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烁哥儿虽然性格顽皮点,但学业也是相当不错的,他们家没有一个是懒人,得意于裴家出众的教育和云骊的鞭策。
    “你既然愿意,那就吃完晚饭,我每天教你半个时辰,如何?”云骊问他。
    煜哥儿欣然点头。
    高兴了几天,云骊稍微放松了两三天,总觉得自己太闲了,依旧让先生上门教她,还是如往常一样,有空就做点针线。
    更多的时候就是自己作诗,对心情、气候还有环境都有写。
    当然,盛名之下也有不好烦恼,不少达官贵人想上门攀交情,这点让云骊不胜烦扰,索性她闭门读书,好歹清静多了。
    你越这样,别人越觉得你高不可攀,反而认可你的价值。
    李夫人就道:“巡抚夫人,怎么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人家是何等身份。”
    送钱、送人、送珠宝,人家都不感兴趣,人家都有。
    当然唯一一次走进大众,还是应一家闺塾女先生的邀请,云骊特地过去说了一长段话,都是对姑娘们的鼓励,让她们好生读书,不仅明理也要通晓世情,从书里去了解自己没办法从闺房知晓的事。
    由此,两广女学原本很少,女子十三嫁人的都有,因为云骊的影响,一年就翻了数十倍,无论是为了女儿好嫁人,还是真想女子不做睁眼瞎,反正读书的女子是愈发多了。
    连只求孙女只做女红的叶夫人也送孙女叶俏娘去了女学,这些变化是云骊乐见其成的。
    这些女子如若一辈子富贵倒好,若哪一日家道中落,认识几个字儿也许能谋生。
    东四街的孙家
    孙员外家开的绸缎铺子,正妻只有一个女儿,偏房生了儿子,这孙员外是个顶顶贪好渔色的,他家绸缎卖到南阳、西洋各国,他本人还私下有盐引,只把个儿子当宝,对闺女不闻不问,这次送闺女上女学,原本也只是看别人都送自己不送,觉得自己身份受损。
    这原本是个无心之举,却没想到孙姑娘读书非常聪颖,甚至改良了自家绸缎,成为名扬广州的女富商,最后还成了义商,这又是后话了。
    此时的孙姑娘只是高兴道:“爹爹终于让女儿也去读书了。您看章大家因为读书多,才见识广,我等女子若是多读书,也能和她一样。”
    孙夫人见女儿雀跃也忍不住高兴,她不是那种迂腐的母亲,认为女儿家就不该读书,因为她知晓女儿最聪明了。
    “好生读,日后也许咱们家也出个孙大家呢。”
    母女俩畅想着。
    这些事情随着诏令下发,连洛阳圈子里也得知了,孔隽光已经守了两年多的孝,正要除服,却听了这个消息,云淑自然也知晓了。
    自己在倒霉的时候听到别人的喜事,更是滋味难受。
    孝期他二人规行矩步,生怕再被抓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步都没出去,本来想这次春暖花开,准备去看看洛阳最好看的牡丹花,也没了游玩的心思。
    甚至孔隽光为儿子请封世子,都迟迟没有回应。
    “真没想到五姐姐这么好的运气。”云淑喟叹。
    小时候她们一起读书,云骊绝对每天都是最早到,最晚走的那一个,她的确酷爱学习,但那个时候她们都觉得,学这么多又有何用?她们是女子,心思不该太多放在读书上,反正也不能像文龙文懋去科举出仕。
    可事实告诉她,云骊不仅靠读书真的获得了公主先生的称号,如今更是受封一品诰命。
    谁也不会说她是因为嫁给裴度才如此的。
    记得昨儿有人知晓她们是姐妹,还特地上门来恭喜她,云淑硬着头皮收下别人的恭维,甚至有人想把孩子送到她这里拜师学书,她立刻就拒绝了。
    那些小时候学的东西她早就忘了,还有人问她会不会说西洋话,简直是天方夜谭。
    孔隽光看着云淑和自己只能窝囊的待在此处,他有些不忿:“这猪在风口都能吹起来,如今她弟弟是皇帝,就是没这回事儿,也会编出这事儿来。”
    “你是说这事儿也许不是真的?”云淑问丈夫。
    孔隽光摇头:“倒不是说不是真的,而是做一分夸十分,你说怎么这人就这么巧就让她碰到了,人家密谋那样的事情会在大街上说吗?还有,你说她怎么就突然想起学西洋话呢?哪个正经人会学西洋话,好,就算她学,一年多就能出师了,就能听懂那么复杂的事情。这些分明就表示是裴度早就知
    晓,然后下好了套,顺便把章云骊推出去,这样既讨好了皇帝,又讨好了太后,他自己也有了政绩。”
