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这样的魔尊,随时能得好处,但想要更近一步,就难了。
    投其所好这么一件简单的事,豫州魔修做得难如登天。
    ——别看陈禾喜欢在凡人店铺里逛上几圈,但买回来的东西他很少会过问,魔修们已经苦着脸累积出上百个储物袋,专门放在一个屋子里。
    尊者买的布匹分类放进去,尊者买的香炉统一放一个储物袋,尊者买的古董玉器也要一个,尊者买的春。宫图册……
    咳,最后这个是陈禾自己收的,旁人也没有多看几眼的机会。
    当年在小阳山困惑一众修士的问题再次出现了:谁知道两个男子到底要怎么双修?有对应的功法可以用吗?
    书铺只能买到凡人画的图册吧!
    豫州真的有人偷偷去买了这些东西,然而左翻右翻,什么也没看出来。再想想不知所踪,据说已经飞升的血魔,众人一致认为,这是北玄派秘法!
    可能以后有幸成为陈禾徒弟的人,会一窥其中奥秘!
    魔修们想到这点,就把这事放下了。
    眼下百废待兴,魔道的风光日子正要到来,不管做点什么,日后都是一本万利,讨好尊者最终也是为了得到更大的益处罢了。
    这些日子来投奔豫州的魔修少了?
    可惜锦上添花易,现在想表忠心?哼,晚了!
    豫州魔修们抱着看热闹的心情,乐呵呵的看着这些毛遂自荐的修士灰头土脸没面子,越是那等自诩实力的傲慢修士,栽跟头的时候就越好看。
    因为自家尊者从来不跟人客气。
    ——谁若是在陈禾面前自恃身份,陈禾能让他这辈子都不必摆架子。
    但是!!
    竟然有人用这种不要颜面的办法搭讪离焰尊者?这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陈禾身后的魔修们眼皮狂跳,嘴角直抽抽,将这个穷道士打量了好几遍。
    唔,容貌端正,说不上有什么出色的地方,在修真界长得特别难看,才是出奇!
    三十许人的模样,眉宇间神采飞扬,洒脱不羁,搁在凡人中间,似乎还真有那么点儿门道。
    要说有什么不妥,就是无论怎么看,都瞧不出这道人的修为!完完全全跟个凡人似的!
    有脑子灵活的魔修明悟了,悄悄望着陈禾若有所思,这跟自家尊者给人的感觉,有异曲同工之妙啊!都是身在何处,就没法从周遭一切事物里用神念辨清其身影,仿佛与天地灵气尽成一体了。
    知道单是要一观春。宫图册,是不可能让陈禾理会的,魔修们顿时松了口气。
    然后纷纷郁闷:这份释然来得太快!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怎能任凭一个陌生道士,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进了家门…进了离焰尊者独居的小院?
    今天跟着陈禾出门的魔修,个个僵着脸,不知所措。
    没人有胆子向陈禾提出“这道士身份不明来历可疑,尊者切勿理会”的建议。
    他们只是忍不住深思一个问题:陈禾一反常态,真的把人带回来了,究竟是要做什么?真要观摩翻阅分桃断袖书册,然后?
    “我也不知道然后是什么?”一个魔修喃喃。
    其他人面面相觑一阵,随后传出“离焰尊者挑选双修之人眼光挑剔,讲究一见如故,最好是主动送上门的”这么个流言。
    小院内,棠梨树下烹茶的红泥小炉,被挪了去炖着一壶汤。
    炉子太小,壶又大,悬空漂浮在火上显得十分可笑。
    南鸿子头也不抬的对院子实际的主人说:“坐!”
    “……”
    南鸿子占了树下仅有的那张石凳,又摸出一堆草药堆满石桌,加上那个炖汤的炉子,霎时将庭院内繁华美景,折腾出一股焚琴煮鹤的味儿来。
    “你也真是,怎么不多摆个石凳?”南鸿子反客为主的冲着陈禾摇头。
    “以前是有的,后来撤了。”陈禾缓缓说。
    谁会来他这里?
    来这座小院的人,又有谁配与他同坐共饮?
    陈禾漠然:“用不上的东西,何必留着?”
    南鸿子闻言一瞪眼:“你这是给我脑门上扣黑锅喽?贫道是那种自己坐着,让徒弟在眼前乖乖罚站的人吗?”
    “不是…”
    南鸿子笑意还没泛起,就听陈禾说:
    “师父是自己吃羊肉,连汤也不给徒弟喝一口的人。”
    南鸿子被噎得一翻白眼,低声呵斥:“胡说八道!又是释沣背着我说了什么?”
    他拆开手里的油纸包,摸出三个驴肉火烧,看看陈禾,十分坦然的把剩下的两个又包回去了,还义正辞严的说:“小徒弟,为师穷得只剩下这点东西了,都是当年养你师兄养穷的,如今看小徒弟你华衣美宅,衣食无忧,吾心甚慰啊!”
    陈禾冷漠的神情有了一丝松动。
    晋升大乘期这些时日来,他都快忘记喜怒哀乐的滋味了,此刻这股熟悉的感觉——无奈的感觉,正强烈的翻涌上来。
    南鸿子却在这时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说:
    “听闻小徒弟你爱买那些官府盘查的禁书,但有新册,一概购入,还不速速拿出来让为师瞧瞧?”
    陈禾无奈感更甚:“师父你看那些干什么?”
    “日后飞升,门派先辈问起我,你二人双修的路子可还稳妥,但我半点不懂,为了面子编也得编出来!如今一无所知,你让为师从何编起!”
    南鸿子不耐烦的挥挥手:“快取出来,这等翻云覆雨之事,凡人眼中的极乐之事,对我辈修道人不过是功法之一,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
    “……”
    这师父也太豁达了!
    陈禾无力扶额,面对南鸿子催促,他果断道:“不成!”
    “嗯?”南鸿子眯起眼。
    陈禾镇定自若,丝毫不见赧然:“这是我要与师兄一起看的东西,怎能给旁人。”
    硬生生被打成“旁人”的南鸿子张着嘴,有些惊讶:“释沣…释沣与你看这个?”
    说完南鸿子赶紧摇摇头,这不可能,“释沣是我弟子,我还不知道他?”
    “师父知道的,是没有我的师兄,自从我与师兄在一起后,论起对师兄的了解,师父岂能比得上我?”陈禾强硬的说。
    南鸿子摸摸鼻子,没声音了。
    他马马虎虎的将草药塞进炖得半滚的汤里,霎时汤汁就变得漆黑,还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再取普通蛇胆,加水煎熬三次,喝了吧。”南鸿子悻悻的说。
    陈禾不解。
    “咳,这是…”南鸿子这会有点尴尬了,目光飘到旁边的棠梨树上,“犯情劫的修士,常用的一服药,平心静气,不生绮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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