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庞氏战战兢兢地应了,心里却叫苦不迭,她不过才嫁来这端阳侯府两年罢了,又不得裴景方宠爱,除了庞氏这依仗外再无长处。
    让她一下子贪这么多公中的银子,她如何能不怕?
    她与庞氏不同,庞氏为端阳侯生下了两儿一女,便是惹下再多的麻烦,端阳侯看在嫡子嫡女的份上也不敢奈她如何。
    可自己就不同了,若是这事被老太太察觉了,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去求助为人最公道方正的大嫂苏和静,她从前将这端阳侯府管的井井有条,兴许能为自己寻条出路来。
    小庞氏脸上扬起的笑意愈发真挚了几分,她将自己手腕上的玉盎翠镯褪了下来,半推半就地送到了苏和静细白的手腕上,道:“嫂嫂戴这镯子好看的很儿。”
    刻薄的妯娌忽而变得这样曲意逢迎,倒让苏和静心内又熨帖又讶异。
    看来小庞氏贪进自己腰包里的银子多的有些过分了。
    苏和静也不点破,只将那玉盎翠镯推了回去,道:“二弟妹太客气了些,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翠镯可是你的嫁妆,我如何能收?”
    小庞氏的脸色一下子便耷拉了下来,说话时那双漾着春情的眸子不住地往苏和静脸上瞧:“嫂嫂,我实在是看不懂这账本。”
    苏和静故作惊讶:“怎会如此?难道二弟妹从前在庞家时从未学过管家之事?”说着,她便拧着眉追问道:“二弟妹该去问问母亲,她院里的几位嬷嬷俱是管家好手。”
    此刻的小庞氏恰如哑巴吃黄连一般——有苦说不出,她只得婉言笑了一声道:“母亲正为了恬姐儿的婚事忙的晕头转向,我怎可因这些许小事叨扰她?”
    苏和静仍是装作听不懂她话的模样,只道:“恬姐儿的婚事的确是艰难了些,我也正烦着呢,姑嫂之间哪有儿隔夜仇,我只盼着她早日寻个门当户对的夫婿才是。”
    小庞氏一忍再忍,见苏和静油盐不进,也不接自己的话茬,便索性破罐子破摔:“嫂嫂,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和静心内嘲弄她沉不住气,却还是敛起了面上的笑意,肃容与身后伺候的丫鬟们说道:“去外头候着吧。”
    冬吟领着抱厦与春染并小庞氏的丫鬟一齐退了出去,屋子里便只剩下了苏和静与小庞氏。
    小庞氏猛灌了一杯茶水入肚,壮着胆子与苏和静说道:“嫂嫂,老太太说大厨房采买的帐与公中的银子对不上,我不过接手了两日,如何能做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事来,是不是嫂嫂您从前被那些管事婆子糊弄住了?”
    苏和静险些被她这番破罐子破摔给气笑了,她似笑非笑地望着小庞氏的面庞,道:“二弟妹可不要浑说,我这儿可备着采买和公中账册,若是老太太来问我,我也能分辨个清楚。”
    她如今倒也看不穿这小庞氏是假蠢还是真坏,竟想着要拖自己下水,幸而自己备好了后手,再不会让她随意攀扯了去。
    她越想越愤怒,这端阳侯府内的每个人都瞧准了自己是个好说话的善人,寻着机会便要给自己泼脏水。
    她便拍桌而起,指着小庞氏横眉冷对道:“原来二弟妹打的竟是这样的腌臜主意,我苏和静当家把持中馈这些年,从未眛下过公中一分银钱,二弟妹若是不信,咱们便去老太太院里分说清楚便是。”
    苏和静鲜少有这般动怒的时候,小庞氏也被吓愣在了原地,眼瞧着苏和静要疾步往外头走去,她连忙上前拉住了她的袖子,苦苦哀求道:“嫂嫂,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和静止住了脚步,灵透的杏仁眸子里浮起些审视之意,只听她冷声问道:“那二弟妹你是什么意思?”
