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确实有点累, 可舒展过后的筋骨很舒服。
    陈敬宗回来时,华阳才把洗过的长发晾干,蓬蓬松松地披散在肩头。
    头发一散,显得她清瘦的脸更小了。
    隔着一张矮桌,陈敬宗看她的眼神仍然带着怨气,怪她糟蹋身体。
    华阳哼道:“不想看就别回来,等我养好了,我再派人去卫所知会你。”
    陈敬宗:“你尽管没良心,有你服软的时候。”
    华阳继续看书,心思却早飞到别的事情上了。
    一下子分开这么久,不见面还好,像昨晚重新躺在一张床上,陈敬宗才走进拔步床,她便开始手脚发软。
    昨天没有预备莲花碗,他老老实实睡觉,今天可是预备了。
    其实华阳也没有特意想着这事,朝云习惯地请示她要不要泡上,华阳犹豫一会儿,点了头。
    陈敬宗去院子里刷牙,华阳先去了内室。
    等陈敬宗进来,就见她已经躺下了。
    陈敬宗站在屏风前脱下外袍,视线扫过梳妆台那边摆着的莲花碗,那东西正呆头鱼似的在水里漂着。
    他笑了笑,灭了几盏灯。
    到了床上,陈敬宗掀开自己那床被子,背对华阳躺下。
    华阳:……
    就在她疑惑这人怎么改了性子时,陈敬宗淡淡地开口了:“这几天都不用预备那个,我对身上没几两肉的瘦仙女没兴趣。”
    华阳:……
    她很气,这时候却不能骂他,骂了就好像她特别盼着那个特别失望似的。
    顿了顿,华阳仿佛已经睡着又被他吵醒般,含糊不清地嘟哝道:“你刚刚说什么?”
    她以为陈敬宗会继续阴阳怪气,黑暗中,他却钻进她的被窝,一边抱住她一边亲她的耳朵,重重的呼吸宛如夏日酷暑的热浪,一阵阵地撞在她的脸颊耳畔:“我说,您老祖宗好好吃饭,早点养回来,等祖宗身子精神都康复了,我再使劲儿地孝顺您。”
    华阳:……
    她抬手就往他身上招呼!
    陈敬宗改成平躺,闷笑着任由她打,等她打得气喘吁吁了,他再把人拉到怀里,亲她的唇。
    华阳晕乎乎地想,她不会主动劝陈敬宗,但陈敬宗自己食言反悔,她也不会嘲笑他。
    可陈敬宗只是亲了她很久很久,最后赌气般用被子将她裹紧,他又回了旁边的被窝。
    .
    四月十八是华阳的生辰。
    景顺帝还惦记着女儿的身体,再加上已经三年没有陪女儿过过生辰了,十七这早就派小马公公来陈府接女儿进宫。
    太子在东宫读书,景顺帝与戚皇后在凤仪宫坐等女儿。
    华阳来时,帝后一同看了过来。
    虽然才过去七天,可这七天华阳好吃好睡的,脸上的肉已经恢复了一半,腰骨纤细、体态轻盈,春风拂柳般楚楚动人,有别于她往日的雍容华贵。
    景顺帝放心了一半,另一半当然还是心疼女儿瘦了,前阵子好不可怜。
    戚皇后想的是,女儿能恢复这么快,除了病愈,肯定也是在陈家住得舒心,尤其是陈敬宗,小两口必然十分恩爱。
    “现在牡丹开得正好,走,咱们一家三口去赏赏花。”
    景顺帝游兴很足。
    华阳、戚皇后当然乐得作陪。
    因为华阳喜欢牡丹,御花园里几乎处处都能看到牡丹的影子。景顺帝看看挽着他手臂而行的女儿,怀念道:“朕还记得盘盘刚出生的时候,这边牡丹还没那么多,等盘盘三岁了,牡丹一开就喜欢摘一朵大花往头上戴。”
    华阳:“父皇怎么不记得我的好呢,光记这些叫人难为情的。”
    景顺帝:“做何要难为情,朕的盘盘既有牡丹之姿容,又有满月之灵韵,偏爱牡丹乃是命数。”
    华阳:“我是您的女儿,您当然要夸了,只是记在史书传下去,后人怕是不信。”
    景顺帝:“那是他们没有机会见到你,见到你,便会知道朕的夸赞句句属实。”
    华阳看看旁边的母后,笑道:“我的美貌都来自母后,父皇可如此夸过母后?”
    戚皇后嗔了女儿一眼。
    景顺帝意味深长地与戚皇后对了一个眼神。
    傍晚太子也过来了,既然是庆生,便是帝王之家,桌上也少不了一道长寿面。
    席面摆在栖凤殿的院子里。
    十七的月亮虽然缺了些,月光依然皎皎,温柔地照着围坐在一起的一家四口。
    华阳的目光,依次扫过笑容慈爱的父皇、容貌美艳暗藏威严的母后,以及近来个子又窜了一截的弟弟。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出阁前的岁月,无忧无虑地做着她的华阳公主。
    若父皇母后永远都不会老去,若以后的每个生辰他们都会陪着她过,该多好。
    .
