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虽然觉得这个决定做得有些仓促,不过三皇姐毕竟是父皇的股肱之臣,要大婚的话,朝廷理该适当延长她的赴任期限,算是给几天婚假。”
    这就是没有异议的态度,三公主闻言,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
    她心中也清楚,这件事最主要的是看太子的意见,哪怕常明松是太子为她推荐的驸马候选人,三公主也不确认这件事能否顺利。
    毕竟她更清楚太子对她的期望,可能不会愿意看到她草草决定自己的亲事。
    但是这个看似草率的选择,对她而言,并非敷衍了事,而是经过她的慎重思考,又与常明松仔细分析过未来的各种可能后,才郑重做出的决定。
    多年的为官生涯与历练,将她锻炼得理智而又现实,早没了去追求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也不会考虑什么你爱不爱我、我爱不爱你的想法。
    太子为她们这些姐姐选驸马时的某些煞费苦心,固然不合情理,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离经叛道与冷酷,可是不可否认的是,太子所考量的那些,其实都很现实有用。
    虽然在太子推荐的候选人中,大半是家中父母双亲俱在,且待人慈善的幸福家庭出身,很符合时下人结亲时的优先选择,只是她与两位姐姐挑中都是这种特殊类型而已。
    常明松不像别的男子,表面敬重有加,甚至是讨好谄媚,但是三公主毫不怀疑,那种人旦离了她的视线,就会毫不客气的非议她的一切。
    常明松应该是真心敬佩与认可她做的那些事,那种毫不掩饰的钦佩、敬重与激动无措,三公主并不陌生。
    因为她此前在何昌逸,与其他一些人的身上都曾见到过,早就能分得清其中的真心与假意。
    经过后面几次的接触,加深对其性格习惯的一些了解后,三公主就已生出一些想法,若真要成亲,她并不介意选对方做自己的驸马,所以她才会说出那句‘以后多联系’。
    而对方在得到这句后,做出的反应,也确实让三公主感到满意,所以她才在与常明松进行一番立足于现实考量的深谈后,做出直接举行大婚的决定。
    听说三公主已经决定好人选,将于近日举行大婚的消息,本没抱指望的皇后可谓是大为震惊。
    “怎么会这么突然?妾身虽然惦记着这件事,但是为了不给她施加压力,一直没敢召她进宫询问,前些天一点下文都没有,怎么现在突然就要大婚了?”
    看着慌乱不已,还因惊喜来得太过突然,感到不敢置信的皇后,正宁帝表示,他其实也是这么个着急忙慌的状态。
    可他不敢说,更不敢表现出来,还要努力摆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淡定姿态。
    “老三跟朕说了这件事后,朕便将那常明松叫进来见了一面,看着确实是个对老三颇为仰慕的老实孩子,更何况还有太子亲自把关,这个人选应该错不了。”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的皇后抚着胸口做深呼吸,又喝了一大口气,才将这个消息给她带来的巨大冲击压下去,冷静的问道。
    “那孩子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可要妾身将他们召进来见见?”
    正宁帝闻言,脸上那淡定的笑容瞬间凝了一下,随后才若无其事的回道。
    “他是家中独子,双母双亡,得荫恩入六部为官,能力不错,才二十一岁,就已因功晋为六品,很受太子的欣赏。”
    皇后却已经皱眉不满的质问道,“怎么一下两个的,选的都是这种无父母双亲在堂的孤儿?”
    皇后嫁给正宁帝时,亲婆母早已去逝,再加上皇家不比普通人家,也不讲究什么儿媳要孝敬侍奉公婆,心中对此没有多少概念。
    但她知道,别家给女儿选亲时,都有很多讲究,最喜欢双亲俱在还身体康健,甚至是兄弟兄弟多的。
    正宁帝清了下嗓子道,“结亲要考虑的重点是驸马的人品能力,别的并不重要,反正要与老三过一辈子的是驸马,又不是旁人,而且我们的女儿是公主,不用与普通百姓家的姑娘比。”
    皇后还是隐约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大正常,相似的事可一可二,不可三,这可是第三个了,怎能这么巧?
    可是这些驸马虽然都是太子推荐的人选,但是太子推荐的人多,亲自从中选出驸马的是公主自己,太子没有做任何干涉。
    “话虽这么说,妾身就是觉得,除了老四,咱们的三个公主都给自己挑这类家中人丁不兴的驸马,怎么让人觉得,这么不对劲呢?”
