。
    人面参可能是回到了熟悉的玉液里,不但没哭,还挂着泪珠咧了咧小嘴,安静下来。
    “前辈,我们把他移到哪去?”丁羽理解师父为什么不把这天材地宝拿走了。这么可爱的小家伙,怎么忍心剥夺他生存的权利呢?
    “你带回去问问他。你们守正宗不是有个生出灵智的老松么,再养一个人参娃娃也没什么。放我这里,迟早我得被杀人夺宝了。我被杀之前肯定得把他吃了。”楚士安哈哈大笑,尽显不羁。
    看着人面参有趣,他说是不想惹人家哭,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果然将他惹哭了,害得丁羽又哄了半天。
    “哎,哭什么呢,不就是老夫没小姑娘长得讨喜么。”楚士安无奈,瞅了眼丁羽,心说小姑娘不算十分倾城,却也有八分美貌可喜,难怪能哄孩子。
    “人面参初生灵智,就跟小娃儿一样,他亲近你,路上就好带了,不然一直哭下去也不是办法。”
    丁羽用手指逗着人面参来抓,好奇问道:“能生成灵智的植物是不是很少?我只见过松爷爷。”
    楚士安道:“灵植灵兽都有机会生成灵智,不过越低等的越不容易。其实……”
    不知为何,他先叹了一声才继续道:“其实血魔本也是人族的英雄。远古时,世界本是这些天生灵物的天下,生了灵智的灵物即称妖,那些大妖圈地为王,根本不将人族当回事,任意取食奴役。”
    丁羽怔住了。这个历史,她前世没有听说过。或许仙盟也没特意封锁,因为在与血魔的争斗中,这段历史湮没了,谁也不知血魔还有这样的过去。而这一世,因为还在与血魔交战,即使知道这段历史,也不会摆出来普及。师父也没说过。
    “最早的血魔就是将灵兽的血脉导入自身而成,具体经过谁也不知道了,但必定死了不少人才成功。有了异能,才有了对抗妖的资本。之后的事我们都知道,血魔成了世界的主宰,那些大妖的血脉被抽取一空,甚至绝了种,只剩下些低等灵兽。要不是植物本来就难成妖,天人界现在也不会有多少灵药可用。”
    之后就像是个轮回。血魔的血脉可以遗传,也可以夺取,就此开启了混乱的根源。一方面他们自诩高人一等,一方面不择手段通过剥夺同族血脉提高自己。渐渐与人族割裂,成为两个种族。
    还好,还好,丁羽庆幸的想,人族后来走的修炼之路才是正途,不需要害人就能修行。前世仙盟诛魔之后发展得很好,像她这样的孤儿也能靠福利长大读书并修炼。
    这个世界发展虽有不同,但最后也不会变得更坏,只要把血魔诛杀干净,世界就会向好的方向发展,不会再落入这个循环了。
    人面参可不能收进须弥戒,丁羽只能捧在手上,那就必须立刻回守正宗了,不能耽搁。路上还得找个东西盖一盖,不然诱惑太大。她相信很多人都不在乎人面参是不是生出灵智。要说顾忌,不如说更顾忌她的身份。
    楚士安却还是不急着走,站在石前,对着已经空了的浅坑,慨叹道:“我当年要是吃了半根参,现在就突破了。要是把坑中积累的玉液饮了,过几十年也能突破。”
    丁羽下意识把小碗抓紧了点,有点紧张地笑了两声:“前辈高风亮节。”
    “屁的高风亮节。”楚士安笑骂,“我这不是打不过你师父吗。”
    “但是后来前辈一人前来,将人面参也照顾得很好呀。”
    “那是因为,我不能辜负了君老弟的信任。”楚士安转过身来,收了笑意,满是追忆的感慨,“你知道对我来说,什么最难得么,便是这信任。我没有想到,他会选择相信我。”
    丁羽搭不上话,因为她发现面前老者已经全然陷入回忆之中,并不需要她搭话。而她敏感地觉得,楚士安话中有话,不止是说这件事。
    好在他陷入回忆的时间不长,很快便一拂袖收了地上酒具,道:“走罢,这里以后也不用再来了。坑中玉液再想积上薄薄一层,也不知还得过个几百上千年,你可以告诉你徒弟,等你徒弟出师时再来寻机缘。”
    噗,丁羽笑出声:“这也太远了,我还没出师呢。”
    “不远,不远,时间过得很快。”楚士安带她往回走,声音低了下去,“上次见你师父还是在战中,一转眼也是三百多年了。”
    丁羽的心情也低落了下来。一两百年时间对修者真不算什么,她还能与师父待多久呢。
    楚士安也怕她因宝物而被人所害,一直将她送回了守正宗。丁羽的计划中原是还要与血魔碰一碰的,也就此作罢。
    楚士安并无进入地牢的资格,丁羽虽能徇私,但并不想为此惹人非议。楚士安也道不必,送她入山门,便告辞而去。
    丁羽捧着个碗,在来来往往的门人奇怪的注视下,先去禀报了掌教。
    原来掌教也会露出这种好奇看新鲜的表情,丁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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