    吃过长寿面,第二天才是真正的生辰。
    华阳来到凤仪堂,景顺帝、戚皇后、太子都在,之前约好的,今早要一起用饭,顺便送礼物。
    景顺帝送女儿的是一面玉盘,上面仿满月雕刻了酷似蟾宫、桂树的纹案,若在夜间挂在树梢,真如一轮满月似的。
    这份礼物与上辈子华阳收到的并不一样,那次的虽然也贵重,却不如这玉盘更用心。
    看来她这场病真的很让父皇揪心,只能用更好的礼物表达爱女心意。
    “真美。”华阳爱不释手地道。
    女儿喜欢,景顺帝就高兴了。
    戚皇后送的是一套满月之色的衣裙,为的就是与景顺帝的礼物相称,那锦缎柔顺,绣满了粉色、碧色极淡的牡丹暗纹,白日穿不会显得太素,夜里穿便呈现出一致的月色。
    华阳调侃道:“原来父皇与母后提前商量过。”
    太子看看父皇再看看母后,面露犹豫。
    华阳笑道:“你该不会没给姐姐准备礼物吧?”
    太子当然准备了,只是远不如父皇母后送的贵重,一时有些送不出。
    华阳费了一番唇舌才把弟弟的礼物拿到手,是一幅他亲手画的牡丹美人图,美人当然就是华阳了。
    这让华阳想起了陈敬宗去年送的那幅,不得不说,论五官相似,陈敬宗画得更像。
    但她还是很惊喜地夸了弟弟,并扬言她会将弟弟这幅画挂在书房。
    太子就笑了。
    华阳在宫里用了午饭,饭后便不顾父皇的挽留,出宫回了陈府。
    她刚回来,孙氏、俞秀、罗玉燕就都过来了,分别带着一份礼物,甚至陈廷鉴都写了一幅字,托妻子转送。
    毕竟今年华阳遭了大罪,大家都很重视她这次的生辰,孙氏还安排了今晚家宴,一起为华阳庆生。
    孙氏笑眯眯的:“我跟老四说了,让他提前一个时辰回来。”
    华阳惭愧道:“今年就这样了,以后父亲母亲可千万不要再为我费事,大郎他们都没有,我做长辈的,多不好意思。”
    孙氏很爽快:“行,都听公主的!”
    到了傍晚,陈敬宗果然提前回来了,下马后先问守门的小厮:“公主可回府了?”
    他怕母亲准备地充足,她却留在宫里庆生。
    小厮笑道:“回来了,在宫里用过午饭就回来了。”
    陈敬宗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仿佛只是随口打听,身后富贵偷偷挤眉弄眼。
    陈敬宗大步去了四宜堂,只是春和堂这边的家宴马上开始了,他都没能跟华阳说几句话,华阳就催他快点出发。
    今晚家宴菜色丰盛,孙氏为陈廷鉴父子几个预备了美酒,也为她们婆媳预备了果子酒,喝的是喜庆。
    华阳知道自己酒量不行,可看着这边同样团圆的一大家子,公爹、陈伯宗、陈敬宗都在,她很高兴,断断续续地喝了两盏果子酒。
    醉意在体内作乱,才回四宜堂,才简单地洗漱一番,华阳就软到了陈敬宗结实的臂弯。
    陈敬宗探究地看着她:“这么高兴,喜欢所有人都为你庆生?”
    或许公主讲究排场,果真如此,以后他让母亲年年都为她操持庆生宴。
    华阳醉醺醺地摇摇头。
    无法跟他解释,也不想解释,她闭着眼,香腮泛起潮红,红润润的唇瓣微张。
    陈敬宗其实还想再等几晚的。
    可昨晚发现她又跑去宫里了,陈敬宗虽然能体谅景顺帝的爱女之心,一记起前面分离的那两个多月,他还是窜起一把火来。
    吃席之前,陈敬宗已经打定主意今晚就要要了她,为了这个,他甚至连一滴酒都没喝,为的就是节省去酒气的时间。
    没想到他不喝,她喝得挺尽兴,呼吸间都是泛着清甜的酒香。
    别说酒香了,就是寻常的酒气,陈敬宗都不嫌弃。
    他抱起华阳去了内室。
    梳妆台上,熟悉的莲花碗在,呆鱼似的东西也在。
    “专门为了我回来的,是不是?”陈敬宗一手抱着她,一手抬起她的下巴问。
    醉醺醺的公主目光迷蒙地看着他,再摇摇头。
    陈敬宗:……
    清醒的时候不肯说句好听的,喝醉了也哄不出来,难道她真就一点都没……
    没等陈敬宗心凉,掌心里随时可能要睡过去的公主,忽地笑了下,尽管一闪而逝,还是被陈敬宗捕捉到了。
    他呼吸一紧,勾着她的腰往上提:“不肯说实话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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