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折玉簪花的纸居然也是有玉簪花的纹样,云骊拿出一枝来,笑容满面。
    素文心道,这大抵就是找到那个真正懂你的人吧,什么首饰珠宝也抵不上这一盒的玉簪花。
    “这就是最好的生辰礼物。”云骊抱着匣子十分开心。
    殊不知,裴度上了船之后,白日就是处理案牍之事,他此次去明面上是要解决两湖土地的问题,实际上,他还要平叛蛮乱,上京众人只知道争权夺利,早就不知晓天下如今到底是怎样了。
    深夜,他独自站在船前,手不小心摸到腰间的荷包,那些坚硬的心柔软的一塌糊涂。
    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发现玉簪花里藏着的秘密。
    承恩公府
    虽然李氏和大老爷颇觉云骊胳膊肘朝外拐,又来了个云凤,只听丈夫的,有些不喜。但是他们横竖养了云骊一处,又有个煜哥儿,听闻是读书的好苗子,再者,不管女婿如何,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是正三品大员,他们就不多说什么了。
    到后来章思源也劝大老爷道:“这新法也是皇上要推行的,我虽然不同意,但也受到贺无忌好大的排揎。”
    他是皇后叔父,也为官多年,但贺无忌可不会给他面子。
    “罢了,罢了,官场是非多,非你我二人可以揣测。”大老爷如今也不在仕途,他地位超然自然不必顾忌许多。
    他只是觉得像自己妹夫那样,不求做什么大官,随波逐流也不是不成啊。
    以裴度的资历,日后做个词臣稳稳当当,何必如此折腾呢。
    章思源觉得贺无忌行事,没有循序渐进,而是率直要进行,势必会出大错,他女婿也是刚直铁血之人,即便被人刺杀,也毫不畏惧。
    当下,他们家最大的中心还在太子。
    “薛家有些狗急跳墙了。”章思源告诉哥哥。
    大老爷捏须:“就怕他不跳墙呢,太子地位非常稳妥,二皇子才多大,薛家如此着急,难道想谋朝篡位不成。”
    薛家其实是不反也得反,太子本来被薛家针对多次,他上台绝对要针对薛家,横竖是一死,就像当年文昌侯还只是个千户,就敢提着脑袋更辽王干,也是想谋一个从龙之功。
    薛念念流着眼泪:“当年还不如不让大姐进宫了,如此没有指望,也就不必争到如今这个地步了。”
    文昌侯则怒斥道:“好没志气的话,如此苟活又有什么意思,成王败寇无非在一瞬之间。当年,你爹我不过是个千户,若没有我起兵追随,如今也成不了侯爷,我就不信了,我薛家出的皇子也必定是人中龙凤,那章家平庸至极,怎敢凌驾于我们之上。”
    虽然这么说,可文昌侯知晓如今不过是快刀子和慢刀子罢了。
    对他这样的人而言,圈禁折磨,还不如来个痛快。
    裴家因为有了双胞胎嘉卉嘉柔姐妹,多了不少欢声笑语,云骊也时常过去裴夫人那里说话,大抵是因为裴度去了外地,裴夫人对她也格外照看。
    嘉卉的婚事不是很顺利,因为她父亲现下都只是一个主簿,而指腹为婚的男方,却已经是枢密都承旨,况且当年只是指腹为婚,男方起了反悔之心。
    云骊私下对裴夫人道:“自古男女双方相差过大,怕是婚事难以协调啊。”
    这就是当年为何大老爷听闻章老太太要把云骊许配给姚饶安,甚至觉得
    这是折辱了,而阮嘉卉现在的情况还不如姚家。
    “我也这么说,固然信守诺言重要,但是男方如此情状,即便是勉强过门也会遭到嫌弃。”裴夫人知晓儿媳妇自小在权贵圈中打转,很懂这些。
    云骊没说的是,大多数男的盼着的就是升官发财死老婆,比起女子想嫁高门,男子亦不遑多让。
    即便是她本人,如果没有家世背景,也很难和王府或者累世功勋之家联姻,你没有这个身份,就是很难。
    纵使你漂亮多才,用处不大。
    如此,她又想起了裴度,回到房里打开匣子,拿出裴度送的玉簪花,用手轻抚着,咦,这里面好像掉出来什么东西。
    她把纸花往下倒了倒,却出现一对戒指,戒指上的花也是用的玉簪花,一枚大,一枚小,大的是把花纹刻在银圏上,小的那一枚则是玉簪花直接立在戒指上,还镶了白玉做花蕊。
    戒指内好像也有刻字,大的那一枚写的是三个字,赫然是章云骊,小的那一枚,写的则是裴度。
    没有什么白头偕老的话,就简单的两个人名,云骊却陡生感动。
    他知道自己一直遗憾在外不能以章云骊示人,她很在意别人喊她章大家还是裴大家……