    这番话倒是很有道理,一个女子再怎么厉害,又不是真的科举出仕的,哪里就到那个地步。
    云淑苦笑:“可惜她现在的确有靠山,怕是裴度也要看她的脸色呢。难怪裴度那种婚前风流的人物,婚后老实的跟什么似的,原来是早就知晓她的身份。”
    这一切就说通了,但是很快就有人打破了这个幻想。
    因为循郡王的嫡长女嫁到了洛阳,云淑平日和这位郡主关系很不错,这位郡主也乐意和她往来,一早,她就跑了过来。
    “乐安郡主,你这是怎么了?”云淑看到这位郡主云鬓松乱,吓了一跳。
    要知道乐安郡主可是体面人,头发从来一丝不苟,嫁到洛阳的勋贵府邸,丈夫对她那叫一个毕恭毕敬。
    乐安郡主忍不住坐下道:“仪宾在外头置办了外室,我逼他断了联系,他非但不听,还要接那女子进门,我公婆见了那外室生了孩子,原本反对的,也不说话了。”
    “仪宾不是很老实吗?”要知道这乐安郡主的仪宾在循郡王面前那可是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根本不敢说个不字。
    乐安郡主摆手道:“老实都是假的,今儿还说我喜欢拈酸吃醋,喊我醋精呢。我在下人面前丢尽了颜面,却也无法,只能请我父王为我作主。可他就是横了心……”
    其实乐安郡主也是吓唬一番,没想到仪宾不仅没吓到,反而还横了起来。
    云淑忽然就道:“男人真要有什么,女人是拦不住的。”
    乐安郡主点头:“那是,连公主都不可幸免,更何况是我,驸马爷都能置妾侍,驸马死了,公主还不能改嫁,亲热一下,还得买通公主身边的人。”
    经此一役,乐安郡主才对云淑道:“我真是羡慕你们姐妹,你就不说了,自从你和孔将军成亲后,他就只有你一个,妾侍当摆设。还有你五姐姐,更是夫唱妇随,当年裴度真是几家人争着嫁,多少韵事传出来,可一成婚,那裴度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云淑听了愈发不想说这个话题了。
    她大抵了解,其实云骊似乎真的过的比她更好点。
    贺晚秋从海上回来,送了云骊一枚用珍珠和贝壳串成的项链,她还特地表示这个不贵,只是费些手工。
    因为她知晓,云骊不会接受很贵重的礼物,这样是接受贿赂。
    云骊拿过来,果然很喜欢,她又看了贺晚秋一眼,“你虽然变黑了一些,但是精神更好了,其实人就是活的一个精气神。”
    “您说的是,其实在海上虽然生死难测,可人也更无拘束,这一回来,除了平日巡店,我也难得出来了。”贺晚秋还是想念那咸湿的海水。
    生意场上艰险万分,云骊想如果是自己,也许还应付不来呢。
    像她自己的钱几乎都是买没什么风险的产业,可正经要做大生意的,都是刀口舔血,真是不容易,但又令人佩服。
    “你是我的老师,如果你有什么困难,我能帮的上忙的,日后可以来找我。”她现在学的好,也是因为底子打的好,若是没有贺晚秋打的底子,她也不会有这事儿。
    二人也很默契的没有谈裴度像她未婚夫的事情,因为这种事情说起来也很尴尬,若说云骊一点芥蒂也没有,那不可能。
    因为贺晚秋这个人平日非常稳重、淡定,让她失神震惊,绝非是真的微微失神。
    别的东西云骊可以不介意,但是丈夫她很介意。
    她不在意的东西就真的不在意,但是在意的事情就非常在意,无论你是谁也休想抢走,否则,她不会让那个人好过。
    夫大勇者,猝然临之而
    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
    其实她性子本身还是有点霸道的,小时候她娘要抱哥哥,她会很生气,小脸气的通红,后来刘姨娘就天天抱着她。
    只是姨娘假死后就不许如此了,如今对丈夫孩子,她是表面看起来波澜不惊,实际上都划在自己的地盘上。
    贺晚秋虽然外表孱弱,但也擅长洞察人心,她再看云骊,也点头:“好。”
    这样挺好,人以感情拉拢容易翻脸,还是利益最好,商人喜欢谈利益,说再多不如给的多。
    感情债不好还,经济帐却好算。
    贺晚秋知道这大凡有毅力者,才能成功。
    她学西洋话是学了好几年,可人家一年就能心无旁骛的学好,足以见她的毅力,自从她回来,耳朵里听到的,都是说这位裴夫人如何厉害,才学怎么样,人又淡泊名利,本城名流无不想和她认识。
    这才多久啊,就能有如此名声,真是十足的厉害。
    贺晚秋走后,素文小心的问云骊:“您说她是真的对咱们姑爷有意思吗?”
