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仅自身知识渊博,在文坛中也拥有较高地位,手中握有许多人脉关系,若是看重哪位学生,愿意重点培养,绝对能给学生提供极大帮助。
    何殊暗自思忖道,想必这也是那些学生,很愿意组织并参加这种论辩会的重要原因之一。
    “沈兄喜欢参加这种论辩会吗?”
    “我经常会来听,并不喜欢亲自上台参加。”
    虽然对方没有说原因,何殊也大致能够猜得到,这位小兄弟虽然少而有才,性格却很内敛,不缺该有的锋芒,却很低调。
    没让围观学子等太久,论辩会就正式开始,毕竟相关流程大家都很熟悉。
    “我曾翻阅过一些资料,发现在现行税制下,豪族大户可通过诸般手段虚报、隐匿人口逃税,反倒是家无寸土者,衣食无着,还要承担繁重的税负,而这并非个例,税改方案若能实施,这些贫困百姓必将受益良多。”
    “……可减轻贫困百姓的税负,但是朝廷应当对天下百姓都一视同仁,这般以阶梯式税率损有余以补不足,税改方案一旦正式实施,势必会引起相当部分百姓的不满与抗拒,从而更加深本就存在的贫富矛盾。”
    “税改方案中有提到,所有大安百姓都有权享受口粮田的免税,以及惠民田的超低税率优惠,怎么不是一视同仁?”
    ……
    台上论辩双方的激烈交锋,引得下方围观学生听得十分投入,时而点头表示赞同,时而若有所思。
    何殊也听得很认真,台上那些参入论辩的学生,基本都是甲字班举子,年龄大多都在二十岁以上。
    他们的思想相对更为成熟,意志也更为坚定,都在努力说服对方接受己方观点,不像台下这些学生,态度会随着台上论辩双方的言论摇摆。
    作为一个典型的理科生,何殊因前世的应试教育,没有少学历史政治。
    可她因为偏科严重,对这些文科方面的知识,往往都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对大安的情况了解得越多,她能看到的弊端与隐患也越多。
    这份税改方案有着种种优点,但是何殊也不否认,它也存在着许多缺点,这些缺点势必会给大安带来新的矛盾与问题。
    可是在何殊的记忆中,摊丁入亩的税制实施后,给国家带来的好处,绝对多过那些弊端。
    阶梯式的税率,是她结合自己生活的年代,为鼓励农耕,不仅不向农民征税,还提供专项资金补助农业生产而来。
    以大安的发展情况,基本可以确定,在她的有生之年,都将没有能力给农民提供补助。
    现在尽量能为百姓减轻一些负提,缓解一下他们生存压力,就是何殊当下的目的。
    何况阶梯式税率还寄予着她想要改变一些社会现状的厚望,所以即便此刻听到那些学生点出其中存在种隐患与弊端,她也不打算改。
    与此同时,何殊也没有忽视这些声音,尤其是其中一些能够直击问题核心的论点。
    也有记下一些学生针对那些问题,提出的一些解决方法,并记住其中一些反应迅速,掌握的知识面广,或是颇有急智的学生。
    这场论辩一直持续到午休时间结束,在场学生意犹未尽的起身将马扎还回器物室,匆匆赶往教室。
    相比较上午的课,下午的算术课对何殊而言,实在是轻松至极,连冯立和邱颜也毫无压力,给班上同学留下的印象总算不再只是废材。
    当何殊在青山书院一边享受着书院中的轻松安逸,一边为交作业而抓耳挠腮,十分头大时,陈阳城中不少人都活在煎熬之中。
    张长平隐忍多年,如今终于能有机会将那些对手给弄倒,当然不会放过。
    因为知道成败在此一举,所以他毫无保留的拿出自己在背地里收集案卷与罪证,以及相关证人。
    常将军被现场抓住把柄,为了撇干净自己,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维护王同知等人。
    更何况张长平是当着崔景怀派来的人的面,拿出王同知与青山州的一些豪族大户相互勾结,草菅人命、私自开矿、私自贩卖盐铁等罪行的罪证。
    得到消息的一些深受其害的百姓,也都纷纷聚集到青州府衙,状告连陈阳城县令在内的王同知一系的人。
    因牵涉其中的人与事特别多,城卫司与府衙上下超负荷运转,都有些忙不过来。
