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洵听完,便把一直在燎原候命的阳钺叫了过来,跟他说了目前的情况,然后问道:
    “你觉得这一仗,该怎么打才能伤亡最小?”
    阳钺激动得心脏怦怦直跳。
    作为在肃城头一个追随郡王的厢军小将,他比不得护卫营资格老,但如今手头也掌着两千兵马。他自筹还是学了郡王练兵打仗的几分精髓,只是苦于一直没机会立功。
    这次郡王单独叫了他来问话,可不就是要给他机会么。
    他可得好好抓住这次机遇。
    分析着自己已知的信息,郡王明显是要像对燎原一样收服樊城守军,那么,那些守军以后就是自己人,自然是伤亡越小越好。
    若是兵临城下,就算那些守军不想打,也必须要打。哪怕有内应,攻城战对双方也还是会有不小的伤亡。
    是否能有什么办法能直接进城,并且擒下守将杜茂呢?
    苦思冥想了一会儿,他终于有了个好办法。
    “郡王,末将愚见,或可把钦差江大人和那些禁军身上的一层皮好好利用起来,咱们若伪装成钦差队伍,必能兵不血刃打开城门,生擒杜茂!”
    这话让李洵眼前一亮。
    他没看错人,阳钺果然很机灵,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索性肃城的兵练了许久都没上过战场,便不如趁此机会,将他们拉到樊城练一练。
    “很好,那此战便由你带着肃城士兵去打头阵吧。”
    阳钺大喜:
    “谢郡王!末将定不辜负郡王的重托!”
    第63章
    樊城将军府, 妾侍们居住的院落里,气氛犹如暴风雨来临前夕一般沉闷压抑。
    妾侍们站在主母杜夫人身后,同情地盯着院子中间, 顶着风雪跪着的那个瘦弱身影。
    这位年仅十五岁的周姨娘,原本是官宦人家出身, 落了难被发配到樊城,最后被杜将军强行收了房。
    即使如此,她却完全不像一般女子一样三贞九烈要死要活, 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杜大人很宠爱她, 她却并不恃宠而骄,也从不因为自己出身官宦之家就目下无尘。
    对于她们这些同居一个院子的妾侍,不管她们是来自农家, 青楼还是军营里的军妓, 她都从未对她们有过鄙薄之意。反而时常在她们窘迫时予以援手。
    哪怕她态度冷淡, 却也让人感受到尊重。
    所以,侍妾之中, 没有任何人因为她脸上刺字而嘲笑她, 反而对她小小年纪历经磨难却荣辱不惊十分敬重。
    但今日,这位向来沉着冷静的周姨娘,却被夫人发现犯了大错,此时正等着老爷回来处置。
    众侍妾心中虽然同情, 却谁也不敢贸然求情。
    她们在这将军府中,都不过是无根浮萍, 自己都还保不住, 哪里敢贸然插手旁人的事。
    地上的雪那么厚, 众人都担心她冻出个好歹来, 只盼着向来宠爱她的将军赶快回来。
    然而, 将军倒是很快回来了,却是神色阴沉,一副即将发怒的模样。
    他显然已经从夫人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从仆人手里拿起一条鞭子就朝周姨娘身上抽去:
    “给脸不要脸的贱人!竟敢偷喝避子汤!”
    看着眼前少女那冷清中带着凛冽的双眸,杜茂只觉得自己像个丑态毕露的丑角。
    他是三个月前的酒后将这周如植的长女收房的。
    当时周如植才到樊城不过个把月,虽说是右相托付的人,但大皇子已然彻底被皇帝厌弃打发到北疆苦寒之地,右相也不过秋后蚂蚱,他并没有太过重视,只将人随意打发到军营里做了个下等兵便算是给了面子了。
    谁知这周如植身子骨不行,一来就病得要死要活,军中缺医少药,他这大女儿为救父亲亲自求到了他面前。
    他当时喝了点小酒,见这少女身段窈窕,皮肤雪白,虽然脸上刺字也依旧有几分美貌,冷清中带着几分书卷气,和他后院那些看厌了的妾侍大不相同,他便心随意动地强要了她。
    虽然一开始这姑娘挣扎得厉害,事后却渐渐平静下来,只求他救她父亲,保护她妹妹。
    看在这周尧姜如此乖觉的份上,他让人特意从军营外头请了大夫给周如植看病,将人给救活了。
    本来,他作为一军将领,奸污一两个军奴根本不算什么。
    可周如植病好后,得知他强要了他长女,却是要跟他拼命。
    恰在这时,他又收到了陛下的密旨,说以后要重用周如植,令他好生看待,绝不能出现伤病与意外。
    事情顿时就麻烦起来。
    脸上刺字皇帝还说要破格起用,相对于他这个戍守边关多年还只是个六品将军的武将来说,周如植将来的前程相当远大,属于他不能得罪的存在了。
    偏生周如植如今因为长女的事恨上了他。
    思索一番,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周如植的长女周尧姜抬成了姨娘,并且时常宠幸,希望让她早些生下孩子。
    这样一来,即使将来周如植复起,看在外孙儿女的份上,不仅不能把他怎么样,说不定还得为了女儿和外孙儿女尽心帮扶他。
    谁知道,他都不嫌弃这周尧姜脸上刺字,这贱女人,竟然敢背着他喝避子汤,让他几月以来的辛苦全部付诸东流。
    一个女人不愿意为男人生下子嗣,便是最大的嫌弃。
    看着她那鄙薄的目光,杜茂觉得自己的尊严被她踩在了脚下,心头便发起恨来。
    不就是觉得她爹以后能起复,便瞧不上他了么,他便要让她知道,入了他杜家的后院,便永远打上了他的烙印。
    他要打要骂,要让她生孩子,她都得乖乖受着!