    “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她都不可能,我也不会允许的。再说了,她是个聪明人,生意做的这么大,我也不想和她为敌。”云骊淡淡的道。
    素文道:“您说的是。”
    前年贺晚秋走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家姑娘和贺姑娘是朋友,担心姑娘被骗了,现在看来,姑娘真是厉害。
    一直没有撕破脸,先稳住贺家,没把关系闹僵,提高了自己的名声,现下以姑娘的声望,贺晚秋不可能不顾忌,根本不敢怎么样,否则成为众矢之的。
    人永远提升自己,比歇斯底里的对付别人好。
    “那您说如果她有温柔陷阱?您如何是好?奴婢听闻当年她的未婚夫也是她看上的,江公子喜欢吃福建的肉燕,她就亲自去福建拜名厨学了做给江公子吃,一下就同江家结亲了。”素文想想还有点后怕。
    云骊玩着手指:“加点巴豆粉呢?”
    “咳咳。”素文无话可说。
    云骊笑道:“放心,你家姑爷不可能会这样的,只有那些意志力很薄弱的人,才容易被一点恩惠迷的晕头转向,他不会的。再有,我也不是吃素的,这种事情如果男人变心了,女人也就不必心疼他了。”
    晚上,云骊向裴度提起一件事儿:“如今才知晓原来你和江家公子生的很像。”
    裴度不解:“江家公子?谁?”
    “就是贺晚秋的未婚夫。我想既然如此,不如咱们也多和江家人往来,江家可不仅是广东大商人,他们家祖籍苏州,生意可是做到江南去了。”
    贺晚秋固然不错,但江家也很好,双管齐下,也是拉拢人的好法子。
    裴度听了都觉得恶心,什么觉得他和她的未婚夫生的像,编造这种谣言,也只有云骊才信了,好在江家他也认得。
    他们家乐意和他这位巡抚结识的人不少,裴度听妻子分析,不禁道:“好,我知晓了。”
    转眼三年任期快到了,云骊却接到一封信,信上说祖母章氏病情加重,怕是就这几个月的事情,这封信送出来已经有三个月了。
    她拿给裴度看的时候,裴度首先想到的是:“恐怕岳父要丁忧了。”
    这是嫡母,要守孝三年,可不是冯氏过世了,只守一年就够了的。
    而章思源从内阁推出,必定要推举一人,有谁会比自己的女婿更值得信赖?除此之外,内阁中贺无忌对裴度也十分看重,屡次来信询问裴度对新法的看法,认为他在两广把新法推行的非常好。
    再有圣意期许,弟弟赵简肯定也想有自己人在内阁。
    那么裴度入阁的机会就很大了。
    “恭喜度郎,看来你很快就要高升了。”
    裴度笑道:“以前你不是很谨慎吗?怎么现在祝贺起我了,不怕到时候又说不成了就失望。”
    云骊哼了哼:‘反正就是不成也没什么。’
    “好好号,你现在是一品夫人了,就把我用完就丢是吧。”裴度立刻上手咯吱她。
    “对不起,对不起嘛。”云骊靠在他肩上痒的眼泪都笑出来了,“哎呀,即便不是也不打紧,反正你还年轻呢。”
    裴度却志得意满的道:“绝对会是我,舍我其谁。”
    云骊就喜欢这样的丈夫,她人生中很少有舍我其谁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不重要的,可以被替代的,所以丈夫总这样带着少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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