    可以确定的是,王同知与韩氏等豪族大户,这次都将在劫难逃,而且他们都不冤。
    谁也不会想到这些长久以来,一直在青山州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竟然为会因陈阳城的百姓早已习以为常的小事而败落。
    身为当事者的王同知等人更加想不到,他们得到消息赶去府衙时,想的还是先称量一下对方份量,再作打算。
    所以当他们因此而沦为阶下囚时,可谓是毫无防备,他们的家中更是没做一点准备,仓促之下,也来不及找人求救。
    有崔景怀派出的人手从旁协助,城卫司与巡捕司不仅在这些人家抄出大量财物,还找出藏得特别隐秘的一些违禁品,包括一些能牵连到更多人的罪证。
    这些豪族大户能够一直屹立不倒,自有其凭仗,只是这次事出突然,谁都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但这也正是崔景怀给出三天限期的原因,只有尽快将这些人的罪彻底钉死,那些背后的势力纵然在事后得到消息,也没有机会翻案。
    事实也正是如此,当省府与京中一些势力得知消息时,张知府已经在轰动全城的公开审判中,当众给王同知等首恶做出‘斩立决’的判决。
    然后将相关案卷与罪证整理好,交给崔景山派人送回京中,由其派人送回京中,交由吏部进行复审。
    等到韩府的漏网之鱼辛苦上京,前往康王府报信,想要求康王出面救下韩氏一族时,他们不知道的是,相关案卷与罪证已经通过特殊渠道送到京中。
    得知自己的娘家韩氏一族全被抄家下狱,除了这个赶来报信的族兄,其他韩氏族人,连在青山书院与武院中上学的族人在内,全都被控制起来,韩侧妃当场晕了过去。
    康王一边担忧与心痛自己最宠爱的侧妃,一边怒火滔天。
    “什么人这么胆大?韩家在青山州经营已久,怎么会毫无反抗之力,如此轻易的落败?”
    韩氏一族人丁兴旺,在青山州的根基深厚,是康王重用韩氏的关键。
    而韩家为了能够重返朝堂,恢复从前的荣耀,对康王也确实是尽心尽力,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为康王府提供许多帮助。
    所以康王实想不明白,连他都会另眼相待的韩氏为何会这般不堪一击。
    面对这个问题,前来报信中韩家人有些迟疑小心回道。
    “草民隐约听说,好像是因为家里的公子冲撞了京中某位贵人的外甥,被对方狠打了一顿,族长去府衙理论,草民不知道府衙内发生了什么,后来就是那位与族长关系很好常将军,亲自带着城卫司抄了我们这些人家。”
    康王冷着脸,难掩怒意的问道。
    “你可知道到底是京中哪位贵人?”
    想到不管是哪位京中贵人,都没有他这皇室亲王贵,竟敢这么不给面子的动他的人,坏了他在青山州的重要布局,康王就恨得咬牙切齿。
    第二十四章
    “草民不太清楚, 只是隐约听说……好像是怀安商行的人。”
    康王闻言,脸色顿时一黑。
    “怀安商行向来低调圆滑,除了生意上的合作,基本不与外人打交道, 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 就在你们陈阳城大动干戈?是不是这里边还有什么内情?”
    康王的话音刚落, 就见王府长史匆匆跑进来。
    “启禀王爷,宫里的汪大监亲自驾临府上宣旨。”
    能劳动当今圣上身边秉笔太监亲自出宫宣旨的,往往都是王公大臣之家, 宣旨的内容不是重赏,就是重罚。
    康王心中一凛, 莫名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可是不管他心里如何抗拒, 他也不敢不接圣旨,哪怕皇位上坐着的是他哥。
    顾不上等韩家人的答案,康王就匆匆赶到王府的前殿大厅。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还是比较靠谱的, 向来见人三分笑的汪林看到他过来, 没给他开口打听的机会,就直接语气淡漠的开口道。
    “康亲王接旨!”
