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点,听他说完。”柏朝四两拨千斤似地往外一推。
    彭德宇厉声呵斥:“纪凛!发什么疯,回来!”
    纪凛死死盯着虞度秋的脸,不甘心地缓步后退,回到己方阵营。
    彭德宇叹气:“不好意思,虞先生,我代他道歉,你接着说,为什么提起这手表?”
    “大家多虑了,我跟穆浩是单纯的朋友关系,至于为什么说手表的事,是因为……”虞度秋扫视一圈,确定所有人都在听自己讲话,“我在他的手表里装了追踪器。”
    作者有话说:
    小柏:握住老婆手了好紧张(?_?),小虞:他一定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へ ̄
    第8章
    纪凛险些又冲上去,顶着脑门凸起的青筋破口大骂:“你跟踪狂啊?”
    卢晴高喊:“纪哥!冷静!有追踪器说明他知道手表现在在哪儿啊!说不定就能找到穆警官的尸体了!”
    纪凛似乎听进去了,可拳头仍然攥得很紧:“不一定是尸体……万一还活着呢。”
    没人在意这句话,都盯着虞度秋,等待一个下文。
    虞度秋不负众望,道:“装追踪器是穆浩的要求,他说这表太贵,他五大三粗的,万一弄丢了或者被偷了多可惜,所以我就帮他装了。得知案情后,我第一时间调取了手表的定位记录,派人去搜查,你们猜,那块表现在在哪儿?”
    彭德宇快被他的慢条斯理急死:“虞先生,事态紧急,别卖关子了,你知道就快点告诉我们吧,方便我汇报给市局,接着部署下一步行动。”
    虞度秋终于饶过煎熬的众人,手伸进裤兜,掏出一样东西,勾在手指上:“就在这儿呢。”
    一块银灰色表带、海蓝色三眼表盘的手表吊在半空中,配色清爽,没有浮夸的镶钻,十分低调商务。
    虞度秋将价格堪比一套房的手表放到桌上,彭德宇等人都围过来看,惊异地问:“你从哪儿找到的?”
    虞度秋耸肩:“案发现场巷子里的垃圾桶。”
    这么昂贵坚固的手表不可能轻易脱落,极有可能是穆浩故意留下的线索!
    “我的定位器显示,进了巷子后,手表就一直在那儿,直到清晨四点才被垃圾车运走,然后就到了垃圾场,我派十名手下翻遍了堆积成山的垃圾,才找出它。”
    负责物证的卢晴也在围观队伍里,惊讶道:“垃圾居然没被填埋焚烧,虞先生,你动作够快的啊,什么时候知道穆浩出事的?”
    “过奖。就在案发隔天,因为穆浩前一晚说要给我打个电话,有事商量,我迟迟没收到,以为他忘了呢,第二天联系不上他才发觉不对劲,就去查他的行踪了。”
    “砰!”一声巨响,纪凛的拳头砸在实木桌上,关节通红,攒了许久的火气与不满蓦地炸开了:“你为什么不早交出来?!上面或许有凶手的指纹和血迹!或许有穆浩想告诉我们的讯息!现在都七个月过去了!全没了!”
    虞度秋睨他一眼:“纪队,别把我想得那么蠢,我的下属找到它之后已经彻底检查过一遍了,这手表上除了一股臭味,只有穆浩的指纹,应该是他自己扔的。至于为什么当时没交出来,是因为这手表里有一份很重要的线索,我不敢轻易交与旁人调查。”
    卢晴嘀咕:“我们不是旁人,我们是警察呀,你自己调查效率能比警察高?”
    纪凛:“你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吗?他根本不信任警察!”
    “怎么说呢,我不是不信任警察,我只是不相信任何人而已。”虞度秋拿回手表,抚摸着光滑的表盘,手指滑到侧边,“况且我身在国外多年,不清楚平义市的形势,也不了解平义市警察的作风和办案能力,万一我把线索交出去,遇着蛇鼠一窝了怎么办?泄露消息了怎么办?打草惊蛇了怎么办?安全起见,我花了半年时间,安置好所有名下的海外资产,并与平义市政府签订了投资协议,开展科创项目,才终于能长久稳定地落户这里,静下心来,真正开始着手调查穆浩的案子。当然,这半年内,我也顺着手表里的线索,安排了许多人在国内寻觅穆浩的下落,可惜,一无所获。”
    彭德宇认可地点头:“你这谨慎的处理方式倒有点像你外公了,以你的资产规模,半年之内处理好不是件容易事,看来你也很为这起案子操心啊。所以你说的线索,究竟指什么?我看这块表除了贵一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虞度秋气定神闲,八风不动,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彭局长,您知道为什么我喜欢研发一些别人觉得异想天开、或者毫无用处的东西吗?”
    所有人都吃不准他想表达什么,彭德宇也如堕迷雾,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为什么?”
