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鱼对谢云珩说:“大哥你别多想,你忘了吗,三哥为剑道守身如玉冰心一片不容玷污。”
    裴行知忽然生出一股气恼,声音拔高了一些,打断眼前这两个人的窃窃私语,“术法已成,可以寻二哥了!”
    楚鱼看了一眼裴行知,下意识立正稍息,点头:“嗯嗯!”
    谢云珩被楚鱼的动作感染,也跟着端端正正站好,点头:“嗯嗯!”
    裴行知看了看楚鱼,又看了看谢云珩,抿了抿唇,朝裴家后山方向走去。
    楚鱼看了一眼后山方向,是了,就后山这个地方还没去过。
    谢云珩忽然就问:“裴弟啊,你这指尖怎么有黑气啊?”
    裴行知:“不知,我按照术法口诀行的术法,这一缕气就是指引方向的。”
    谢云珩:“原来如此。”
    楚鱼看了看裴行知指尖上的那缕黑金色的气,忍不住想起了他的血液。
    这好像魔气啊……
    裴行知不会是和魔有关吧?
    又是那样红色带金的血,又是类似魔气的黑气,裴家又有那么一个深渊地洞……
    裴行知难道不是亲生的?
    也有可能啊,他爹对他那个态度,就感觉不是亲生的,她阿娘多疼爱她啊!
    那如果他爹不是亲生的话,难不成他的亲爹是魔?或者……他是裴文玄从赤狱战场捡回来的?
    可他身上也没有魔气啊,看看翅火,周身都萦绕着黑色魔气。
    所以……
    楚鱼握了握拳,得出一个判断——他一定是半魔,就和她一样,是半妖,一半一半的,外人就看不出来了!
    那如果是半魔的话,到底是他爸是魔还是他妈是魔啊?
    楚鱼看着裴行知被银白薄甲衬得更加修长挺拔的背影,缓慢地眨了眨眼,忽然转头看向身边的傻大憨谢云珩。
    谢云珩一脸认真凝重,每一步走得都小心翼翼,察觉到楚鱼转头看自己的眼神,奇怪地回头看她。
    楚鱼叹了口气,心里又想,哎呀,说不定他们四个人里,只有成语大师谢云珩是个正常人呢!
    但她一想,用“正常人”这三个字,形容他也不太准确。
    裴行知在前面走,走了好长一段路,忽然就在一处被藤蔓遮蔽的石洞外停了下来,指尖的灵力就指向了面前的石洞。
    妖气就是这石洞里传来的,如果裴家没有别的妖族的话,婴离肯定就是在里面了。
    妖族和妖兽不一样,妖兽虽然也有一些灵智,但很难修成人形,而妖族则是能修成人形的妖物。
    这指尖的灵力就是指向妖族的。
    裴行知回头看了一眼楚鱼,一下就看到她又在和谢云珩眉来眼去。
    他抿了抿唇,忽然声音拔高了一些:“二哥应该就在里面!”
    楚鱼和谢云珩一下转过头来,朝着前面被藤蔓遮蔽的石洞走去。
    藤蔓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洞口,人根本进不去。
    但眼力非常就好的谢云珩发现了关键的地方,他指着下方一个可以供兔子钻进去的小洞说道:“这定是婴弟刨出的洞!”
    楚鱼:“……”
    裴行知拔剑,将眼前密密麻麻的藤蔓斩去一些,花了一会儿功夫才弄出一个可以让人进去的洞。
    这藤蔓真的非常密且缠绕得深邃。
    裴行知走在最前面,楚鱼紧随其后,谢云珩最后。
    三人往里走,便能闻到一股常年不见空气的潮湿腐败的味道,这味道不好闻,让有着灵敏鼻子的半妖楚鱼特别难受。
    趴在楚鱼脑袋上的翅火也缩了缩鼻子,发出嘤嘤的仿佛难受的声音。
    往石洞里走了一会儿,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乍一看反正是没有婴离的身影。
    谢云珩是火灵根,指尖一掐,立刻点了一簇火焰,将周围照亮了。
    裴行知:“在里面。”
    三人继续往里走,走了没一会儿,就听到了一阵嘤嘤啼哭的声音——
    “呜呜呜呜,我吃,我吃,我一定吃好多好多,我一定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看起来就十分肥美!”
    “呜呜呜,这个好吃的,我吃的我肯定吃的,你看我这毛,长得是多么柔顺丝滑啊!”
    “你看看我这肚子,圆滚滚的,一摸就知道里面有很多肉,肥瘦相间,炒着吃烤着吃煮着吃都很好的!”
    “呜呜呜呜,就是求求你不要吃我的头好不好?我的脑长得不好,吃起来一定不好吃。”
    “呜呜呜,好吧,你非要吃也可以,能不能不要做成麻辣兔头,我不想到了下面还顶着一脑袋辣椒。”
    那是婴离的哭声,他哭得肝肠寸断,哭得哀哀戚戚,哭得绝望悲伤,哭得……
    “好一个鸿雁哀鸣!”谢云珩一拍大腿,发出感慨,大步朝前,“婴弟——!”