    等到康王按规矩恭敬的跪下, 汪林将手中的拂尘递给身边的小太监,神情凝重的展开圣旨道。
    “上谕,康王何广明治家不严,宠妾灭妻, 纵妾室母族以妻族自居,祸害一方……降为郡王, 罚康郡王闭府思过三个月。”
    康郡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前脚刚得到消息, 宫里随后就下达这么一份旨意。
    就因妾室母族犯事, 便直接将他从亲王贬为郡王,丝毫没给他留下可周旋的余地。
    这实在让康郡王感到难以置信,更难以接受。
    在康郡王的心中,正宁帝说白了就是个软弱无能之辈,能继承皇位是全凭运气捡漏。
    当初明明是他更受先帝喜爱,母族势力也更强,他当初压根就没将这个兄长放在眼里。
    结果一无是处的对方竟能毫不费力的登基继位,而他只因年纪小,就失去争夺皇位的机会,让他如何甘心。
    “汪公公,本王想要觐见皇兄,本王固然有失察之过,可是京中距离陈阳城路途遥远,本王如何知道那韩氏一族所行之事?皇兄这是对本王有误会。”
    再怎么不甘心,在这种关键时刻,康郡王想的还是要利用正宁帝温软仁慈的性格,争取让对方改变主意。
    就这么一份圣旨,让他的爵位瞬间由亲王降为郡王,实在是个让他难以承受的巨大损失。
    而汪林听到对方的请求,想到的却是皇上在接到青山州那边送回宫中的案卷后,立刻勃然大怒,召来阁臣与宗正等人共议,随后就拟出这份圣旨的反应。
    那怒意之盛,比皇上听说太子摔折腿时的反应更为激烈,让汪林印象深刻。
    “王爷,这韩氏一族在青山州通过各种手段,拢络大批官员与当地士绅大户,还私自开矿铸铁,窥视朝廷产业,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这可是重罪。”
    “正因圣上相信王爷仅负失察之过,方才只是略施小惩,给朝堂与百姓一个交待。”
    说完,汪林便客气的笑着告辞,丝毫不给对方再开口提要求的机会。
    在先帝朝被处罚过,已然开始没落的韩氏一族,只因家中有个嫁入康王府当侧妃的姑娘,就敢抖起来,绝对是底气足的原因。
    汪林可不想淌这浑水,更何况在他看来,能让皇上这么生气的事,肯定不止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不过作为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汪林很懂本分,毕竟那位在这段时间虽然未在人前露面,却也没闲着。
    时常派人给皇上送来各种文书,让他们这些跟在皇上身边的人,也过得很充实。
    所以汪林作为皇上最信重的贴身大太监,纵然比谁都了解正宁帝的性格喜好,他也不敢趁此机会做逾越之事,更不敢趁机揽权求财。
    毕竟那位可是小小年龄就拥有一双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对方的性格明明最像皇上,对所有人都很仁慈宽厚,可是对方的做事风格却像早年的先帝,一样杀伐果断,精明强势。
    看到汪林传旨回来交差,正在批阅奏折的正宁帝抬头看向对方。
    “康郡王是何反应?”
    汪林恭敬的躬身回道,“回禀陛下,康郡王想要见您,他认为这其中存在误会。”
    正宁帝冷哼一声道,“误会?他是觉得朕好糊弄,现在想想,朕还真是小瞧了他,以为他真是个省心的。”
    在何殊的建议下,为安抚人心,正宁帝对康王等宗室,以及外戚与勋贵们,多是言语及赏赐方面的荣宠。
    当然,若是这类出身的人中有能力出众之辈,他也确实会重用。
    总之就是和这些人保持不远不近,不谈情,多谈义,不打压,也不会特别依重的距离,为的就是尽量不给他们提供野心泛滥的机会。
    对于康郡王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也算是对其不薄。
    先帝因为自己的儿子多,在封赏爵位方面向来谨慎,正宁帝被册封为太子之前,一直是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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