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只听见了“七八斤”!
    他是武夫,平时耍刀弄枪,对落到手里的重量肯定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
    有些夜里,陈敬宗或是将她抱到腿上坐着,或是将她拉到怀里趴着,这些都给了他掂量她体重的机会。
    “我不管你怎么想,我要变回原来的样子。”华阳漠然道,“下次你再看着我变胖却不提醒,被我知道,以后你都别想再碰我。”
    陈敬宗:……
    不就是胖了七八斤,至于说得这么严重,仿佛他眼睁睁看着她病入膏肓一样。
    他是真的更喜欢她现在的身子,只是,想到娇气的公主宁可走半个时辰也要变回去,陈敬宗叹口气,掀开被子,对她道:“过来吧。”
    华阳皱眉:“做什么?”
    陈敬宗拍拍胸口:“趴上来,让我掂掂你今晚走那么久,减了几两。”
    华阳:……
    她确实想知道今晚的活动成效,而且除了陈敬宗,她没有别的衡量方式。
    “你下去,抱着我走几步也能知晓。”华阳坐起来指挥道,真趴过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陈敬宗就穿着中衣站到床边。
    华阳挪了过去。
    陈敬宗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抱起她的腿弯,大步在内室走了一圈,正色道:“比上次抱你,减了大概一两。”
    华阳:……
    怎么感觉他在糊弄人呢?
    第30章
    天凉了, 阳光却好,明明亮亮地照在身上,暖暖融融, 还不用担心会被晒黑。
    下午的课结束,婉宜带着三个弟弟来了花园。
    大郎、二郎都是五岁, 前者生辰早一些,三郎比哥哥们小两岁,长得挺壮的,一看就硬朗。
    花园小,婉宜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石桌旁的公主, 高兴地跑了过去:“四婶, 你也在呀!”
    华阳笑着看着这个侄女。
    陈伯宗端稳持重, 彬彬有礼却不苟言笑, 俞秀谨小慎微,显得有些木讷, 有这样的父母, 婉宜却乖乖巧巧很是开朗, 像个温暖的小太阳,非常讨人喜欢。
    “我来赏枫, 顺便晒晒太阳, 整日闷在屋子里对身体也不好。”
    华阳指指不远处两棵挂满红叶的枫树,当然不会告诉孩子们,她刚刚遛弯圈正一门心思在减重。
    “四婶往这里一坐, 比枫叶美多了。”婉宜甜甜地道。
    华阳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三郎最小, 惦记着玩, 跑到花园里最大的一片空地, 跳着催促哥哥姐姐:“快来吧, 等会儿天要黑了!”
    婉宜对公主解释道:“三郎想玩跳百索,缠我们很久了。”
    华阳注意到二郎手里拿着一根长绳,笑道:“那快去吧,我在这里看你们玩。”
    孩子们就跑开了。
    大郎、二郎一人牵着一头绳子,让婉宜、三郎先跳。
    婉宜身姿轻盈,三郎敦敦实实的一个,跳得挺高。
    华阳目不转睛地看着。
    朝云凑过来:“公主要不要去玩玩?您小时候也爱玩这些呢。”
    而且比起不停地绕圈走路,跳百索更耗力气,还有趣味。
    华阳很是意动,等婉宜热情地跑过来邀请她一起去玩时,华阳顺势同意了。
    朝云喊了珍儿过来,由她们来抡绳子。
    华阳带着四个孩子不停地跑过来跳过去,三郎绊倒的次数最多,摔得滑稽了,就会引起一片笑声。
    陈廷鉴、孙氏居住的春和堂,就在四宜堂旁边。
    笑声一波一波地传过来,陈廷鉴皱起眉头,放下手里的书,对坐在榻上做针线的孙氏道:“虽然孩子们已除丧,这般笑闹也不合适。”
    他对儿子们教导严厉,对孙子们同样如此。
    这份严厉就像那些学问一样深深地印在他骨子里,孙氏知道,已经改不了了。
    所以她也没替孩子们说话,喊来丫鬟腊梅,叫腊梅去跟孩子们说一声。
    腊梅退下,没多久回来了,进了屋,她看看阁老,再看看阁老夫人,难为情地道:“老爷,老夫人,公主陪着小少爷们一起玩呢,我只偷偷瞧了眼,没敢过去。”
    孙氏嘴角一勾,看向书桌旁的丈夫,故意道:“公主怎么了,公主也得守礼,何况她还在丧期,你赶紧过去,就说咱们家阁老不高兴了,叫公主回房待着。”
    腊梅哪能当真,低着头,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抖。
    陈廷鉴无奈地看向老妻:“拿公主说笑,成何体统。”
    孙氏放下针线,腊梅见她要下来,忙去服侍穿鞋。
    陈廷鉴:“你去做什么?”
    孙氏:“腊梅不敢说,我亲自去说。”
    陈廷鉴摇摇头,继续看书了,不信老妻真会那么做。
    孙氏在院子里晒了会儿太阳,听花园的玩闹声渐渐淡了,她才慢悠悠走了过去。
    四宜堂送了糕点来,华阳坐在石桌旁边,款待四个孩子。
    婉宜看看大郎,小声对公主道:“四婶,我们出来玩,被我爹知道了,他肯定会训我们。”
    华阳笑:“那可怎么办?”
