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何殊也听说了一些生员对宫里大兴土木一事,有所非议的消息,但她并不在意这种小事,反正这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的事。
    她更关注的也是即将到来的会试,为此她特意叫来江卫功。
    “孤要在这次的大考中,做出一些改变,那些对此持反对意见的人,虽然无可奈何,表面上已作罢,但是我们一定不能放松警惕,所以你要加派人手,给孤盯紧了,确保任何流程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不会出丝毫的纰漏。”
    “遵旨,臣这就去布置。”
    第五十三章
    正宁十一年的会试, 终于在众所期待中正式开始,贡院的号房已被改建过。
    生员们不用再像过去,在抽号前无比担心自己运气不好抽个臭号,或是漏风雨的临时号房, 那样的话, 有大概率要等到三年后再战。
    不便对科举的内容与形式下手, 何殊便让人将这三年才派上一次用途的老号房,全给推倒重建成三层楼式的号舍,数量建得很充足, 不用临时增设席号。
    就近增设多处卫生间,都是冲水式, 有专人负责打扫与除异味。
    这般既节省了占地, 还因不是临时建筑,建筑材料用得实在,增强了隔音效果,极大的改善了考场环境。
    不过即便如此, 几千间号舍的规模依旧很庞大, 需要出动数千名步兵营的兵勇负责维持纪律。
    因暗卫的人盯得紧,可以确保不存在泄题的可能, 但是到阅卷的时侯,在野主考官与在朝的陪审官员还是起了冲突。
    接到奏报,看到那明显是较劲的节奏,何殊直接不耐烦的回道。
    “朝廷要的是有真材实学的官员, 真正僵持不下的,可交由父皇决断, 要是有人敢在审卷这件事上挟私报复, 孤不仅可以再调一批人来审卷, 甚至还可以将有名次有争议的文章公布出去,让所有人都来评。”
    这话传出去后,评审团迅速消停下来,不敢再闹出针锋相对的场面。
    能有幸参加这场会试,对于这些山长们而言,绝对是件莫大的荣幸,他们不仅不敢怀有私心,在出题与评审上更是表现得兢兢业业。
    毕竟他们深知这种史无前例的尝试,对他们有多重要,这是可以名载史册的大好机会,他们比谁都希望这场会试可以公平公正的完美落幕。
    与此相对应的则是那些利益受损者,非常期待这场会试能出点差错,成为失败之举,让朝廷意识到,这件事还是要交由他们负责。
    正是怀着这样的心思,他们才想在评审过程中闹了点事,从而证明这些外来的根本不专业。
    可是何殊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直接抬出皇上与民意,对于这些爱惜官位权力与名声的文官而言,都是致命要害,他们当然不愿为此赌上自己的名声与前程。
    正宁帝的文学水平,绝对符合普罗大众对皇帝的文学审美的要求。
    何殊则是不符合要求的那位,但她知道分辨哪些文章写得言之有物,哪些只是在溜须拍马。
    各有所长的爷俩在这方面的能力一结合,绝对具有最精准的判断力。
    只要是能被他们选中的,至少能证明那应该是位文采过得去,有想法、有能力做事的生员,所以何殊还真不怕自己会被那些人在这些方面拿捏。
    会试结束后,也由此而引发了许多议论。
    “早听说贡院的环境条件已得到极大改善,没想到朝廷竟然如此用心,给改建到如此程度,我等实属三生有幸,赶上好时候了。”
    “是啊,在下抽中的考号距离厕所很近,基本没受到什么影响,实属幸运。”
    类似的讨论不时传出,尤其是一些曾不止一次参加会试的生员,对此尤为感慨,他们此前从没想到,原来贡院中的号房环境还能做出这么大的改善。
    差别只在于朝廷有没有意,做事的人愿不愿意用心尽力。
    虽在审卷过程中出现了一些波折,但是很快就被解决,为了避免自身在皇上面前彻底失去价值,那些受到警告的官员在后来评审中,可谓是尤其用心。
    何殊让人分别从落榜与上榜的试卷中,随机抽取一部分递上来,经她与正宁帝的亲自过目,确认落榜者的试卷与上榜者之间,确实存在一定差距,没发现沧海遗珠后,才放心。
