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圣旨后,寿王回宫复命。老公爷携阖族开祠堂祭告陶氏列祖,婠婠在众人的簇拥之中、在陶氏祠堂里跪了半天。
    陶氏祠堂里不仅供着先辈男子及其妻室的排位,还供奉着被晏珽宗追封的太皇太后——昔年的陶贤妃、以及前面几代曾经入宫为妃的陶氏女子的牌位。
    将来她母亲……薨逝后,这里面也会立着她的牌位,因为太后也曾给陶家带来过无上的辉煌与荣耀。
    自然也会包括她死后、一样在这里立牌位受陶氏的后嗣香火供奉。
    忙了一天,第二日初十,是新帝万寿节的第三日,也是朝臣休沐之日。
    从这一天起陶家可以光明正大地以准皇后的名义摆席、传戏班子、办歌舞乐曲等为乐,接受外人的艳羡恭贺。
    侯爷和侯夫人从大清早起就忙得脚不沾地,四处张罗招待客人。魏室的亲贵对陶家也要礼让客气,不敢有丁点得罪。
    这样觥筹交错的热闹席宴,随便扔出块石头砸到的都能是个亲王郡王国公爷。
    婠婠听起华娘和她说,晏珽宗赠了老公爷文贤郡王之衔、亦赠清海侯作为承恩公荆国公的名号。
    他看起来对她的外祖家还是圣眷厚重、格外优待的。
    郡王衔当然只是对老公爷的美称,说出去唬人、叫人羡慕的罢了,实际上并不能世袭,也就没什么太厉害的作用,只是每月的俸禄银粮发的多一些。
    说难听些,等老公爷故去了,陶侯爷及其后嗣就和这个郡王衔没什么关系了。
    老公爷惶恐不已,颇不敢受此殊荣,又不敢违抗皇恩,只能哆哆嗦嗦地收下了。
    但他并不许旁人称他郡王,后来有他的学生向他道喜,还被老公爷训斥了一番。以后他的学生们替他整理文稿书籍的时候,也就不敢注为文贤郡王所着,只称续帝朝承恩公。所以后来的史书里对太后和婠婠身份的介绍时也未有多提到老公爷受赠郡王的事。
    而荆国公这个衔却是可以世袭罔替地传下去的。
    如她的表兄陶震知,今即为国公世子。也会成为来日的陶荆公。
    “前朝开朝的时候,我外祖家的先祖就曾起家于濂州田垄之间,起先只能为富户的佃农。好在凭着一身本事、苦读诗书,终于中了进士。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才一下脱了清苦的日子,有了个小官做。
    可惜前朝是马背上得的天下,太重武将,陶家先祖那时候就一直不受重用,在朝为官亦备受欺凌冷落。
    等我晏魏朝先祖立国,总算改了前朝的旧俗。陶家先祖从给我太祖皇帝做一个小小县丞、主簿做起,一步步也到了今天这样的门荫大族。何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婠婠一针针勾着手里的腰带,一边同华娘、月桂她们说起了陶家先祖的发迹之路。
    这些话陶太后年轻时就曾无比骄傲地说过很多遍,她们其实比谁都清楚。
    但婠婠想说的不只是这些。
    她用绣花针勾着团龙纹的龙爪图案,眼神有片刻的放空,
    “开到茶靡花事了……外祖家的先祖知道否极泰来,肯定也知道盛极而衰。
    可是有我在,我就不能让我的外祖家衰微。一个这样的大族,若是衰微了,下场会是何等凄凉,我比谁都清楚。”
    她现在被晏珽宗架在了这个万众瞩目的皇后位置上,就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走下去。
    她要当一个宠后,更要当一个实权在握的皇后、下一任君主的生母——最不济也得是养母。
    华娘和月桂都隐隐有些担忧,她们忧的是晏珽宗现在虽宠溺婠婠,可是来日他肯定还是会选秀纳妃,会有一个群又一群姿容娇艳的莺莺燕燕在后宫中翩翩起舞——尤其还是背靠着其他家族势力、不容小觑的莺燕们;更会有一个个小皇子小帝姬接二连三的出生,蹦着跳着在婠婠面前闹她的心。
    尤其是她们亲手带大的帝姬实在不算是有城府的女孩,脸皮又软,心地又善良,来日怎么去对付这些嫔御妃子们?
