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子来了,五娘,你要好好地啊……”
    这个哭腔是李氏的,她是真的舍不得自己,云骊也忍不住眼眶酸涩:“大伯母。”
    新娘都要哭嫁的,云骊却是真的舍不得,还舍不得自己的哥哥,大伯父和大伯母,还有荷香她们这些也对她很好的人。
    明月馆的日子,好像就这样道别了。
    冯氏当然也站在一旁拭泪,但她是硬挤出来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云骊是李氏的女儿呢。
    “让你哥哥背你上轿吧。”冯
    氏劝道。
    云骊又哭道:“太太……”
    到哭了三次了,大老爷终于忍不住道:“走吧,别误了吉时。”
    虽然大伯父在别人眼中不太着调,对她起初也是利用,但不管怎么样她得到了最大的实惠,她哽咽道:“伯父养育教导我多年,侄女日后不在您和伯母膝下,望您珍重身体。”
    “放心吧,过三天又能见面了。”大老爷倒是想的开。
    侄女儿嫁在京里,又不是不回来了,等女婿外放了,时常可以回家来嘛!
    裴度在旁听了,见盖头下还哭个不停的小妻子愣了一下,他忍不住笑了,又看了喜娘一眼,这喜娘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之前跟着裴夫人上门见过云骊,知晓这新娘子是从小养在伯父伯母膝下,因此她连忙上前去劝。
    “新娘子,时辰到了,咱们快些上轿吧。”
    全福太太看时候差不多了,也对云骊道:“咱们就先请世子过来吧。”
    新娘子要由亲兄弟背上轿子,云骊被人扶着上了文懋的背,文懋居然一个踉跄,倒不是云骊太胖,而是云骊身上戴的倌还有各种丝带缠绕住。
    “哥哥……”云骊趴在文懋背后,忍不住笑了。
    文懋也觉得好笑:“你呀,还笑话哥哥,哥哥可是要把你从这里背到门口呢。”
    “好哥哥……”云骊搂住他的脖子。
    她撒娇的话,被裴度在旁也听到了,他是知晓他们兄妹感情好,同时,听到那一声好哥哥,也忍不住心里一荡。
    可其实云骊是笑着笑着就哭了,她最舍不得的就是哥哥了,她们相依为命长大,感情非同寻常,她有心事都是和哥哥说。
    她多么想这条到门口的路能慢些,再慢些就好……
    可惜文懋很快就背她到了门口,又嘱咐妹妹:“全福太太替你去看轿子了,让雪柳和喜娘扶着你上轿吧。”
    云骊哽咽道:“哥哥回见。”
    “放心,你一切都好了,哥哥也就安心了。”文懋也很舍不得云骊。
    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被扶着上了花轿,盖头下能看到这轿子是朱漆铺陈,又用了金线银线织成彩绣套在上面,可以说非常隆重了。
    听说哥哥还给轿夫们都塞了钱,就怕钱没给到位,一下被颠下来。
    云骊上了花轿,也舒了一口气,但是想起家人,还是忍不住难受起来。当然,比起新娘子这边的哭嫁,男方显然是喜气洋洋的。
    路上孩子们围着花轿跑,还甚至听到有人在赞扬裴度好相貌,甚至还有人在高谈阔论……
    就这样到裴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云骊就想到昨日,她还在看落日熔金,今天觉得日子过的跟做梦似的。
    她被扶着出轿子,又被人跟提线木偶的拉着跨火盆、跨马鞍,甚至拜堂也是如此,拜完才忘记李氏的吩咐,要抢跪在新郎前面,这样日后才能管着男人。
    “姑娘,我扶着您去新房。”雪柳小声道。
    顿时,她手上被塞了一根红绸,这根红绸中间系着绣球,新郎和新娘各拉着一边。
    裴度见她伸手拉着红绸,她的手白皙莹润,柔弱无骨,素手纤纤,她就拉着红绸,由丫鬟喜欢扶着在他身后走着。
    这种感觉很奇妙,似乎两个不太熟的人,又成了世上最亲密的人。
    云骊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走着,一直到喜房,当她听到素文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
    素文亲自上前扶着云骊坐在床上,床上好像丢的桂圆红枣这些,坐下还觉得不舒服,好容易把这些东西扒拉到一旁了,又听喜娘喊着:‘请新郎挑起洗帕,从此称心如意。’
    总感觉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一刻还没准备好,下一刻马上流程就开始进行了。
    怎么说呢?