    会试的上榜排名正式揭晓,年仅十四岁的沈卓荣登榜首,十分惹人瞩目,甚至还引起一些质疑。
    直到会试前十的文章都被公开张贴出来,大家才发现他的会元之位名副其实。
    何昌逸排在第二名,他的文章也十分优秀,绝对是在往年可以问鼎榜首的水平,只是与沈卓的文章相比,仍被衬得黯然失色。
    因为沈卓的文章中,透着与其年龄不符的沉稳与阅历,看似中规中矩,四平八稳,实际上文章中的字字句句却都很精僻,读起来发人深省,韵味悠远。
    更重要的是,文中的一些论点不仅切题,还都务实,很贴合朝廷当下推崇的做事风格。
    看完沈卓的试卷,何昌逸也觉得佩服,他的优秀,是建立在良好的家教基础上。
    他的父亲不仅博学,还在宫廷与朝堂中拼博大半生,积累了许多经验与阅历,又在败落之后,对自己的过往进行过深刻的反思与总结。
    得到父亲的悉心教导后,何昌逸倒也没有自傲的认为自己就是最优秀,理该得魁首的那个。
    可是看到出身普通家境,经历也很普通,还如此年少的沈卓,竟然写出如此才华横溢,却又不露锋芒的文章,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倒不存在什么嫉妒,只是难免有些感慨这世上人外有人,天才辈出。
    看到沈卓在会试中写的文章,何殊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基本可以认定对方应该是位有秘密的人。
    但她并没有深究的打算,也不存在什么防备,毕竟真要算起来,她那位堂哥何昌逸能给她带来的威胁更大。
    毕竟瑞王作为曾距离皇储之位最近,让先帝感到威胁,不惜动用栽赃与攀附罪名的手段打压下去的儿子,哪怕已经龙搁浅滩,他在大安拥有的根基仍不浅。
    只是大安如今说是国泰民安也不为过,随着两样高产作物在从今年起,可以逐步在大安全境推广。
    从而逐步解决百姓们的温饱问题,她更加不用担心老百姓会在吃饱后撑得造反的问题。
    瑞王当年就是败在没有机会执掌兵权上,而兵权现在则被牢牢的掌握在她与正宁帝手上。
    因为爷俩上任后,十分重视军防建设,很注重改善与提升将士们的待遇,无形之中也提升了武将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将士们对他们也更为拥护。
    虽说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但是大安的这些百姓,应该是对自己的生活逐步发生的变化,感受最为深刻的人。
    过惯苦日子的人,往往更加珍惜好日子,希望好日子可以长长久久,对自己的国家与统治者也更为感激与认可。
    所以何殊完全是以平常心看待这两位表现非常优秀的少年,希望他们能为大安的发展壮大贡献自身的能力,她愿意给他们提供足够的施展平台。
    何殊对自身的认知十分清晰,并没有因目前所取得的一些成就而感到骄傲自满,她很清楚自己的短板所在。
    前世的经历固然可以让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开挂,走些捷径。
    可是一个国家的治理与发展,是需要夯实基础,一步一个脚印的前进与发展。
    她带着大安跑得越快,越容易留下她自己都没发现的隐患,如此一来,就需要有能力的人,可以帮她查漏补缺,这些只能靠在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来实现。
    通过沈卓那文风成熟稳重的文章中,可以看出沈卓就算有秘密,也和她不是一个来路,并没有跳出这个朝代的局限。
    所以何殊只希望对方做事的能力,比其写文章的本事更强。
    听到正宁帝再次感慨这位极其年少的会元,写出的文章与其年龄完全不相符,何殊也没想过要跟对方坦承自己心中的判断。
    会试过后,很快就迎来殿试之日,这是一场由正宁帝亲自主持的考试。
    “皇儿不去前面看看吗?不管你自己喜不喜欢这种考试,将来你也少不了要做这个主考官,不早些跟朕学着点吗?”
