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难办了。
    正想着,文懋过来了,他笑道:“昨儿在裴家喝高了,起来迟了,真是好生热闹,只是妹妹不能见到了。昨儿听说那贡院榜前围着好些小娘子呢……”
    “哥哥~”她跺脚。
    自家哥哥恨不得自己热情如火才好。
    文懋止住笑意:“罢了,我也不笑你了,你是最正经不过的。”
    “哥哥知晓就好。”云骊看着文懋,忽然有些舍不得章家了。
    这个家中虽然对她有过冷待,有过冷遇,姐妹之间感情也并不是很好,可是有哥哥在,有曾
    经姨娘疼爱她,还有大伯府和大伯父现在也对她很好,更不必提父亲,在最后还给了她一间铺子和六万两压箱底的银钱。
    不管如何,章家培养了她,给了她十分体面的身份,请了先生、嬷嬷甚至是音律大家,她能这么出色,有自己的努力不假,可是也有家中的功劳。
    她笑着道:“再过两天我就要及笄了,裴家怕是很快来请期,到时候我若不在家里,就哥哥一个人了,饭食遇事多商量着,别贪图便宜,好生读书习武,文举不成考武举,妹妹永永远远的都支持你。”
    不妨妹妹说这些,文懋似乎觉得又要哭了,他本来不怎么哭的人,近来一个大男人却频繁的哭,真跟小姑娘似的了。
    云骊拍了拍他:“傻哥哥,其实我嫁到裴家,你还可以常去看我啊,对不对?多了一个好去处呢。”
    “可那到底是别人家……”这么多年,从苏州回来,他就习惯什么事情都和妹妹有商量的,本来昨天还觉得裴度考中很好,现下又舍不得妹妹了。
    云骊也忍不住潸然泪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抱了匣子给他。
    “这是我这几年存下来的体己,不多,只有五百两左右。”她平日银子要四处打点,月例又少,这还是积年存下来的。
    至于刘姨娘给的银钱,也打点吕嬷嬷和松涛先生了,她手里的金锞子银锞子倒是多,但是这些都攒着日后给赏钱的,不能换钱。
    而嫁妆里的妆奁银子是要走账面的,不能动,家里准备的庄子和铺子都是要等嫁过去才有收益的。
    文懋哪里肯要,连忙推辞。
    云骊正色道:“你就收下吧,一文钱难道一个英雄好汉,你和我们姑娘家不同,我们是带着妆奁出嫁,你现下还拿着月例银子,要继承府里不知晓还要等多少年。我想,等妹妹我出嫁了,妆奁里收益更多了,日后你要用钱,只找我,别因为小钱,打点不到位,到时候出事儿。”
    她在府里帮忙管着家,文懋那里她是最照应的,但她如果走了,将来嫂子进门,二人脾性相投还好,若脾性不投,还要管着哥哥身家,如今有这个钱好歹也不用手那么紧。
    可文懋就是不要,云骊却是塞给他了,“你放心,我手里还有体己,总归这些银钱也不多,啊~”
    最后好说歹说文懋才收下,他除非混到二老爷那样自己为官,才能私下攒□□己,否则都是拿月例银子过活。
    见他收下,云骊才高兴。
    她歪头一笑:“既然收了我的银钱,要不要替我做个信使呢?”
    文懋就是觉得妹子有点不主动,主要是昨儿他和大老爷去往贡院,那里居然那么多帷帽都不戴的小娘子,甚至还有文昌侯府的三小姐,还有什么沐绍芳这些人,全都等着。
    还有榜下捉婿,直接拉去成亲的都有,连个白胡子老头都被拉去了,太过于吓人了。
    “那就太好了,你们都过了大定了还怕什么,那孔将军对七妹妹小定那日就私下见面了呢。”
    “知晓了,我自有分寸。”
    她要送的是一管笔,是一支白牛角狼毫笔,这支笔是她自己写过手感最好的笔,虽然不是什么青玉和湖笔这种名声在外的,确守写起来最顺畅的,下墨均匀,也不滞笔。
    笔杆也是温润而玉,握起来就上手。
    除了笔之外,她又送了几个荷包,都是精心做的。
    文懋偷笑:“这可是荷包呀?”
