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注定了是云淑出风头的日子,从去年还不少人诟病,到今年孔隽光成了侯爷,她是侯夫人后,一切就不同了。
    孔家的车驾和裴家的车驾差不多同时到的,孔隽光下了马车后,亲自扶着云淑下马车,云骊再见到她时,觉得她颇有些深不可测。
    云淑端着笑脸,前呼后拥的,但是见了云骊,则亲自驻足等着:“五姐姐和我一起去寿喜堂吧。”
    “好。”云骊也笑着。
    这次却和以前不同,以前男女分开,这次章思源据说在任上病了一场,颇为想念儿女,就都聚在南园了。
    云骊再次见到章思源,却发现他虽然保养的不错,可是鬓边还是生了银发。
    “父亲。”云骊忍不住抹泪。
    章思源见他众多儿女中,就云骊哭了,也是十分欣慰,再见她也是妇人打扮了,又很唏嘘:“小时候爹爹教你读书,只觉得你读书不错,不曾想你居然都能进宫当公主的老师了,皇上还拿你比班昭,爹爹真是为你高兴。”
    云骊忍不住道:“这些都是爹教的好,若非您为我们延请松涛先生,女儿也不可能到今日,您既然回京了,日后女儿可要好生孝敬爹爹。”
    说完又让煜哥儿喊外公,煜哥儿清脆的喊了一声“外公”。
    章思源当即从自己腰间扯下一块玉佩递给他,还抱他在膝盖上坐着。
    孔隽光和裴度都站在一旁看着,还有吴灏秦司腾他俩是头回见云骊,章家姊妹多,他们是知晓的,这些姊妹都不太和睦,他们也是知晓的。
    比如孔隽光和吴灏都觉得岳父偏心,但今日看这个场景,倒是知晓为何岳父偏心了,因为章云骊实在是太会做戏了。别人问候几句倒也罢了,她还哭出来,偏偏岳父也吃她那一套。
    裴度看了二位连襟的眼神,心道会做戏又如何,那也是本事。
    秦司腾看着媳妇儿云清那样,只知道远远的站着,生怕被骂,有些恨铁不成钢,他心里其实还巴不得云清和云骊一样,就因为妻子在娘家不受宠,自己也连带着不受宠。
    看看同为庶出,这五姨妹受宠,连带着裴度也更得看重。
    吃饭时,大家按照长幼秩序坐下,云鸾夫妻在外,因此云清夫妻为长,云清因为娘家兴旺,秦司腾和她还算是相敬如宾。
    章思源又往下看,则是云骊夫妻,看到云骊,他又想起了刘姨娘,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写信给自己说皇上问过她,有没有什么想满足的要求,她说想为姨娘请封诰命,这孩子大抵还不知晓自己的姨娘还活着吧。
    若是
    知道了,她可是宁王妃的女儿呀,何苦如此。
    偏生这章家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还不能说出来,实在是太痛苦了。
    此时,却听孔隽光忽然道:“岳父,云淑嫁给我若干年,生儿育女,好容易成了侯夫人,您看能不能看在小婿的面子上也为云淑的生母朱姨娘请封诰命呢?”
    这天下没有女婿为丈母娘请封诰命的,一般都是丈夫为妻子请封。
    而孔隽光现在是侯爷,他自认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这当然也是云淑的心愿,生母朱姨娘过世多年,一直到现在,她成了侯夫人,有孔隽光的撑腰,才能提出这个要求。
    听了这话云潇都气炸了,云骊也就罢了,她倒也没有以贵势压人,这云淑当初出嫁可是以冯氏幼女的身份出嫁的啊。
    章思源也诧异的对孔隽光道:“当年我们两家联姻,云淑是以嫡女身份出嫁的,这也是你母亲要求的,如今这……”
    本来已经是嫡女,甚至出嫁时云骊在族谱记载的是嫡母冯氏,生母刘氏,明确是妾侍所出,同样,云清也是记载为嫡母冯氏,生母孙氏,而云淑和云潇才是一样记载的是母冯氏。当初就是因为要嫁去孔国公府,才按照孔家说的做的。
    这如何上表?