    虞度秋答:“因为它们往往会带来惊喜。”
    满座困惑的静默气氛中,忽听“咔哒”一声,极其细微的轻响——像按下了某个开关。
    紧接着,众人错愕地听见,手表讲话了。
    准确地说,是手表中传来了一道男人的声音,伴着噼里啪啦的雨珠砸到水泥地、玻璃瓶的声音,沉闷而遥远。说话者应该戴着口罩,所幸环境的回音效果很强,放大了原本不甚清晰的声音,似乎是通电话,三分猜七分辨,勉强能听清内容:
    “嗯,死了。”
    “我的错,不该让柏志明办这事,他果然老了,被警察跟踪都不知道。”
    “好了,别担心,急有什么用。”
    “我会处理好的,你不用管。”
    电话结束得仓促,缺少一声礼节性的道别,足以见得通话的二人关系熟稔。
    人声安静了几秒,其它声音便渐渐浮现出来——一道踏着雨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隐隐约约的画面感恐怖又模糊。
    “对不住了,穆警官。”
    录音到此为止。
    会议厅内静得落针可闻。
    虞度秋放下手表:“穆浩那家伙总丢三落四,还不爱用电子产品,整天拿个破笔记本记事情。我看不下去,让公司的研发团队给手表植入了微型录音芯片,最多录音一分钟,方便他偶尔记个事,提醒自己。谁知道这家伙竟然用来录罪犯的通话,还把我一百多万的定制表扔在垃圾桶里,真是……”
    他语速越说越快,最后两个字的音量无意识地提了上去,蓦地顿住,垂眸抿唇,迅速将呼之欲出的情绪动荡压下去,照旧没心没肺地一笑:“真是个混账,就算他真被海鱼吃了,我也要找出他的骨头,臭骂一通。”
    “会找到的。”身侧的保镖忽然应了句。
    虞度秋抬眼:“你在安慰我?还是在讨好我?”
    柏朝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随你怎么想。”
    无人在意他们二人的对话,这一小段录音犹如一段导火索,火舌“嗖”地一下蹿出去,在所有民警面前串联起了整条犯罪链。
    “穆浩同志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尽到了一名刑警的职责啊。”彭德宇惋惜地叹道。
    “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很可能涉及一条毒品交易线。”唐忠道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揣测,“柏志明是线上一环,出了岔子,被穆浩发现了,在确定实情之前,两个人都被灭口了。至于虞文承……我认为小纪的猜测有道理,贩|毒团伙想警告虞先生,结果发生了意外。这么一来,三桩案子确实能连到一起。”
    彭德宇也不得不承认:“看来刘少杰真的说了谎,我得报告给市局,重启调查。可惜了穆浩这个小伙子,他领导冯队可喜欢他了,原本去年末就跟我说要提拔他了,哎……”
    联想到当时漆黑的雨巷、残忍的凶手,以及因公惨烈牺牲的刑警,所有人心头都仿佛压了千斤铁似地沉重,不禁为自己刚才对穆浩私生活作风的揣测而心生愧疚。
    这时,纪凛突然发神经似的,一把夺过虞度秋手里的手表,不顾一切地冲向会议厅大门。卢晴拉都来不及拉:“干嘛去啊纪哥!”
    “去局里做声纹鉴定!再调巷子口的监控!揪出凶手!”
    “凶手不是已经抓到了吗?”
    “没有全抓到!”纪凛猛地回头,双目赤红,“录音里说话的不是刘少杰!他的声音我认得出来!妈的!我就说,穆哥就算被下迷药,怎么可能打不过一个混混!草!”说完迅速冲出了众人的视线。
    “别管他,随他去。”彭德宇精疲力竭地捂住额头,“这么模糊的音色能查出来什么?一听就戴了口罩。何况那晚雨那么大,要是凶手撑着伞,就更难辨认了。这臭小子就是爱犯冲动,等他自己反应过来吧。”
    虞度秋跷起的那只皮鞋踩地,站起身来——他个子相当高,足以俯视在座的大多数人,仿佛此间真正的领导者。
    “彭局长,既然您已经意识到这三桩案子之间潜在的关联性了,那我建议贵局联合昌和分局、市局进行彻查,尽快抓住背后真正的凶手,以防更多人受害。如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鼎力相助。”
    彭德宇没有料到,一起看似盖棺定论的自杀案居然牵扯出这么复杂的关系链,新金区作为平义市的新兴发展区,以往经济犯罪居多,复杂的命案一年也碰不上几桩。刑侦队的警员固然优秀,但班子整体偏年轻,处理这种命案的经验其实不多,难以扛起大梁。而且这次是跨区犯罪,涉及毒品交易和谋杀,绝对属于大案,估计得请求市局增派援手。
    他心力憔悴之余也不由得面色凝重:“嗯,我立刻联系市局。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个疑问:既然你早知道杀害穆浩的凶手可能去加害柏志明,为什么不早点联系警方?这样或许柏志明不会死。”