    小庞氏被她盯得心头发麻,心里一时困窘难当,便忍不住低声啜泣了起来,道:“嫂嫂,我也是没了法子,这采买一项的银子,被我眛下了大半。”
    小庞氏这般坦率,苏和静索性便问道:“既是眛下了,老太太要查账,你还回去便是了。”
    小庞氏愈发难堪,冲着苏和静叹了口气,道:“这些银钱并不在我这儿。”
    再问下去便要伤及婆母的脸面了,苏和静适时止住了声,问道:“那二弟妹打算怎么办?老太太素来铁腕手段,最忌讳人在账本上使手段。”
    小庞氏讨好着上前将苏和静扶到了梨花木椅子上,又殷勤地替她斟了杯茶,袅袅花果香飘入她的鼻尖,将她心口的烦闷略压下去了些。
    苏和静抿了一口花果茶,甘甜的汁水入喉,便听得小庞氏朦朦胧胧的声音传来:
    “嫂嫂,你可知大哥在外头养了个外室?”
    *
    苍云院内。
    庞氏正倚在百鸟朝凤屏风后,听着外院内的管事禀告端阳侯这几日的行踪。
    那管事口齿伶俐,待他将端阳侯的行踪禀告清楚时,庞氏已有些疲乏。
    她便道:“去领赏吧。”
    那管事的连忙称是,由几个婆子领着退出了苍云院。
    黄嬷嬷蹑手蹑脚地上前替庞氏盖了条薄被,又替她轻柔地捏起肩来。
    庞氏身上的疲乏一扫而空,笑着拍了拍黄嬷嬷道:“这些年来去了这样多的人,还是你捏肩的力道最舒服。”
    黄嬷嬷倍觉尊耀,替庞氏捏肩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太太,二奶奶方才去了澄风苑。”
    听得此话,庞氏立刻睁开了眼睛,回神肃容与黄嬷嬷说道:“当真?”
    黄嬷嬷点点头,觑着庞氏的面色说道:“二奶□□一回遇上这样的事儿,自是乱了方寸。”
    庞氏冷哼一声,心内百转千回,面上却笑道:“这也算是误打误撞了,为了恒哥儿的亲事,我总要舍些银财接济娘家一番。”
    黄嬷嬷霎时便明白了她的用意,惊道:“太太是想……将这事推到大奶奶身上去?”
    庞氏的神色隐晦不明,只是说出口的话音里带了几分颓丧:“她好歹是安平侯家的嫡女,又有太后夸赞的金口玉言在,老太太也不会当真待她如何,可珍儿(小庞氏)就不一样了,老太太本就恼怒我将内侄女许给了景方,若是这事闹出来了,少不得要给景方抬个门当户对的平妻。”
    黄嬷嬷知晓庞氏心里的苦楚,只道:“太太这些年也太艰难了些。”
    庞氏阖上眼,往素精明的脸庞露出几分疲惫来:“都是为了这些孩子。”
    作者有话说:
    推一下徒弟的文《嫁给纨绔夫君》
    《嫁给纨绔夫君》
    扶玉鸾琼姿花貌,骄纵恣意,是京都第一美人,众人都以为她会嫁给太子。
    但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嫁给太子之后不光受尽冷待,连累了国公府名声,最后还被弃如敝履,一杯毒酒赐死在东宫。
    扶玉鸾惊醒,为了避免落得梦境里的下场,她决定摆脱太子,自己找夫婿。
    她细数京都世家子弟,敲定了新科状元郎和太傅之子,要选一个端方正直,堪当大任的夫君。
    合适的子弟不多,但她第一个排除了忠义侯府家的小侯爷。
    无它,扶玉鸾和这纨绔子弟相里镜实在相看两相厌,深深觉得相里镜是个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常常和她对着干。而相里镜自诩纨绔风流,却每每被扶玉鸾气到破功。
    二人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拒绝往来。
    谁料一场意外她和相里镜孤男寡女共处一夜,双双丧失名声,太后索性乱点鸳鸯谱,给他们两人赐婚。
    消息传出来,贵女据理力争,小侯爷气急败坏,纷纷抗拒这门亲事。
    扶玉鸾在太后面前泣泪成珠:姑母,您怎能看着玉鸾嫁给那个混账?
    相里镜梗着脖子反驳老侯爷的藤条伺候:你今天就是把我打死,我也不会娶她!