    第91章
    孔隽光被章思源说的话也反应过来了,在他心里一直以为妻子是个不受宠的小庶女,但是因为当年嫁给她,母亲为了抬高她的身份,亲自对外说她是冯氏所出,除了亲近的亲戚们知晓,不少人还都以为冯氏是她生母。
    这个话题不了了之,云潇也松了一口气。
    云骊心道这就是自己当年虽然在大房栖息,也和大伯母关系不错,但从未想过要过继或者记在谁名下的缘故。
    一般妾室都不能上族谱的,除非她育有子嗣,如果自己给别人做了女儿,章思源的后院就再也没了刘姨娘,仿佛是被人抹去了一般。
    不过,这件事情对章思源没什么影响,一个勋贵于他也算不得什么,自己的儿子文懋马上就是承恩侯了,如今是冀州节度使,长子也中了举,就是他本人是枢密直学士,算实权派官员。
    如今的文官权利非常大,两京十三省的军事节度权几乎都在文官手中。
    孔隽光还没权利在他面前指手画脚。
    用完饭,男人们自去书房说话,女人们则都去了寿喜堂,章老太太也是奇怪,说自己喜欢清静,但每次章家的姑奶奶们归宁,都得到她这儿来。
    煜哥儿进门就拍手喊道:“老太太,大祖母。”
    这孩子直接把外都去掉了,乐的李氏连忙道:“快来快来,特地留了滴酥给他。”
    滴酥也叫酥油鲍螺,牛乳和蜂蜜还有蔗糖制成,可口酥香。
    云骊赶紧摆手:“大伯母,小孩子不能吃那么甜食,方才在饭桌上,他就吃了不少了。”
    “再多吃一块又怎么了?”李氏觉得云骊把孩子管的太严了。
    才三岁的孩子,又提前发蒙,又是不许吃这吃那,迟早把孩子养出个好歹来。
    云骊解释道:“大伯母,你看他的牙齿,再过几年就要换牙了,甜的吃多了牙疼。”孩子如果从小就不知道节制,长大了,就更难节制了。
    殊不知,趁她一个不注意,李氏就把滴酥给煜哥儿了。
    哪里知道煜哥儿摇头:“大祖母,我不吃。我刚才外祖父已经送了一碟,我吃了三颗了,不能再吃了。”
    李氏见云骊正和云清说的投入,小声诱哄:“这可是大外祖母留了半天才留给你的,你不吃,大外祖母可会伤心的。”
    一般的孩子早就受不住诱惑了,煜哥儿仍旧摇头:“我不吃,我已经吃饱了。”
    这让李氏很挫败。
    章老太太都看不过去了,立马斥责李氏:“你也真是的,孩子不喜欢吃,你就别递了。”
    云骊听到响动,才转过头来,见煜哥儿站在那儿,她连忙对儿子招手:“快过来,娘陪你玩儿。”
    孩子最主要是把习惯形成自然,就不会觉得很痛苦。
    煜哥儿“蹬蹬蹬”的跑过来,在她耳边道:“刚刚大外祖母非要给我糕点吃,我硬是没吃。”娘对他说过,好吃的就别吃太多了,否则一下吃腻了,下次就再也不能品尝那个味道了。
    “真棒,你想吃什么呢,娘只要能买,能做到就一定满足你,但是人不能贪心,我们煜哥儿的小肚子都大大的,吃饱了,就不能再吃了,好吗?”云骊亲了亲儿子。
    煜哥儿点头:“我都听娘的。”
    云骊就笑道:“不需要都听娘的,我们煜哥儿的小脑袋瓜也要多动动,是不是?”
    她和儿子之间,大多数时候都很平静的讲道理,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火打人,煜哥儿给她分享的每一件小事情,她都会听。
    母子俩人在一起说话。
    另一边云潇则和冯氏把席上的事情说了:“还好爹没同意,依女儿看,云淑那丫头才是个憨面刁,她可是藏的够深的。
    以前在您面前比女儿还孝顺,现在好了,嫁了个孔隽光就上天了似的。”
    “倒还真是我小看她了,以前我总觉得云骊心里藏奸,没想到心里藏奸的人是她。”
    这无端让冯氏想起当年云淑在文龙和她们面前讨好卖乖的样子,哪一回不是送这送那,不比云骊虽然有针线送上,但是只顾自己的礼数,实际上待她们并不算亲近。
    云淑这前后不一,真是让人看着恶心。
    云骊看到云潇和冯氏嘀嘀咕咕,约莫猜到她们在说什么,但也知道她们现在无能为力,孔隽光袭爵,云淑的身份就不同了,冯氏她们除了说几句酸话又能做什么。
    她要是云潇就好生敦促丈夫或者儿子读书,将来为自己挣个体面,否则,说那么多无用。
    就像云骊自己曾经在闺中都说她是最出色的,可是嫁的丈夫品级不如别人,依旧坐冷板凳,世人趋炎附势多,如果你改变不了别人,就只能改变你自己了。
    从娘家出来时,已经日薄西山了,云骊对裴度道:“我喜欢看朝阳,并不爱看夕阳,夕阳好看,却总有一种年迈之人的感觉。”
    裴度知晓自家娘子,喜欢奋发,不喜消沉,故而喜欢朝阳,不喜欢夕阳的缘由也在此了。
    夫妻二人正欲上马车,却见云淑过来道:“五姐姐,我有话同你说,你能过来一下么?”