    “贱人!”
    他举起鞭子,一鞭又一鞭,狠狠地抽在她瘦弱的脊背上,可这少女虽然痛呼躲闪,却丝毫没有求饶的意思。
    血痕透过冬衣,一点点扩散开来,渐渐地染红了整个后背。
    杜夫人虽说心中解气,却不能任由自己丈夫把那小狐狸精打出个好歹来,见状连忙劝说道:
    “好了老爷,消消气!”
    又居高临下地对已经倒在雪地上的周尧姜道:
    “你这大逆不道的贱妇,还不快跟老爷认错!”
    周尧姜背上剧痛,嘴角也渗出了血迹,闻言却是踉跄着强撑着身体从雪地里爬了起来,站直了身子。
    单薄的身影,殷红的血迹,犹如雪中孤傲的寒梅。
    事已至此,她毫不畏惧。
    在她被杜茂玷污的那一刻,她其实就该去死了。
    只是父亲和妹妹还深陷泥淖,她不能如此自私。
    如今得知父亲有望复起,她便更不能活在世上令父亲和妹妹蒙羞。
    被杜茂打死正好,父亲悲痛之余想复仇,才会好好活下去。
    她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朝杜氏夫妇望去:
    “他在我房中的每一刻都叫我无比恶心,想让我生下这种人的孽种,做梦!”
    杜茂被她彻底激怒,拿起鞭子就又冲了上去:
    “好!好一个铮铮傲骨!本将军今天就偏要打断你的骨头!”
    说着就再次扬起鞭子,朝着少女柔弱的身体上抽去。
    院落里再次扬起尖利的痛呼,声音越来越凄厉,后来却骤然没了声息。
    看着晕倒在地的周尧姜,杜茂这才丢下鞭子,冷声道:
    “请个大夫来,可别让人死了!这贱人,我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发了一通火他突然心头无比清明。
    即使周如植复起又如何,他的女儿已经成了他的人,难道还能从他后院抢走不成?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要他横得下心,拿这周尧姜做威胁,还怕那周如植不乖乖听他摆布!
    *
    户部侍郎江菘被扭送到李洵的待客厅里,虽然表面极力维持着淡然的模样,心中却十分紧张。
    一开始他尚且自持身份,觉得自己身为户部侍郎,三品大员又是皇帝钦差,李洵不敢对他怎样。
    但自从知道他毫无顾忌地砍杀了袁晨升等一干将领后,他便再也不敢如此自信了。
    袁晨升看起来只是个六品武将,可一来武将的品级本就比文臣低,另一方面,袁晨升的家世背景远比他强,父亲是兵部侍郎,外公是一品太师,家中还有个镇南候的爵位。
    这样强大的背景,这位大皇子也还是说杀就杀了,更何况是他这纯靠自己和岳家爬起来的人。
    “郡王!”
    他老老实实地行了个礼,态度十分恭顺。
    李洵今天对他尤其客气,请他在下首坐下,还让他喝茶。
    江菘根本不敢坐实了,茶也不敢喝。
    李洵见状,和颜悦色地道:
    “眼见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江大人可想回京城去与家人团聚?”
    江菘心中大震,他自然是做梦都想回京城,连忙跪下道:
    “还望郡王开恩!”
    李洵道:
    “能不能回去,这取决于江大人自己。”
    “郡王想让下臣做什么……”
    江菘的语气颇为犹豫。他知道,能换取自己平安脱身的事情绝对不会太简单。
    李洵直接抛出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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