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我错了。”
    释沣定定看他,忽然叹口气:“不,是我错了。我没想到,仅仅是那一次,那一句话,也让你深陷情孽苦海,不得喜悦。”
    陈禾震惊,猛然抬头。
    “因你有迷心症,那句话,我是与宗派传承一起予你,不曾想——”
    “它救过我很多次!”陈禾斩钉截铁的说,他打断释沣,只想问个究竟,“离焰…喜欢师兄的事,师兄你怎会知道?”
    “你冲我这样发怒,大喊大叫,只是怨恨我轻易的选择了死亡?”
    释沣无奈的看师弟,陈禾因激动下了大力气,死死握着他的手,释沣也纵然着,没有挣开。
    “你最多埋怨,不高兴,并且庆幸这次不一样,而不是这样失态。”释沣意味深长,他了解师弟,又怎会被轻易欺瞒,“你认真听了我的话,那情孽之劫,还能应在什么上面?说到底,是师兄对不起你,对不起…他。”
    陈禾胡乱的抹了抹眼睛,勉强撑着笑,故意不满的说:“师兄这样自满,觉得我每次都会喜欢上师兄吗?”
    释沣吻去他眼角的泪,好脾气的顺着陈禾回答:“是这样。”
    第167章 巧逢(上)
    江面飘雪,寒风刺骨,这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
    渡口野店挂着的布幡不知何时被风卷跑了,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竹竿,门口一卷厚毡布帘遮风挡雪,隐隐传来粗汉的喧哗笑闹。
    雪地里掠来数十道身影,数九寒天,竟然都只穿着轻飘飘的袍子,有的背负兵器似的东西,有的身上挂着奇怪的零散物件,要是以市井说书人的口吻,这是气宇轩昂,非同一般,面生异相,威风凛凛,总之绝对不是普通人。
    其中一人随意的一拂袖,
    “唰。”毡帘就这样被猛地卷起。
    寒风夹着雪花直灌进屋内,里面霎时传来愤怒的叫骂。
    这十多个不速之客,鱼贯而入,待毡布垂下重新遮住门时,野店内的已经变得安安静静,只剩下火苗在灶膛内吡剥吡剥燃烧的声音。
    坐在门旁边的几个粗汉,被吹得满头满脸的雪,脸也冻得有点青,愣是没敢吭声,只悄悄的往屋里挪,想离这群刚进来的人远点。
    “诸位好汉…”
    伙计哆哆嗦嗦的过来招呼。
    这种夜店与荒僻渡口,走的都是车马行那些讨生活的粗汉,偶尔有几个货郎,人牙子,稍有点身份的人,那是一年到头也难碰到一个。
    最怕的就是遇到那些江湖人,镖局趟子手、刀客,匪徒,这些都还好说,像这种大雪天还穿单衣,一身上下干干净净,半点污渍都没有的,摆明了是武林高手(…),甭说怠慢,哪怕一句话说错,整栋屋子都可能被拆喽。
    “不准动!”
    来人之中,有人厉喝了一声。
    也不知道怎的,他就站到了屋子另一边。手里还拎着一个胆子小想趁机溜掉的家伙,仔细打量一番,发现不是要找的人,就随手丢到了旁边。
    这下大家心里都定了下来,知道这帮煞神是来找人的,不是自己就行。
    领头的是一位老者,人看着还挺和气,也不坐下,就这样手拢在袖中闭目养神。
    “禀长老,没有。”
    “走!”老者不耐烦的说。
    于是毡帘又呼地一声被吹开,屋里的人都看得真真切切,这帮煞神根本没人伸手去挑帘子,估摸是嫌脏,毡帘自己翻卷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功夫。
    粗汉们眼巴巴的看着,十分眼馋。
    不速之客走了后,屋子里才哄的一声恢复了喧哗与热闹。
    “曲爷,您见多识广,瞧着这帮煞神是什么来路?”
    被尊为曲爷的人,年纪其实不大,只是留着一脸络腮胡子,又披着一件羊皮袄,他闻声嗤笑,慢悠悠的说:“你们这些傻汉,不该管的事情,问个什么劲?”
    “这不是纳闷嘛!”有人讪讪的说。
    同桌的人,更是赶紧倒一碗酒,讨好的捧到曲爷面前。
    “您尽管喝,不够我就请店家添。”
    “没出息,这里能喝上什么好酒了?”曲爷笑骂,拈了一颗花生米塞进嘴里,人却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
    “不怕您笑话,我们这是心里发虚!自两个月前开始,时常能在荒郊野地里遇到今日这番情景,该不会有什么事发生了吧!”倒酒的汉子很碎嘴,急着卖弄自己肚子里那点货,“没准是宝藏!”
    曲爷眉头一皱。
    “哟,还宝藏呢,这是说书听多了啊!”众人跟着哄笑起来。
    曲爷一颗接一颗吃着花生,没吭气。
    “得了吧,他还算好!”有人轻蔑的朝门边一努嘴,“看到那黄瘦子没?那是我们车马行的马夫,整天做白日梦,就想着拜师学艺,上次看到一个有本事的老拳师都急吼吼的跪下来,老拳师喊了弟子将他丢出去老远,这家伙还没死心!你们瞧,这不又追出去了!”
    “啊?”
    众人扭头一看,果然门边挨冻的位置上少了个人。
    “吃哪口饭,就得脚踏实地,整天想什么有的没的…”
    “他想拜师学艺?要干什么?”曲爷忽然问。
    “好玩呗,还能为啥!”那人轻蔑的说,还想再讥讽几句时,猛地撞见曲爷锐利似鹰的目光,竟唬得一抖,不由自主的说了实话,“不知道,有人看到他冬至时买了一大把纸钱,背着人悄悄烧了,回来眼睛都是红的。平日里问起父母家人,这家伙就一味搪塞,说什么孤苦无依,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才来混口饭吃。”
    “越听越像话本子,难道他有血海深仇?”
    一桌人都哈哈大笑,举着碗又喝上了。
    野店的伙计,突然掀了毡帘,扯嗓子嚷:“渡船来了!要过江的准备着嘞!”
    霎时热闹就收了,会账的,整理行囊的,去屋子后面马棚里牵骡子的,粗汉们忙成一团。
    曲爷裹上帽子大袄,顶着风就出去看渡船了。
    出得野店,赫然看到一个人全身是雪,没精打采的往回走。
    “黄瘦子,你没追上那些高人?”有人高声嘲笑,“还是又被丢到旁边了?”
    曲爷目光闪动。
    ——刚才那些人不是魔修,应该不会对凡人动手,不过这家伙想追修士,是不可能的,在风雪里跑了半天,大概连影子也没找着。
    待黄瘦子走近,曲爷才真正的惊了一下。
    这模样这身架,根骨资质竟然尚可。
    不要小瞧这“尚可”的评价,曲爷眼光高,他觉得的尚可,意味着这人要是有了好功法好机缘,能够修到元婴。
    放在大宗派里,也有一席之地。
    曲爷心里嘀咕:这么巧,荒郊野地的,遇到一个想求仙问道的,还真有这个资格?
    那边黄瘦子被车马行其他粗汉指使得团团转,先是冷嘲热讽,末了又赶他到马棚里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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