    正宁帝虽然也已从中看出一些端倪,但是想想大公主与二公主婚后的情况,再对比婚后将日过得一团糟,最后除了给他与太子添一堆乱,什么都没着的四公主,他就觉得,还是太子英明睿智。
    但是这种事自家心里明白就行,实在不能说出去,所以正宁帝连皇后都不敢明言。
    “没什么不对劲的,我看你啊,就是为了老三的亲事问题,忧心太过,才会这般多想。”
    想到自己的那些难以控制的莫名情绪,皇后也觉得可能正是这个原因,努力抛开心中的那些疑惑,精神抖擞的问道。
    “好吧,不管别的,我们还是商量老三的大婚事宜,哪怕时间赶得紧,该走的流程也不能少,她的嫁妆,除了按宫中例该给的那些,妾身这几年也为她攒了一些,虽说妾身不是她的生母,但是妾身毕竟养了她一场,待她跟老大老二都一样。”
    听到这话,正宁帝的心情有些复杂,三公主的生母是为他教导人事的启蒙宫女,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是个真正老实本分的女子。
    当年的皇后连生两女后,给这些妾室通房停了避子汤,她才因有孕,被从无名通房提为正经的妾室,上宗室名册的那种。
    “梓童待老三的心意,朕尚多有不及,真是惭愧,不过除了按例该有的那些,朕也额外为她准备的有份嫁妆,回头让人将单子与东西给你送来。”
    “陛下言重了,您对这些女儿们的心意,谁都挑不出一点不是来。”
    这是皇后的真心话,皇上没有因为她们这些妻妾没生出儿子而迁怒,对那些女儿们也都十分疼爱。
    要不是还有个太子从旁把关,宫里还不知道会出多少个像老四那么没分寸的公主。
    这种父亲实属少见,至少皇后自己不曾遇到过,成亲前的那些闺中好友中,也没见谁能有机会得到父亲的这般宠爱与重视。
    三公主将在近期大婚的消息传出,在京中也迅速掀起轩然大波,各家都忙着打听选定的驸马是哪位,是什么出身。
    远比其他公主大婚的消息引起的的关注大,毕竟三公主的情况与其他公主不同,除了公主这重身份,还是堂堂三品大员,即便不是京官,也属位高权重。
    毕竟身为公主的身份,让她圣宠在握,即便出京外任,也依旧简在帝心。
    不管彼此间的关系如何,在三公主大婚一事上,各家都需要拿出自己的诚意。
    等到三公主将要大婚的驸马人选的生平信息,被调查出来后,大家才知道三公主选的驸马竟是一个家世不显,父母双亲俱亡的孤儿。
    那常家只在祖上曾出过一个三品官,到了三驸马的祖父这辈,只勉强混了个在京中不起眼的七品小官。
    三驸马的大伯虽已考取举人功名,却屡试不第,蹉跎至今。
    而只读过武院的三驸马之所以能够入朝为官,也是因其父亲是因公殉职,从而得了荫恩。
    这么一位不仅家境普通,也没有什么文采学识之人,竟能成为尚三公主这只真凤凰的驸马,实在让人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
    倒是普通百姓的想法很朴实,认为这是因为当今皇上没有忘记为因功殉职的功臣,才会将自己的公主下嫁给这么一位各方面都普通的驸马。
    由此也再次引发众人感念朝廷从不辜负尽忠职守的官吏,还史无前例的特别厚待为国英勇献身的功臣讨论。
    看到下边人递上来的奏报中提及的那些舆论,何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就是民心,也是她的布局算计,但她从没勉强过任何人。
    第八十四章
    三公主的大婚虽然办得仓促, 但是人多力量大,礼部与宫里分别派出大批人手,短时间内就被筹备得十分周全,办得规模盛大而又隆重。
    正宁帝这个亲爹除了给些嫁妆, 再赏赐一些宝物外, 不用亲自忙什么, 还没皇后操心多。
    只是他身为老父亲,将要嫁出这么一位情况有些特殊的女儿,这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欣慰之余,更多的是担忧以女儿那性格, 能否在将来维持好这段婚姻, 会不会受到伤害。
    太子则是全程当甩手掌柜,除了让东宫按例准备贺礼外,再无其它,没因三公主是她颇为欣赏的姐姐, 就特殊对待。
    大安百姓们的生活也不会受到三公主大婚的影响, 各种没完没了的政务,更不会因此而给她放假, 所以她仍需心无旁骛的继续奋战在御书房中。
    所以门下省也依旧跟着忙碌着,连私下里聊几句三公主大婚这一热门事件的时间与精力,都极少。
    不知道的可能还真信了上边是在借三公主的亲事,行邀买人心之举的说法。
    听到何昌逸为给上边打抱不平, 讲起太子亲自操办的那场‘驸马选秀会’盛况后,门下省的官员们也都相信, 这桩亲事中绝对不存在什么邀买人心的政治目的。
    要不然日理万机的太子, 根本没有必要多此一举的亲自操办那场选驸马聚会。
    而其愿意亲自出面, 就是他对三公主足够关心并重视,还愿意尊重其个人意见的态度。
    何况当天参选候选人出身与背景多种多样,从长相、身材,到性格、脾气,再到各种才艺,都各不相同,选择多到能让人挑花眼。
    是三公主从众多人选中挑了这个三驸马,与只在最后的宴席上短时间露下面的太子有何关系?