    云骊对裴度点头,裴度先带着煜哥儿上了马车,她二人在往前走了数步,云骊不解道:“七妹妹找我何事?”
    “难道我无事就不能找五姐姐了么?”云淑笑道。
    云骊自来和云淑私下没什么往来,听她如此说,就莞尔:“那倒不是,只是妹妹特地寻我,不知道为何?”
    云淑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太子总有一日会荣登大宝,皇后本就对云骊不喜,她若推波助澜,日后怕是未来的太子和皇太后都会讨厌云骊,那么刘姨娘那个所谓的诰命,迟早会撤掉。
    她就小声道:“近来太子频频被御史台和台谏官员无中生有的攻击,这背后指使的人是谁,以姐姐的聪慧肯定知晓。”
    云骊自然知晓,也就微微点头。
    “姐夫现在是宰辅属官,清流出身,何不联络官员也为太子发声呢?”云淑就是在赌,裴度不愿意和外戚搭钩,不会为太子说话。
    当然,若是裴度为太子说了话,也就代表他的身份值得怀疑,本朝外戚是不能升宰辅之职,甚至外戚都不能在文官派系做到高位,会被人攻击,这是建元帝所立的家法。
    那么,现下无论裴度帮不帮太子说话,都有风险。
    不帮太子说话,就等于得罪未来天子和太后,那位皇后娘娘可是个记仇的。
    套子设在这里,钻与不钻,看她自己。
    第92章
    夕阳彻底看不见了,仿佛金乌西坠,可夕阳却仿佛怎么也点燃不了热情,天彻底黑了下来,云骊看不清楚云淑的表情,也不知晓这话是谁让她说的,但是云骊也不想深究是谁让她说的,只是淡淡的道:“七妹妹果真长进许多,当年你和陆表姐对外边的事情连议论都不敢,如今却公认开始拉帮结派?这就是你们常常说的守拙吗?”
    云淑知晓这是云骊在嘲讽她,她也不以为意:“我不如姐姐有大房和父亲撑腰,我一个庶女自然是谨慎小心。但是我说的这事儿,也是请求五姐姐,多帮帮太子。”
    她就是等着云骊上钩呢,这话她又重复了一遍。
    “七妹妹,妹夫的爵位时隔十几年才重新回来,你又刚接手孔家,你还是多关心你自个儿吧。否则,一子慢错,满盘皆落索。”云骊笑着走到自家马车,摇摇头才上去。
    在马车上,煜哥儿年纪小,今天又疯玩了一天了,早已累的睡着了,裴度看向云骊道:“怎么了?她找你有事。”
    云骊不瞒他,把云淑的话说了一遍,才道:“她大抵是故意拿话等着我呢,我若是说不帮太子,将来太子上位,必定对我有意见,我若说帮,她也能从中讨好,反正你的官位怎么样,和她无关。”
    女人们很多事情都是一眼就分明,是啊,帮着太子说话,被薛家攻击,反正到时候出问题的是裴度。
    再有,云凤和她关系几乎是很不好,孰轻孰重,云骊心里也要掂量。
    况且,她看着裴度道:“你的仕途是你自己的,该怎么样该你自己作主。”
    这就是云骊,从来都很少强迫别人去做什么,她只是做好她自己,从来不会要求别人如何,起初你会觉得她很冷淡,但真正和她相处的人,才知道这样多难得。
    “我听闻孔家和皇后走的很近?”裴度总觉得是皇后的意思。
    云骊点头:“正是,当年我大姐姐能够入选皇子妃,孔家姨母也是出了大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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