    “什么呀,这是装平安符的,上回和大伯母一起去庙里求的,别想歪了。”
    其实这还是她头一次把针线给外男呢。
    文懋翻来一看,俱是极其鲜亮的,外头根本做不出来也买不到,一个是青色缎平金彩绣梅花古钱纹腰圆荷包极为富贵雍容,另一个则是红色缎平
    金绣冰梅纹腰圆荷包,这种红不俗气,反而好看极,浮光掠景。再就是古铜断口铺融斜格荷包,这种就十分别致,无论配什么衣裳都让人爱不释手。
    三个荷包寓意三元及第,每一个荷包里都装着一对事事如意的金锞子和一张平安符。
    “成,我等会儿就去裴府。”文懋拿了就要走。
    却见云骊道:“等会儿,还有东西没给完儿呢。”
    她不知晓薛念念和沐绍芳都去贡院等着,深觉自己做的不太好,又道:“你把我上次给你做的那条方巾,你不是说戴着像姑娘家,不肯戴,那就送给裴公子吧,那可是我花心思做的。”
    谁知道文懋却道:“哪里的话,我可是戴的很好。”
    “哎……”云骊要生气。
    他却一溜烟跑了,云骊又笑了,想必哥哥是这个家里最舍不得她的人吧。
    到了次日,文懋就把东西送到裴度手上,他道:“妹妹说她将要及笄,不能过来庆贺你了,为了求了几张平安符,喏,这里头的东西我没打开过就不知晓了。”
    说起来,文懋这样的身份,这般平易近人又实诚的人很少,裴度和他交往几次,深深都察觉他身上那股淳厚的君子之风。
    虽然为国舅爷,但是擅长诗文,弓马娴熟,假以时日,也必定有出息。
    最令他诧异的是,章家明明是被换婚,降低了夫家门第,但是承恩公父子包括章五娘子都完全不介意,反而对裴家很礼遇。
    章家这位五娘子也谨守闺誉,为人很有分寸。
    他记得自己刚小定,那陆之柔就送了好些荷包香囊,更别提文房四宝,皮袄皮靴,他们家那时刚来京中没有多久,以为是上京的规矩,后来和章家定亲才知晓小定和大定都不需要,就是大定礼也只是完聘后一般女方将聘礼中的一部分退还,或者另外准备礼物当作回礼送给男方。
    裴度含笑:“多谢章二郎了。”
    “这有什么,你不知晓昨儿你中了,我们有多为你高兴。”文懋又将李氏准备的铺地钱跟他说了。
    裴度感慨:“岳父母还有舅兄你对我的关怀,实在是无以为报。”
    文懋摆手:“说这个做什么,都是一家人。”
    诚然章家没有陆家那么过分热情,但更说明章家没有所求,裴度也不傻,知道什么叫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陆家两个儿子不算成器,估摸着以后想找个好女婿倚靠,而章家,他亲岳父任三品官,还是漕运使兼盐运使,是一方诸侯,大岳父和舅兄更是赤城以待,他们是皇后的父亲和弟弟,爵位早定,根本毋须如此。
    等文懋走了,他打开这方长盒,一看这枝笔,拿在手里写了写,居然还真的好用,再翻看荷包时,裴夫人走了近来,他正欲把东西收好。
    裴夫人倒是道:“别收着了,我都看到了。”
    “娘……”难为平日裴度骄傲,此时也有些羞赧。
    裴夫人拾起荷包看了看,不禁连声赞叹:“这手艺是真的好,比南边时兴的绣的还好,又有巧思。”
    好在也怕儿子不自在,裴夫人没有多说。
    裴度和母亲说了一下杂事,待母亲走了,自己看着那荷包,再一打开,里头居然装着一对事事如意的金锞子,还有一张平安符。
    他郑重的把平安符收好。
    准备关上盒子的时候,发现一丝不对劲,这荷包上的纹路看似再正常不过,实则仔细摸是梵语,正好他有涉猎,于是,他好奇的把自己摸到的梵语用白纸写下来,再翻译一下,这写的居然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大概是对自己的勉励,那还得亏是他认识梵文,若是不认识的,岂不是辜负了她的这一片祝愿之情。
    如此想着,
    他立马上街去银楼正好见一支并蒂玉簪花蓝蝶钗,从章二郎君那里打听到章五娘子欢喜玉簪。