    就在云骊戴上戒指时,外头素文却匆匆进来道:“大奶奶不好了,薛家反了,承恩公府派人来接您,说是一起回冀州去。”
    冀州?文懋在冀州做节度使,投奔文懋也很正常。
    云骊却道:“我不走。”
    裴夫人赶紧进来道:“儿媳妇,你有了身子,不比我们,还是跟亲家去吧。”
    “不,我不去,素文你替我传话给承恩公府的人,就说皇上是何等人,怎么可能会让薛贼叛乱,让他们不要自以为逃难,实际上是自投罗网啊。”
    云骊是见过建元帝的,那是个事事要求完美,甚至连后宫宫务他怕云凤管不好都能亲自操办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薛家挟持,她敢断定,薛家绝对不是对手。
    第95章
    往往很多事情遽然发生,大多数人都只能用固有经验来处理,大老爷和二老爷听了云骊派人回来传话,二老爷则道:“大哥怎么看?”
    二老爷是枢密直学士,自然走不了,但是家小还得拜托大老爷带去冀州。
    大老爷就道:“既然她不走,我们还是走吧。薛家纯粹是刺杀太子不成,毁谤太子不成,如今已经太子妃娘家固防,万一我们被误伤就不好了。”
    倒不是大老爷怕是,因为他们家是皇后娘家,兴许薛家头一个就要杀了他们泄愤,即便皇上最后胜出,但在这个计策中,他们被牺牲掉了呢?
    二老爷点头,他当然觉得大哥说的有道理,即便是瓮中捉鳖,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别人倒也罢了,可章家首当其冲。
    “云骊不走便罢了吧,她是裴家的儿媳妇,薛家和裴家没什么仇,她大着肚子,这样奔走,反而容易落胎。”
    大老爷颇有些感慨:“真没想到,十年后又要再带人逃难一次了。”
    “大哥……”二老爷从小就喜欢跟在大哥身后,他会玩儿,在先生眼皮子底下偷玩儿,带自己悄悄上房揭瓦,出事了也讲义气的扛着,知道他要读书出仕,常常说他以后靠着自己这个读书人。
    那年,他打破了父亲最喜欢的古董花瓶,吓的半死,也是大哥混不吝的说是他弄的,让父亲打的三天下不了床。
    他悄悄去看大哥的时候,大哥龇着牙花子说:“小书呆,以后读书好了,罩着哥哥。”
    即便如今他成了枢密直学士,还得仰仗大哥。
    大老爷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这样,闲话不多说了,你自己在朝堂也要多保重。”
    章家走的非常急,急到云骊都来不及再上门说什么,当下也自顾不暇了。她把煜哥儿拢到自己身边,煜哥儿嘴抿的紧紧的,他抬头对云骊道:“娘亲,儿子会保护你的。”
    云骊不是爱哭的人,这一刻,却眼泪涌了出来。
    她坚定道:“放心,我们肯定没事儿的,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比起她的坚定,云淑那边就很乱了,孔太太曾经和大老爷一样,十年前逃往洛阳的人,她这次还想走,孔隽光却道:“您如何走,其他房的男丁没几个中用的,儿子看留下来也未必是坏事,有儿子在,您就放心吧。”
    孔太太摆手:“罢罢罢,我这把年纪死也就死了。”她说是这么说,其实心里早有盘算,孔国公府有一条密道,这条密道只有她知晓,到时候真的不行了,就带着孙子们走密道出去,也不妨事儿。
    她又看向云淑,“儿媳妇,这个家就交给你了,隽光要保护太子,你呢,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可不能含糊。”
    “请您放心吧。”在说这话的时候,云淑心里却很害怕。
    可馨等回到房后对云淑道:“七姑娘,承恩公府有人上门来过,但是姑爷要派人跟着他们一起去,章家人拒绝了。”
    因为冯氏拒绝秦司腾一事,始终无法让秦司腾耿怀,此事传出,听闻二老爷狠狠骂了冯氏一顿,这次倒是姑奶奶们都接了个遍。
    以孔隽光的为人,那么疼云淑,肯定要派自己的护卫跟着,就是不知道为何章家人拒绝了。
    云淑摇头:“不是带的人越多越好,章家是去投奔冀州军的,我们带孔家的军士过去,人家怕我们有问题。也许,不让进冀州。虽说二哥哥是冀州节度使,但他有什么能为?若非是靠着娘娘,也不会升官。自然不想节外生枝啊……”
    可馨为难的看着她:“那万一真的有难呢?”