    难道这就是成婚,这就是最难控制的事情吗?
    她赶紧正襟危坐,裴度看她立马坐好,觉得很有意思,他轻轻挑起喜帕,这盖头底下是一张明艳到几乎是能艳杀众人的脸,饶是他都忍不住呼吸一滞。
    云骊则把头一偏,装出害羞的模样。
    喜娘打趣道:“新娘子害羞了,咱们新娘子可是我做喜娘来见过最美的姑娘了。”
    此时,云骊歪头道:“喜娘是不是见了每位新娘子都这般说?”
    她不说话时,显得艳丽逼人,华贵不可方物,但一开口这般风趣,十分可爱,让裴度也忍不住莞尔。
    屋里气氛顿时大好,什么尴尬都好像不翼而飞。
    素文暗自在心里赞道:“姑娘平日在家还管着家,向来喜欢安静,从不多说一句话,从不行错一步路。但果然心中很有丘壑,只有可爱的人,才能让人放下防备,从而也调节了和新郎的尴尬。”
    喜娘连忙道:“我看新娘子就是最好看的,状元郎说是不是?”
    裴度含笑,很给面子的说了一句:“您说的是。”
    二人又在喜娘指导下吃合卺酒,一根红线系着两个酒杯,但这根红线很短,吃酒时容易碰到,但这正是喜娘愿意看到的。
    云骊微微低头准备吃酒,她真的很怕头碰在一起,裴度屏住呼吸弯下身子来,见新娘子只微微抿了一口,就立马直起身子,很怕仪容乱掉,裴度大概知晓她的性格了。
    大抵就是那种,很难容忍自己出错,追求完美的人。
    咦,这个形容好熟悉啊?裴度想着。
    喝完合卺酒,裴度弯下身子对她解释道:“我要先出去敬酒了,等会儿就回来。”
    “那有没有人闹洞房啊?”云骊听闻上京闹洞房最凶,甚至有新娘子被闹的厉害的,差点出名节问题。她最怕的就是这种被人闹的事情,即便她要和裴度好,也得是单独两个人。
    裴度看了她一眼,没说没人闹,只说:“我不让他们来闹。”
    云骊突然对这种斩钉截铁的回复非常有好感,她接触的人中,包括她自己,做事情向来是能做十分的事情,都只说三分,以免别人期待过大,自己做不到,但裴度这种就是斩钉截铁的告诉你,即便他们想闹,我不让。
    她睁着雾蒙蒙的双眼,看着他小声道:“那你早点回来。”
    曾经裴度听家中男性长辈说,成亲了,就跟下紧箍咒一样,随时有人管着你。
    但不知为何章家五娘子这般说,就是心生怜爱。
    是不是因为她这双眼睛生的太好了……
    水光潋滟,烟雾蒙蒙,声音也好听,他根本就挪不开步子了。
    等裴度离开后,喜娘也逐渐离开,屋里几乎都是她原先伺候的人,云骊才松了一口气。素文赶紧上前请安:“奴婢给主子您请安,姑娘怎么样了?肚子饿不饿?”