    就是二百两他也眉头没皱一下就买下来,回来后,却把钗下面的绒布换了,换成一张手写的梵文,看起来像普通的垫布,其实,他也想告诉她,他写的话自己都听懂了。
    及笄这日,云骊亲手上妆,整个人显得娇艳欲滴,与之前的仙气飘飘又绝然不同。
    亲戚朋友们过来,都十分羡慕她,连吴三太太都道:“都说你是个有福气的,这一定亲,裴七郎君就中了会元了。”
    云骊则道:“这哪里是我的福气,分明是他自己勤学,三姨母就别拿我取笑了,我倒是看您有福气,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日后必定会享清福的。”
    这话吴三太太喜欢听,愈发觉得云骊会说话。
    至于跟着吴三太太过来的沐绍芳,她一直都颇喜欢云骊,但因为当年让云湘替嫁的事情,二人疏远了,她心里很是歉疚,可也知晓这段友情是到头了。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很欣赏云骊的骨气。
    因此对着云潇和云淑倒是称赞云骊:“你们五姐姐今日真是漂亮,我看她容貌冠绝天下,如今我都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人。”
    云潇听了暗自撇嘴。
    她私下同云淑咬耳朵道:“就是个会元,还没中状元呢,即便中了状元,也是外放芝麻小官,我表哥恩荫都能做官,还有孔大将军都是从一品呢,也不知晓她神气什么。”
    这几日,都是云骊的未婚夫如何厉害的,还有云骊今日得到许多称赞,都让云潇觉得不服气。
    她刚说完,就看到薛念念过来,薛念念的未婚夫中了会试第一百名,她正在高谈阔论:“我听说了,殿试和会试是完全不同的,有人会试很厉害,殿试垫底的也不是没有。”
    这话云潇听进去了,云淑则觉得薛念念夸大,她虽然不喜欢云骊,但是薛念念这话明显就是和云骊互别苗头。
    及笄礼成,云骊就听闻大伯父包下宾阳楼,听说这里是一甲三名打马游街必经之地。
    李氏都急了:“万一没中怎么办?您这不是惹人笑话吗?”
    大老爷一拍脑袋:“我都忘记不中怎么办了。”
    殿试的选拔很严格,而且要求很多,更兼裴度因为和他们家结亲,可能会被诟病是外戚,皇上若是为了不徇私,可以把裴度放低名次,怎么办?
    这种情况是很有可能的,而且有时候状元要取寒门子弟,即便你学问出众也要让一让。
    “失策了,失策了……”
    大老爷因此又取消了宾阳楼,主要是怕丢脸,可这个举动在老太太和冯氏等人眼里意味就不同了。
    要仔细打探是能够打探出前十名到底如何的?
    大家猜测会不会是大老爷知道什么内幕,可能没有裴度就取消了。
    章老太太就对云淑道:“裴度过于自傲,居然上次拒绝敕命,恐怕被人诟病,科举也是很讲名声的,若是被人觉得他无状,即便才学出众,也只能去二甲了。”
    人太特立独行未必是好事。
    冯氏也说给妹妹吴三太太听:“我们大老爷又取消了宾阳楼,悄悄定了樊楼,我看是死心了,但是又盼着有奇迹出现。”
    吴三太太则羡慕道:“就是没中一甲,只要是进士就好啊,我们家缺的就是官身。”
    荫官高居高位很难,如果不是科举正途,就是很难往上升。
    因此,她决定去的那日把吴灏也带上,瞻仰一下状元的风采,日后也好生读书。
    大老爷这次也聪明了,在东华门让人守着,那里会唱名,自然有人保录,这样最快的功夫就知晓裴度到底考的如何了。
    三月十
    八
    云骊和姊妹们带着帷帽去樊楼,樊楼果真为上京第一名楼,名不虚传,但今日大家都不是真的来吃饭的。
    这一日过来比在会阳楼时听会试要轻松多了,毕竟这回只是名次问题,但肯定会是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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