    “那你让护卫们一定得把家看严实了。”云淑也没办法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章家的这些姑奶奶们倒是只有云潇立马就带着吴灏跟着章
    家走了,妾侍自然一个都没带,云潇对这些妾非常厌恶。
    吴灏现在靠着妻子娘家,倒也不敢再说什么。
    但是云潇性子极其爱大呼小叫,面目可憎,不过三日他就觉得难以忍受,只找文龙等人说话,这是后话了。
    全城戒严后,处处都很安静,就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裴家一直都是全家人在一起,这样避免被人钻空子。
    云骊对嘉卉嘉柔姐妹道:“你们不要乱走,一家人都聚在一起有商有量才好。”
    嘉卉嘉柔连忙道是。
    她们还挺佩服云骊的,因为她真的非常镇定,一丝焦躁都没有,这个情况下,还能和她们俩个借住的小姑娘多加安抚,也算是很不容易了。
    裴夫人很关心云骊的肚子:“如何了?肚子无事吧。”
    “没事儿,娘,我没那么娇气。子珩走之前和我说过,让我一定要照看好这个家,您放心吧,我没事儿的。”她笑着说,似乎想让气氛轻松一些。
    其实裴度没有说过那些话,他只是那么缱绻的留恋她,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她的确很有大将风度,裴夫人心想,只是她平日生的颇为柔弱,让人看着不像是那种很坚强的人。
    这样的人用一句话形容正好“夫大勇者,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其所挟持者甚”。
    天下有一种真正勇敢的人,遇到突发的情形会毫不惊慌,无缘无故的对他施加侮辱也不会动怒。为什么能够这样呢?因为他胸怀大志。
    这一夜,云骊照常休息,主子们这样平静,下人也没有到草木皆兵的地位。
    况且你逃能逃到哪里去,人家主子能够逃,下人也未必都能带着。
    文昌侯正领着人马,兵临城下,他不屑的看着皇宫,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他们伺机而动要杀太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偏偏太子无事也就算了,如今如虎添翼,把郗家拉了过来,郗家人正在蚕食他的人马。
    此处不发难,日后也是被太子发作,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要试一下。
    再有那个孔隽光,不过是个二世祖,靠着家族余荫孔家军队才有一席之地,否则,他怎么斗得过辽北真刀真枪的汉子。
    可是城门一开,出来的人却是断了一只胳膊的魏寔。
    魏寔即便断了一只手,也依旧威风凛凛的坐在马上,他看着文昌侯道:“圣上仁厚,说你若放下,真心认个错,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
    “怎么也没想到出来的人是你?”文昌侯大笑。
    他以为他和魏寔关系达到默契了,再有,圣上提拔郗家,日后魏寔就被边缘化了。
    甚至,他怀疑自己中了圈套。
    因为魏寔说完这句话,连他手下的人都犹豫起来文昌侯却不能犹豫,已经到了这一步了,糖衣炮弹不能听信,皇上的确非常圣明,非常有手段,现在还派魏寔出来劝降,动摇军心。
    “薛侯爷,你我也算是曾经一起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你就为了一己私欲,到如此地步?你对得起圣上对你的栽培吗?你可别忘了,当年你只是个赔笑脸的千户,还是我们皇上一步步提拔你的,当年你长女差点被指挥使抢去做小老婆,也是你求到皇上这里的,如今你就是这般报答皇恩的?”
    文昌侯长女进宫做德妃,皇上可没有亏待,至于专宠什么的,皇上又不是卖身给薛家,凭什么专宠你女儿?
    你女儿没进宫之前,皇上就已经有太子了。
    你难道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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