    早在在不经意间,但凡听到外人所揣测的圣意,门下省的官员都已习惯自动换算成太子的意思。
    借被派往御书房办正事的机会,何昌逸对自己那天没能尽到责的事情表示歉意,何殊却笑邀请他与自己坐到一旁,还再次亲手给对方倒好一杯茶。
    “昌逸堂兄不必觉得愧疚,孤要感谢你还来不及,孤是真没料到,母后邀请的那些个世家公子们那么……多,幸有昌逸堂兄帮忙招待,才不至于让人觉得怠慢。”
    那个有些微妙的停顿,让何昌逸立刻领会到其中的深意,感同身受,实在是那些世家公子哥们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不由得干笑着回道。
    “他们,确实有些热情过分,殿下不怪臣没尽到责就好,臣可当不起殿下的感谢。”
    这是个难得的实心眼,聪明有能力,就是心思还相对较浅了些,没有那么多弯弯绕。
    不过想想瑞王府败落后,他们由天堂跌入尘埃的经历,若是瑞王有意将孩子培养成像这样没威胁的样子,倒也能够理解。
    何殊笑着点头道,“好吧,你不用觉得愧疚,孤也不再谢你,这事就算是过去了,我们兄弟说些别的事。”
    听到对方这是有重要的私事要说的样子,何昌逸立刻收敛心神,神情凝重的摆出恭耳倾听的架势。
    “殿下尽请吩咐,臣愿闻其详。”
    何殊笑着摆摆手道,“昌逸堂兄不必这么紧张,只是为免误会,孤想托堂兄帮忙向瑞王伯带个口信,你且随孤过来。”
    将何昌逸带到那幅海图前后,何殊指着标注着几座海岛的位置。
    “这些都是我们大安在海上的近邻,过去多年,一直侵扰劫掠我们海边村镇的海盗,大多都来自这些岛国。”
    何昌逸当然知道这件事,年初的时候,因大安遭遇突袭,定海水师剿了那伙冠盗还不算完,又去抢了某个岛国,才能带回那大批金银及无数珍宝的事。
    何昌逸还曾亲眼见到其中一部分财货,也确认了海外确实繁华富庶的事实。
    可是这些海外岛国与他父亲有何关系?还需要太子郑重其事的托他代口信,而不是直接与他父亲联系?应担心会引起什么误会?
    “不知殿下希望家父做些什么?您尽管吩咐,他这些年来,一直都很感谢陛下的恩德。”
    收起那份舆图后,何殊又带着何昌逸坐回一边的桌前。
    “孤就是怕你们会误会孤与父皇是想吩咐你们做什么,才想请你代个信,那些都是土地与矿产资源十分丰富的小国,可惜他们不擅长经营,时有各种势力混战,闹得他们本地民不聊生不说,还让我们大安深受其害。”
    因境内局势不好,没有办法生存的亡命之徒,沦为匪盗,确实是常见现象。
    “殿下的意思是?”
    何殊面带笑意的看着他,轻描淡写的说道。
    “孤的意思是,继续任由那帮未经教化的人,祸害那些好地方,实在太可惜了,瑞王伯的人品与能力,孤与父皇都很敬重,就想问问他感不感兴趣,若是感兴趣,可由他先挑一地,孤会派人助他一臂之力,不感兴趣也不要紧,孤再问问别人。”
    听到这话,何昌逸骤然瞪大双眼,太子这是什么意思?准备给人送江山?
    “殿下,这、这事……”
    见其大受刺激的紧张模样,何殊示意他先喝茶冷静一下。
    “昌逸堂兄不用紧张,这事与你的前程不会有任何关联,瑞王伯若无意,就当孤没说过这话,希望你们不要认为这是命令,孤只是真心想给诸位叔伯们提供一个,可以重新选择未来的机会,毕竟他们都是父皇的手足。”
    何昌逸给自己连灌两口温茶后,激动到不听控制的心情才逐渐平复一些。
    “殿下,臣明白您的意思了,请容臣先代父亲感谢您的厚意,不管父亲最后做出什么选择,臣全家都很感激。”
    直到退出御书房后,被秋风一吹,感受到凉意,何昌逸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紧张激动到出汗。
    主要是太子所说的‘重新选择未来的机会’,实在关系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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