    华娘、月桂和云芝私下都和太后商议过,末了,她们咬牙切齿地道:
    “若是能像从前的谢太妃和赵郡王他们那般安分守己也就罢了。若是胆敢包藏陈氏和燕王那样的祸心,哼哼。
    殿下是菩萨似的人儿,可咱们不是吃素的,这么多年,宫里见过的手段还少了?咱们自去想法子、钝刀子割肉、温水煮青蛙地挨个了结了她们!不叫这些人给了咱们殿下委屈受。
    凭她是哪个将军的闺女、宰相的外孙,还是什么大族出来的,我也绝对不怕她半分!”
    太后很欣慰:“有你们这样待婠婠的心,算她半个娘都不为过了!”
    为了太后的这句赏识,她们还提前就早早备置了一大批见不得人的各色药物。
    红花、麝香之类的东西都算不得入流的。多的是宫里宫外的名医调配的避子、落胎的汤药、香囊、手镯、项链项圈等诸物,害人于无形还让一般的太医无法发觉的。
    显然是为了婠婠那还未到来的充满明枪暗箭的后宫生涯严阵以待多时。
    可惜这些东西被她们埋在千秋宫的老梧桐树下直到发烂了也没派上用场。
    婠婠当了皇后之后的数年里,她们时常担忧的问题反而是:
    陛下一直执意不纳后宫,独宠皇后娘娘一人,外头会不会有碎嘴子议论咱们娘娘了?
    那就想法子去撕了他们的烂嘴。
    夜里,晏珽宗再度翻墙进了桐园。
    婠婠自己都觉得奇怪,这桐园是三面临湖而居的,他究竟是怎么绕过一片内湖、翻过高墙进来的?
    袍子上还沾着湖面的水汽和藕花香气呢。
    婠婠也刚刚被她的乳母嬷嬷们督促着沐浴过、浑身涂抹过了一边保养肌肤的香膏,整个人嫩汪汪、香喷喷的,眸子里都氤氲着水汽。她的长发被一根银簪挽起,只披了件料子柔软的中衣,修长的脖颈更加动人纤盈。里头一件衣裳也无,因为嬷嬷们说这样才利于药膏的吸收,让她暂且忍一忍。
    今天晚上他给她带的是一份炖烂了的大肘子和一盆冰镇过的荔枝。
    婠婠从同样香喷喷的大肘子里抬起头来看着他道:“我以为你只喜欢我的身子。我不给你碰的时候,你就一连许多天都不来找我。”
    她将绣好的一带腰带送给他,“前两天你生辰时我想送给你,可是你又没来找我。我就只能等到这时候了。”
    啃大肘子的时候,她忘记了拢一拢胸前的衣襟,美好而饱满的胸乳几乎就要溢出来在他面前。偶然从某个奇妙的角度,他觉得他甚至看到了她的乳尖。
    这份生辰礼物绝对万般真心,是婠婠为他量身定制的。
    以前她还会拿给她大哥哥做的东西去糊弄他,但是这条腰带……她大哥哥肯定是系不上的,所以只能是单独特意做给他的。
    他为此雀跃不已,一扫连日来因繁杂忙碌琐碎的各项事宜堆积在眉宇间的疲惫和倦怠。
    “不是的婠婠、我也没想冷落你……”
    婠婠刚刚吞入一颗剥好的荔枝,他就将她按在自己怀里同她亲吻,唐突地吓了她一跳。
    那颗荔枝的清甜香气交缠在他们两个人的口腔唇舌之间。
    “我太想早点把你娶回来了。这阵子我没日没夜的督办各项婚仪大典的琐事,难免忙得抽不开身来。”
    实际上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
    一面的确疲倦着,一面又因为要娶她、同她结为夫妻而感到兴奋不已、亢奋地不想休息。
    他们的结发香囊,他日日夜夜都佩戴在身上。有时臣下们商议朝政遇到难以处置之处而争论不绝时,他独坐在高台之上、也会不自觉地去抚摸那枚香囊。
    没多久就将香囊的颜色都摸得褪色了些。婠婠见他当作了多大一回事似的心疼不已,又给他绣了个更大些的荷包、让他把那个香囊装进去,当作它的罩衣。
    然后那个荷包也被他摸到褪色了。
    其实他并不信神佛,从来都只信自己的铁腕和手段。
    所以他才从不离身地收藏着他和婠婠的结发,而不是将它送到佛寺道观里去请人供奉、求神佛保佑他和婠婠恩爱到白首。
    那些只是锦上添花求个心安的玩意儿,实际上屁用也无。
    能让他们恩爱不分离的,只有靠他手中的权力和兵马,别的什么都是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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