    婉宜俏皮道:“我可以说是四婶想看我们玩的吗?您是公主,凡是您要做的事,我爹便不敢管了。”
    华阳就知道小姑娘机灵,同意了。
    三郎一边吃糕点一边偷听,这会儿黑眼珠一转,对二郎道:“咱们回去也这么说。”
    二郎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弟弟,大伯父严厉,自家爹爹又不管他们,连绳子都是娘催爹爹帮忙找来的。
    “你们几个小馋嘴,这个时候不去做功课,竟然来公主这里讨吃的。”
    华阳回头,看到婆母笑眯眯地朝这边走来,披了一身的暖阳。
    她笑着起身:“才吃上,娘别吓唬他们。”
    婉宜喊声祖母,把自己的石凳让了出来。
    孙氏摸摸孙女的头,请儿媳一起落座。
    孩子们的脸蛋红扑扑的,华阳的脸更是艳丽得像朵花。
    孙氏假装什么也没看出来,跟着吃了一块儿糕点,等孩子们走了,她才对华阳道:“时间一晃,咱们来陵州也大半年了,只是委屈了公主,金枝玉叶,却要陪着我们困在这小宅里。”
    华阳:“娘又与我见外。”
    孙氏:“好好好,娘跟你说些不见外的,今日是十月初八,公主可知明日是什么日子?”
    华阳面露好奇:“什么日子?”
    孙氏瞅瞅四宜堂,笑道:“是老四的生辰。其实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过什么生,我跟公主说这个可不是为了让你操持什么,只是我们这边特别讲究长寿面,等会儿公主让小厨房给他煮碗面,也不用特意点出是长寿面,端到他面前叫他吃了就是。”
    家里的这些孩子,凡是过了十岁,都不会再特意庆生,前夜吃顿寿面,第二天晌午叫厨房多做四个菜,就算过了。后来老大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小家,像这样的简单庆生都不再有,随便小两口在自己的院子里操办。老三、老四也都将如此,今日也会是她最后一次跟公主儿媳说这个。
    公主若与老四恩爱,说一次自然会记住,不恩爱,她年年来提醒,只会惹人烦。
    对老大媳妇、老三媳妇,孙氏都是这么做的。
    华阳暗暗好笑,上辈子婆母提醒得比现在委婉多了,唯恐她不高兴,这辈子婆媳关系亲近了,说话也少了拘束。
    “娘放心,我一定让厨房好好给驸马煮碗长寿面,我也会告诉驸马您这份心意,他听了肯定高兴。”
    孙氏哼道:“别跟他说,省着他得意,更不肯改他那驴脾气。”
    .
    夜幕笼罩下来,西耳房那边终于传来一声口哨。
    朝云站在廊檐下,瞧着大步走过来的驸马爷,迎上去几步,压低声音,又埋怨又同情地道:“您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公主为了等您,饭都没吃呢。”
    陈敬宗把手里的猎物丢给她,得知华阳在次间,陈敬宗走到次间窗外,隔着闭合的雕花轩窗解释道:“其实我早回来了,只是溪边有两个认识的街坊在洗衣裳,我怕她们认出我,临时藏在树上,没想到一直耽误到现在。”
    他也不想惹她生气,之前在树上,他都想装鬼将那两个不专心洗衣裳反倒聊得热火朝天的妇人吓走。
    华阳在看书,闻言道:“知道了,叫厨房起火吧,趁饭没好你先去沐浴。”
    那声音清灵慵懒,如莲台上的观音半阖着眼吩咐童子去做事,又如一团春燕在耳边呢喃,挠人心肝。
    陈敬宗仔细回味,好像没听出怒气。
    厨房那边叫朝云去跑腿,陈敬宗熟练地去水房拎水,本来就回来晚了,刚刚若风尘仆仆地冲进去,她更要嫌弃。
    寿面早已擀好,沸水里煮一会儿就熟,陈敬宗的澡洗得也很快,湿巾子一擦冷水一浇,身上便半点汗味不剩。
    他不讲究,头发半干不干地就束了起来,再换上干净的衣裳,大步来了上房。
    华阳从次间出来,看他一眼,自去饭桌前坐下。
    陈敬宗打量她的神色,跟以前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朝月带着珠儿将晚饭端了过来。
    天冷吃面很正常,只是陈敬宗一低头,就见碗面中间摆着一个异常漂亮的荷包蛋,左边是笋干青菜,右边密密地摆了一排前阵子他专门买给她的酱牛肉。牛肉是稀罕物,除非遇到附近有百姓家的牛意外死去,基本吃不着,而且牛肉少肥,吃了不怕胖。
    这么多肉,又是这样的摆盘……
    虽然华阳那边也是类似的摆盘,只是份量少了他一半,陈敬宗还是觉得不对劲儿。
    华阳看他一眼,道:“母亲跟我说了,明天是你生辰,这是长寿面,快吃吧。”
    陈敬宗目光微变,探究地看过来:“母亲让你给我煮面,你就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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