    皇命难违,二人还是结成好事,郎无情妾无意,却还要装作举案齐眉,恩恩爱爱的模样。
    相濡以沫,鸡飞狗跳的日子不断上演。
    起初相里镜只想让扶玉鸾在家里当个摆件,后来他总是习惯性地挡在她面前,为她遮风避雨,护她平安喜乐。
    扶玉鸾也觉得她这纨绔夫君支棱起来,护在她身前的样子当真令人动心。
    她清清嗓子:“夫君,以往是我眼光不好,没人比得上你。”
    相里镜也温情脉脉握住她的手:“夫人亦是我心目中最温柔的娘子。”
    骄纵贵女x纨绔小侯爷
    第15章 瘦马
    小庞氏走后,苏和静迟迟未唤人进去伺候,到了午膳时分正屋里也没传出什么动静。
    冬吟忙让春染去大厨房提食盒,自个儿则进了正屋里去伺候。
    苏和静早不再东侧间坐着品茶,冬吟探头去瞧了内寝间,便发现她家大奶奶正坐在妆奁台前对镜描眉。
    螺子黛价高难得,平素大奶奶并不爱拿它来描眉。
    冬吟正思忖着要不要出声询问一句该不该摆午膳时,苏和静清丽缥缈的声音便隔着帘子飘往她的耳畔。
    “进来罢。”
    冬吟拢回思绪,笑着撩开帘子道:“二奶奶那炮仗似的性子,大奶奶您也受的住。”
    苏和静怏怏不乐地放下那螺子黛,指着铜镜内映出的面容,笑道:“方姨娘素来喜爱这螺子黛,你使个小丫鬟给她送去一只吧。”
    冬吟虽则沉稳内敛,此刻也忍不住问道:“大奶奶何必这般抬举她?这螺子黛您总共只得了两只,平日里也不省得用。”
    苏和静摆了摆手,打趣她道:“世子爷在外养了外室,听闻是扬州瘦马出身,若她不打扮的貌美些,咱们家里可又要进人了。”
    冬吟知她是玩笑话,可还是被苏和静话里的深意激得身子一寒。
    世子爷养外室便算了,竟还养了个扬州瘦马?
    她只怕苏和静会因此寒了心,便搜罗了好话劝解道:“世子爷好歹没寻了个楚香楼的粉头,咱们也是要给世子爷抬个良家子为妾,如今正好有送上门的人选,大奶奶何不将那外室收为己用?”
    苏和静笑意一敛,一字一句地与冬吟说道:“那外室蓄名在楚香楼,听闻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白身子。”
    冬吟听后惊怒不已,只喃喃道:“爷也太荒唐了些,若是那样的女子进了门,大奶奶岂不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苏和静见自己的贴身丫鬟都因此愤怒得双脸通红,心里愈发寒凛彻骨。
    她对那外室倒没什么恨意,不过是个生死由不得自己的苦命人罢了,只是如今,她倒是真真切切地恨上了裴景诚。
    往日里他宠幸方氏,为着庶子庶女百般委屈自己这个正妻便罢了,端阳侯府要脸面,总不会将宠妾灭妻这事搬到台面上来。
    忍一忍,日子尚且还能过得。
    可若是裴景诚将那楚倌红楼的女子迎进门后,自己再自恃身份,也不得不沦为满京城的笑柄。
    贤妻又如何,贵女又如何,还不是和个风尘女子一起争夺夫君的疼爱?
    裴景诚若当真心里顾念自己这个正妻几分,便不会在楚香楼内堂而皇之地蓄养着这个外室,也不会让那外室怀上了身子。
    思及此,苏和静又是嘲弄一笑,若是那外室怀身子一事被端阳侯府内的人知晓了,自己还不知要被那群人如何编排呢。
    苏和静愈想愈愤怒,更有一股哀切之意裹挟着怒火一起漫上她的心头,她回身握住了冬吟的手,泪水顷刻而下。
    “冬吟,若那女子怀着身子进门,我该当如何?”苏和静流着泪的凄苦模样让一旁的冬吟心酸不已。
    是了,若连瘦马出身的女子都怀上了身孕,可她家大奶奶却迟迟未有身孕,她该如何自处?这世道的流言蜚语,能将一个人的心肝肺皆刺的流出苦水来。
    苏和静再忍不住心里的苦楚,泪珠似断线的风筝便滚落而下,将她脸上的脂粉并为了这内宅纷争而戴上的面具一并洗了个干净。
    “这不是我的错,也不是那女子的错,是裴景诚的错,他不过是往上升了一品罢了,便能肆意妄为到如此不顾体面。”
    冬吟不曾答话,只陪着苏和静一同默默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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