    听到素文的称呼,云骊立马就正色道:“既然已经嫁到了裴家,就不能再一口一个姑娘的叫了,要是哪天叫错了,就不好了,就喊我大奶奶就成。”
    素文和雪柳百合几个连忙点头:“我们知晓了。”
    “那现下快些帮我换一身吧,我还要换衣裳敷香粉卸妆。”云骊着急的很。
    素文惊讶:“您不饿吗?我听雪柳说您早上才吃了一点白米糕,等咱们姑爷来,还有不少时候呢。”
    “可是我想先换衣裳,在路上流汗了的,一股味道。”云骊不能容忍自己身上出现不好的状况。
    还好是邵妈妈哄着她先快些用几口填饱肚子,以免饿的等会儿肚子咕咕叫才丢脸,如此,云骊才吃了一碗饭。
    接着她卸掉钗环,还好素文在这里混了两天,知晓云骊的习惯,早
    让人备着热水,一用完膳就取下凤冠霞帔,先沐浴梳洗一番。
    云骊又紧张的问雪柳:“我那个婴香薰的衣裳拿来了吗?”
    雪柳点头:“放心吧。”说完,又打趣道:“您是不记得看看这房里的摆设家具,还有您的嫁妆,倒是记得这个。”
    云骊扬了扬下巴,“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凭你多么会服侍公婆,只要你抓不住男人的心,那你在后宅就是输家。尤其是当你的男人非常有主见,有话语权能作主的时候,你就不能傻乎乎的只逢迎婆婆。
    除非你婆婆是吕后武皇,或者你丈夫只听从他爹娘的,你才得加倍小心。
    她则身上敷了淡淡一层婴香粉,又换上薰了一天带着婴香粉的寝衣,连绣鞋上都洒满了,雪柳都不知晓自家姑娘这是什么操作?
    身上敷粉可以理解,这鞋子里?关脚什么事儿啊。
    但不得不说,云骊即便是着寝衣,云鬓堆着,只差一枝玉簪花,别无任何装饰,但恰似肌光胜雪,浑身仿佛氤氲着水汽一般,微微擦身而过,她身上的香味仿佛是梅花清香带着回甘,又伴随着甜奶幽香,恰似九华真女一般。
    云骊正穿好鞋时,外头的茜红喊了一声:“姑爷。”
    她立马就知晓是裴度回来了,因此款款的迎了上去,恰好撞进了刚掀帘子进来的裴度的视线。
    顿时二人四目交汇在一起。
    第69章
    云骊一袭粉色柔纱寝衣,曼妙身姿若隐若现,她脸上又带着无辜的表情,看的裴度顿觉口干舌燥。
    其实俩人从未正经说过一句话,现下却要做最亲密的事情,而且周边所有人的眼光看你们都散发着暧昧之意。
    “我,我先去沐浴。”裴度觉得自己头一次结巴。
    云骊也红霞满脸飞的“嗯”了一声。
    裴度脚步生风喊人提水到次间沐浴,云骊则缓缓度步到床边,丫鬟们早已有眼色的退下,她这才有功夫打量四周的摆设。
    房里的家俬大部分是自己陪嫁来的,应该是素文帮忙收拾的,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来的,听素文提起,裴家就两位少爷,一人一个大院子。
    她们住的寝房很是敞亮,听说此处甚是轩俊,前面是三间抱夏厅,可以会客当作书房都成,素文已经把自己的书搬到抱夏厅那里了。
    厅后才是她们住的上房,上房一共五间,两边耳房则放着她的嫁妆,再东西两边各有小小的几间厢房,辟出西边给丫头婆子们睡,东边依旧是存放她的嫁妆。
    裴家的宅子三进三出还带一个精巧的花园,裴度的弟弟因为年纪还小,住在二进的东厢房,随裴老爷和裴夫人居住,而裴度因为成婚,故而住在第三进的院子里。
    原本一般第三进都是后罩房,但裴夫人的女人在她们买宅子前就已经出嫁,故而裴夫人让人修成院子,足以看出她很懂经济学问了。
    正想着时,裴度已经从次间进来,他身上只着白色寝衣,不知道他是否因为心急,脖颈处还有水珠。
    云骊赶紧站起来,想递干帕子给他,但是一时忘记问素文她的帕子放哪儿来,便四处逡巡。
    裴度疑惑道:“你要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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