    楚鱼和裴行知紧随其后跟了上去,然后他们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婴离变成一只长毛小兔子,此时正蹲在一张石桌上,两只爪子正在捞面前碗里的土,吭哧吭哧地吃得不亦乐乎。
    他满嘴的泥巴,眼睛还在流泪,眼下的毛都被泪水沾湿了,看起来真是太可怜了。
    可怜得楚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裴行知一时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听到楚鱼的笑声,忍不住抚了抚额。
    谢云珩已经几步上前,到了石桌旁,满脸担忧地大喊:“婴弟!你莫不是丧心病狂了?一个人……兔在这吃什么土?大哥这里有胡萝卜,你别吃土了,吃胡萝卜!”
    可惜他的婴弟陷在自己的思绪里,还在不停哭,不停吃土。
    楚鱼和裴行知一看,立刻也凑上前。
    楚鱼:“婴二哥!你醒醒!”
    她伸手揪了揪婴离的耳朵,想要把他提起来,但竟是提不起来,他沉得要命,仿佛屁股牢牢地粘在那石桌上了一样。
    婴离还在嘶吼哭喊:“我吃,我一定吃,吃的白白胖胖!”
    裴行知也伸手拽了拽婴离,但是婴离不为所动,两只小爪子不停刨土,不停地把土捞进嘴里吃。
    楚鱼蹲下身来,就看到了婴离冰蓝色的眼睛里有一团黑气,那黑气成螺旋样盘桓在里面。
    谢云珩在一边疯狂摇晃婴离,揪起他的耳朵在他耳旁大喊:“婴弟!婴弟!”
    裴行知冷静判断:“婴二哥是陷入幻觉了。”
    楚鱼也是这么想的。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应对现在这情况,而且马上裴行知就要去赤狱战场,在这耽误不了太长时间。
    一旦去战场,战役不结束是不会回来的,就算谢云珩可以留下来,但是……
    楚鱼想,搞不好谢云珩就要搞出什么事来,要么就和婴离一起陷入这吃土的幻觉。
    就在空气沉默下来时,桌子上那只傻兔子终于动了。
    楚鱼看到傻兔子婴二哥蹦蹦跳跳从石桌上跳了几下,自己在石桌上平躺了下来,仿佛有一把菜刀在他身上“叨叨叨”得乱剁一样。
    他哭得凄风苦雨。
    没一会儿,他又像是一抹游魂一样,从石桌上爬起来,蹦蹦跳跳地跳下了石桌,往石洞里面跳。
    楚鱼三人一言难尽地跟在后面往里走。
    石洞里面,有一间石牢,石牢里有一张已经腐败了的一半的板床,上面烂糟糟的,却有一具尸骸,那尸骸发黑,已然不知道死去多少年,骨头上散发着一缕缕魔气。
    这人,要么是生前被魔气侵染,要么本身就是魔族。
    楚鱼是分不清这两者区别的,只转头看向裴行知,他作为裴家重点培养的下一代家主,这些应该很擅长分辨。
    裴行知仔细看了看,眉头微皱着,说道:“是常年被魔气浸染的人,应该是中了魔毒死的。”
    魔毒,若是被魔物抓伤或者咬伤就会中魔毒,魔物的境界越高,或者在魔族中的血脉越特殊,则魔毒就越厉害。
    这人中的魔毒就挺厉害的。
    谢云珩听了,发表高见:“莫非这人曾经是裴家什么重要的人,因为中了魔毒,所以将自己囚在这里?”
    这一回,楚鱼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裴行知也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
    婴离蹦跶进了石牢里,仰起头,仿佛身边有人一般,哽咽着说道:“谢谢,真是太感谢你手下留情没有杀掉我,我真的除了肥美好吃外,我还会各种才艺,我会弹琴唱歌我还会弹琵琶,一定会好好表演的。”
    说着这话,他从芥子囊里掏出了一把琴,蹲在古琴旁开始用爪子弹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弹,好像在逗人高兴一样。
    弹着弹着还一边眼珠子偷偷朝旁边看。
    楚鱼真的无法直视,默默地拿出了一把瓜子。
    裴行知默默低头擦剑,擦一下就看一眼。
    谢云珩不停地叹气,不停地叹气。
    没一会儿,婴离又把古琴换做琵琶,再从琵琶换成唢呐。
    值得一提的是,弹琵琶的时候由于他只是一只兔子,比较矮小,所以琵琶是平放在地上的,他就蹲在旁边弹,而吹唢呐时,由于他两颗大门牙的关系,唢呐吹得漏风。
    总之一言难尽,不忍直视,终生难忘。
    一番折腾下来,婴离忽然就放下乐器,朝着一个方向跪在地上叩拜,态度恭恭敬敬,嘴里喊着:“魔皇陛下,我婴离,在此起誓,定会成为您最忠诚的属下,最贴心的仆从,就与李郁白一样!若是魔皇陛下允许的话,我、我也是可以成为魔皇陛下的男宠的!我愿意为魔皇陛下生孩子!”
    他说着这话,声音里有些娇羞,一边磕头,一边说。
    楚鱼心想,如果不是那一身柔软的白毛遮掩了婴二哥的脸的话,一定能清楚地看出他脸上的娇羞。
    谢云珩:“婴弟啊婴弟!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楚鱼:“所以,魔皇大人是女的,李郁白是谁?是那具尸体吗?”
    裴行知跟着看向那具尸骸,迟疑道:“应当就是那具尸骸。”
    楚鱼:“那你听说过李郁白这个名字吗?”
    裴行知仔细想了想,才摇了摇头:“没有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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