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奈低头:“黄阿姨。”
    开了这个头,周围的一圈人都要叫。
    恰好这时候车子也找好了位置停下,易白棠走下车,精准打击,将周围的每一个爷爷奶奶大叔大娘阿姨姐姐弟弟妹妹全部叫了出来。
    商怀砚唇角带着几缕调侃的微笑。
    智商高超的他在易白棠叫出的第一遍就轻而易举将人和名字全对上了号,他正暗搓搓地得意着,就听刚才叫出易白棠的黄阿姨继续开口,十分热情:“糖糖今天带朋友来家里啊?一个小时前我看见董老头上山捉早蝉去了,现在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喽,说人人到,他回来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道路远方,一位白大褂,黑布鞋,双手背在身后的老头慢悠悠走了过来。
    时正傍晚,青山夕阳,老头儿健步如飞,眨眼已经到了众人面前。
    商怀砚唇角的笑意扭曲了一下。
    等、等等。
    为什么进度条拉得这么快?!
    我还没有做好进门见家长的准备啊!
    董老头走进人圈里,没注意站在一旁的商怀砚,揪着易白棠的领子,将人提溜进了房子,又出来拱拱手:“回头来我家吃饭。”
    其余人:“好好好,等你孙子走了,你开个桌,我们凑份子吃饭去!”
    董老头应了一声,目光再一溜,才溜到商怀砚身上。
    商怀砚紧张不已,手里提着自己抓的两条鱼。虽然易白棠说他带个人过来就好了,但什么东西都不提,商怀砚真不敢上门,最后两人折中一下,去菜市场让商怀砚亲自挑了两条最漂亮的鱼,寓意好又实用,傍晚就能下锅,晚餐时候就进了肚子里,然后还可以再带回家……
    “外公……”
    这两条鱼确实不错,被塞车子里塞了一路还活奔乱跳,跳跳跳跳跳,将商怀砚身上昂贵的西服都跳湿了一大块,还有颗水珠内部装了小马达,一跳就跳到商怀砚的眼睑上,随着他一眨眼,滴落下来。
    董老头眨眨眼,笑了。方才还挺严肃的一老头顿时像是画像上的老寿星,看着就亲切起来:“年轻人太客气了,快进来坐下,喝杯茶。糖糖平时没有给你添麻烦吧?”不忘称赞,“鱼不错,谁选的?”
    商怀砚谦虚低调:“白棠在旁边看着,让我挑的。”
    “哦!”董老头自动忽略前一句,记住后一句,顿时刮目相看,赞赏之情溢于言表。
    ……好像挺容易讨好的。商怀砚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没松到一半,他就看见了先一步被替进来的易白棠从储藏室中端着七大口铁锅出来了。
    这七大口铁锅交叠起来比易白棠人还要高,易白棠举重若轻,恍若无事一般从商怀砚身前走过,铁锅摇摇晃晃。
    “还有这个。”董老头闲闲一丢,又一口平底锅盖在了七口铁锅之上。
    “老头,等我放好了东西再来。”易白棠皱眉。
    “这个。”董老头再闲闲一丢,又一叠盘子落在了平底锅上。
    “老头……”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
    碗,筷子汤匙,调料盒,还有最后的两条鱼,所有东西都堆叠在了易白棠七口大锅上面!
    本来只是摇摇晃晃的铁锅摇摇欲坠,商怀砚带来的活鱼还在里头为高楼倒塌添砖加瓦!
    商怀砚目瞪口呆。
    易白棠忍气吞声,不敢再说话,免得回头一只鸡也飞上来了,他端着东西继续往厨房走去,但在要进入厨房的时候,屋子里的几个人很快发现,东西堆得太高,门梁做得太低,进不去了。
    正当商怀砚想要上前帮忙的时候,一个蒲扇从旁边插出来,拦在商怀砚面前。
    商怀砚转头一看,董老头踩着摇椅,摇着大蒲扇,拿着个粗陶茶碗,冲商怀砚一笑:“坐下,我们喝我们的茶,别管那小崽子。”
    商怀砚怎么能不管……他没管住眼睛,再朝易白棠的方向看去,就见站在厨房门前的易白棠也感觉到自己进不出,于是站了片刻,突然一松手。
    只见七口铁锅连同铁锅上的东西一齐落下,在将要噼里啪啦砸到地面的时候,易白棠突然伸出一只脚,以脚面将其顶住,接着他再向前一跳,总算带着铁锅和铁锅里的东西一起跳过了门框——
    商怀砚张口结舌。
    “呋——”
    一声呼气声响起。
    商怀砚循声看去,老头儿不知什么时候摸出了根烟杆,抽了一大口烟,点评:“普普通通,总算功课没有落下。”
    厨房里传来了细碎而快速的声音,像雨打芭蕉,十分有节奏的乒里乓啷一通,易白棠已经满脸不高兴地出来了:“厨房整理好了。老头,这是商怀砚,是我的——”
    董老头:“我知道。”他扫一眼商怀砚,满意点点头,“是个好孩子,你们要好好相处。”
    易白棠话没说完,闻言一愣,扫了商怀砚一眼,心想小树苗动作这么快,刚进门没多久就过了明路了吗?
    既然外公知道了,易白棠也没多做强调,很快转说了这一趟回来的正事:“我今天回来是要找你问个事情的——”
    董老头:“哦?”
    易白棠单刀直入,毫不客套:“我妈妈过去到底是为什么要离开的?为什么会一走二十年没有音讯?”
    董老头:“小时候不是告诉你了吗?”
    易白棠:“谁会相信‘妈妈本来是天上的天使,有一天捡到了你因为你太重不得不降落下来,等把你卸下来之后就重新变成氢气球飞上天空’的话啊!”
    商怀砚:这个理由真是骗小孩子……
    董老头淡然:“告诉你事实你总不信。”
    商怀砚:居然现在了还理直气壮骗小孩子?!
    易白棠又沉声说:“再说我最近得到消息。她说自己做错了一件事情,她做错了什么事?这件事是不是和她离开我有关系?”
    董老头皱眉,颇为不满:“你拿到了她的笔记本?你们两个真是一个猫性子,秘密就是这样被泄露的。”
    易白棠忍无可忍,从头再忍:“说重点,我妈妈为什么和我爸离婚,最后又为什么要离开的?”
    董老头又抽了一口烟,慢慢呼出。
    烟雾笼罩,将他的面容模糊。
    董老头不疾不徐,拿烟杆叩叩桌面:
    “你妈和你爸离婚的原因很简单,两个人观念不合,不适合在一起,就分开了。”
    “至于你想要知道你妈为什么要离开……”
    “很简单,你什么时候赢了我,我什么时候告诉你。失败的人,没有提要求的资格。”
    亮堂的屋子立刻安静下来。
    商怀砚看看董老头,老爷子优哉游哉,摇椅子动作一丝不错,成竹于胸,智珠在握;他再看向易白棠,易白棠面色严肃,反复思考,最终才缓缓点头,仿佛用肺部发声一般慢慢问出:“做什么菜?”
    “那不是有两条鱼?还挺新鲜的,就做鱼吧。”董老头说。
    “做同样的菜?”易白棠显得更严肃、更紧张了。
    “同样的。”董老头说。
    易白棠盯着董老头,默不作声。
    商怀砚正在揣测易白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就见对方话也不说,直接掉头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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