    虞度秋理了理自己的衬衣,正打算走了,听见这话,微微一哂:“您这话说的真有意思,柏志明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仅凭这段没头没尾的录音,根本无法断定对方是谁,还不如以柏志明为饵,钓出更多线索。我得到录音后,立刻派人去监控了柏志明,可惜,直至他失踪前,也没获得有用的新线索。”
    “……”彭德宇一时竟不知是虞度秋不可理喻,还是问虞度秋这种问题的自己太过天真。
    虞度秋浑然未觉似的:“那我就不打扰各位办案了,先走一步,有事再联系。柏朝,走吧。”
    高个的保镖却没应,也没动。
    虞度秋困惑回头,对上他森然的眼神,略一思索,恍然大悟:“啊,抱歉,忘了你这个养子还在这儿。”
    “你早就知道。”柏朝脸色冰冷,“难怪昨晚那么快拿到我的资料,难怪你那么了解lsd。”
    “对,我早就调查过柏志明和你,没想到你本人比照片帅多了。就当给你上一课了,我这人呐,谎话连篇。”虞度秋笑不露齿,眨了眨眼,“丑话先说在前头,我很可能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你当我的保镖,如果不小心殉职了,我可不会帮你报仇。不能接受的话,现在走还来得及。”
    柏朝一眨不错地盯着他,眼中出乎意料地没有怒意,而是一片不知由何而来的失望。与他擦肩而过,先行开门离去,丢下一句:“你确实谎话连篇,我早该看清。”
    虞度秋不以为意地笑笑,也跟着离开会议厅,走到门口,恰好碰上女服务员剥完了葡萄送进来,顺手从水晶果盆中取了一颗碧绿的葡萄肉,扔进嘴里,边吃边走边喊:“现在看清还不晚,要走的话去找洪伯结算一天的工资,我这样的良心资本家可不多见……”
    会议室里的人皆松了口气,总算耳根清净。
    彭德宇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一言难尽地摇头,无限唏嘘:“小时候明明挺可爱的,怎么长歪成这样……”
    唐忠奇道:“老彭,你怎么会认识他和他外公?”
    “因为一桩案子,太多年前的事儿了,不提也罢。”彭德宇横掌比划到会议桌高度,“那时候这小子才六岁?还是七岁,就到这儿,见到我还会喊叔叔,哪儿像现在这么荒唐……算了,不跟小孩计较,但也不能放任他胡来,安排下去,二十四小时轮班监视他,在他到家之前先去他家装上监控,电话和邮件也要跟踪。他要是不答应,我就给他外公打电话,不信治不了他。”
    唐忠摸着下巴:“我觉得吧,他倒真不像是会投毒的人,怎么说呢,就那股气质,金融诈骗还差不多。”
    彭德宇凉凉道:“你以为我怀疑他是凶手啊?我是怀疑他会私自去制裁凶手!”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稍微复杂一点,交代个前情,接下来就是霸总花式炫富小情侣边谈恋爱边破案的故事啦!hhh
    第9章
    两小时后,解除封锁的君悦大酒店堪比大型逃难现场。
    酒店经理满脸堆笑地鞠躬欢送各路名流富豪乘车离去,比起迎接他们来时,笑容中多了几分苦涩与焦虑。
    死过人的地方总归晦气,一年半载之内,酒店生意必然要大跌了。
    许多宾客仅仅被迫住了一晚就怨声载道,抱怨酒店耽搁了他们第二天早上的航班,抑或是错过了一场季度董事会议。仿佛这些远比一条人命的逝去重要。
    旋转门转动,又走出一位客人,排场很大,身后跟着四名下属,还挽着一位美女。
    经理眼尖,余光瞥见,立马哈巴狗似地迎过去:“虞总,您也要走了?”
    “嗯,我们的车呢?”
    “现在车库堵着了,可能要等一会儿。”
    娄保国嗤笑:“来的时候挤破头都要来,走的时候像避瘟神一样,这群人真有意思。”
    周毅:“他们消息灵通着呢,一听说可能是投毒案件,吓得巴不得立马翻墙逃走。”
    杜苓雅就是被吓到的人之一,挽紧了虞度秋的胳膊,在五月下旬的艳阳天里竟有些颤抖,小声说:“度秋,你确定要把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带回家吗?万一他就是凶手……”
    她瞟向身后默不作声的新保镖。
    柏朝回以一道冰冷的眼神。
    “放心,我让人做过背调了,他履历挺干净的。”虞度秋轻拍她的手背,“不过,安全起见,这阵子你还是回你哥家住吧,想来我家跟洪伯说一声,他会派车去接你。”
    杜苓雅立刻摇头:“我不要回去,你新买的房子不是我们的婚房吗?我当然要跟你一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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