    能有机会像这般以皇帝与父亲的双重身份劝说何殊,是正宁帝少有的高光时刻,让他感觉特别好。
    “儿臣就不去了,要是被那些阁臣趁机考较,父皇可能丢不起那个脸。”
    正宁帝有些纳闷,“他们考较你,我怎么会丢……”
    随后他就意识到,他已习惯太子处处都优秀得不似凡人,可是太子最不擅长的就是引经据典的做文章。
    太子若因此而被传出不学无术,他这个皇帝当然会丢脸,还丢在他自身唯一擅长的地方,正宁帝当然不面对那个结果。
    “皇儿顾虑得是,不过在这件事情上,你是该用点心了,好歹也要达到能糊弄得过去的程度。”
    这世上估计也就只有正宁帝,对太子在做文章这件事情上的要求,只是‘糊弄’。
    但是何殊的回答也很糊弄,“行吧,我以后会抽时间钻究一下。”
    正宁帝才这才满意的离开御书房,在一干宫女内侍们的簇拥下,前往集英殿主持殿试。
    已经候在集英殿的以孟大儒为首的几位山长与朝廷的重臣们,知道皇上驾到,赶紧上前迎驾。
    “诸位免礼,又到了三年一次的群英聚集、选才取仕之日,朕心甚慰啊!”
    不管心里怎么想,众人也纷纷表示自己很期待朝堂上能增加一些年轻有想法的能臣。
    正宁帝闻言,满意的点头,然后看向凌山书院的孟山长。
    “朕记得孟山长有个女儿在博安书院就读,成绩十分优秀啊。”
    孟大儒实在没有想到,皇上竟会关注到此事,还这般当众夸赞他的女儿,顿感受宠若惊。
    “回禀陛下,是有这么回事,只是小女愚钝,恐怕当不得陛下如此夸奖。”
    听到对方的谦虚,同样是膝下只有女儿,女儿还很优秀的正宁帝有些不满。
    “孟山长不必谦虚,朕是看到博安女学递交上来的成绩单,才会注意到你女儿的优秀,大家都知道,等到殿试过后,朝廷还会举办一场考试,届时,不仅允许落第生员参考,博安女学的学生,成绩达标者,也能参加。”
    本有些紧张的孟大儒闻言,顿时面露喜色,在场有些大臣也难掩兴奋之色,因为他们也有女儿在博安。
    还有一些试图出声反对,却听到正宁帝在随后又补充道。
    “即便不是博安女学的学生,只要你们家中的女儿能通过朝廷组织的初试,也能参考。”
    此话一出,哪怕没有合适的女儿参考,也没人再敢出声反对,因为他们不敢成为绝大部分同僚的对头。
    在场这些大臣人数虽不多,却都是朝廷的重臣,占据着朝堂上的近半话语权。
    如今他们都没提出反对,就相当于已经通过让女子参与考官的决议,能够这般轻松的完成太子交待的事,让正宁帝的心情十分好。
    在接下来主持殿试的过程中,一直面带微笑,显得十分可亲,也让参加殿试的的贡士们都感到轻松许多。
    能在殿试这种场合,见到自家亲侄子,对正宁帝而言,绝对是个比较新奇的体验,所以他在场上巡视时,没忍住多瞅了几眼。
    这种带着打量与好奇,还有些感慨的眼神,丝毫没有恶意,何昌逸虽然察觉到这种略特殊的关注,也没有感受到压力。
    同时他也不自觉的回想起自家父亲对这位皇叔之前的评价,性格温软无害,没有什么大志,所有心眼都用在如何独善其身,低调保命上,却是个心性赤诚之人。
    而对方此刻关注他的目光,也确实符合他父亲给对方的评价,可是这件事再次让何昌逸感到违和与困惑。
    因为一个地位已经发生巨变,也做了不少让人觉得冷酷、无情之举,给人留下强势印象的帝王,怎么可能在登基上位十余年后,仍能保持曾经的心性不变呢?
    正宁帝不知道自己只是新奇的多看了几眼,他们老何家将要出的新科进士,就在心中生出与他有关的疑惑与不解。
    殿试结束后,他正迫不及待的跟何殊讲自己的感慨。
    “那何昌逸长得很像你瑞王叔,就凭他那长相,就算不是事前就已知道他的身份,我也能认得出他,那身遇事游刃有余的气质也像,心性也很沉稳,察觉到朕打量他,他也没受影响,我觉得他在殿试中发挥得也不错。”
    说完,正宁帝意犹未尽的叹了口气。
    何殊了然的说出他的未尽之言,“遗憾的是,要不是有沈卓这个天赋异禀的家伙在,您侄子这次肯定能有机会为新科状元,对吧?”
    被说中心思的正宁帝战略性的端杯喝茶,不接话。
    何殊有些无奈的提醒道,“您赶紧收收心吧,您是皇帝,可不能存这种私心,而是要为我们大安人才辈出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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