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雪封山封路之际,文山府衙无人主事,不能及时安排人手去各去清雪,恢复府城与各处县城之间的通道,也使得遭遇雪灾的百姓无法得到及时的救治。
    接到沈卓等人去文山府后,处理善后事宜的同时,调查走访得出的这些信息。
    何殊气得恨不得直接让人将宋进明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直接送到雪中冻死,让他也尝尝那些百姓所遭受的苦难。
    “教子不严,方铸成如此大过,是老朽的罪过,不过老朽接下来将要说的这些,希望除殿下之外,不入他人之耳。”
    何殊随即示意郭风远他们先退下去,邱颜与冯立想要拒绝,可是见太子态度坚定,他们也只得跟着退了出去。
    偌大的一个国家,实在藏有太多的秘密,就算是何殊手下的暗卫营人数众多,能力出众,所能掌握的信息也终究有限。
    尤其是那些被人有意掩盖与隐藏,知者甚少的秘密,有许多都是暗卫营出手,也无法调查到的。
    宋太师讲那些内容,有些是何殊知道的比对方知道得更多更清楚,有些则是她此前所不曾听闻的。
    例如何殊并不知道,原来宿山府西南边的理山国,本是大安的国土。
    在先帝正想打压几位在征战蛮族期间,立下大功的名将时,那一带发生叛乱,这场叛乱持续的时间长达数年。
    先帝先后派去镇压叛乱的几批将士却都伤亡惨重,给朝廷造成巨大压力与损失,也带来巨大威胁。
    刚消停了几年的蛮族却在此时再次兵临大安边境,并提出和亲的要求。
    在朝廷已经变得无人可用的情况下,先帝只得一边嫁公主和亲,给蛮族送去大量的金银财物,安抚蛮族,一边派人与叛军和谈,最后不得不割让近一省之地给叛军,允许其自立,还赔上大笔的财物。
    为了不让这件有损自己的皇威与圣誉的事情公开,先帝不许任何人提及这件事,宋太师还在对方的示意下,悄然消除理山国曾是大安领土的事实。
    何殊这才明白,为何会在已被封存几十上百年的案卷上,偶尔会看到个别陌生地名,她还以为那些地名是不是后来改了名字,或是某地曾用过的别名。
    敢情这是因为大安历史曾被人为地掉一段,这让何殊对先帝更加没有好感。
    因自身的无能与多疑忌惮而弄丢了大安的地盘,不说留下这段历史警示后人,竟然还有意让人删减篡改大安的历史。
    更加过分的是,她这个后来者竟然还真被篡改后的历史给蒙骗过去了。
    “宋太师真是好手段,对先帝的忠心,也实在是天地可鉴,这段往事,恐怕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吧。”
    宋太师知道太子这是在嘲讽他将相关事情清理得太干净,苦笑着回道。
    “老百姓们可能都已忘了,京中应该还有几个记得这件事的人吧。”
    就算知道,在宋太师尽心尽力地抹去痕迹后,也没有可靠的证据可以证实。
    毕竟宋太师后来将那些痕迹抹得太彻底,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又将其列为禁忌。
    如今这四五十年过去,就算是还活着,知道那段历史的人,估计能记得的也不多,有记得的,也因为那是朝廷的禁忌,不敢提、更不敢议论。
    理山国发生叛变立国的事情发生时,正宁帝还没出世,等到正宁帝记事,开始入学后,宋太师等人已经开始奉令抹痕迹。
    所以连正宁帝对此都没有任何印象,他所知道的大安舆图上,也从不包括理山国所在的那片区域。
    “这便是先帝最后选孤得父皇继位,没选各方面的能力表现,都更优秀的瑞王伯的原因吗?”
    何殊一直想不通,先帝对皇权再怎么执着,也不至于执着到个近乎疯狂的地步,几乎搞死自己所有年长的皇子。
    最后有了瑞王这个打败一众对手,能力手腕都很不俗,心性也上佳的儿子,在其已然年迈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将瑞王选为继承人。
    何必要赶在自己驾崩前,用莫须有的借口,甚至还不惜使出栽赃嫁祸的手段,彻底断掉瑞王可以成为继位者的可能。
    然后在剩下的那些年龄相对较小的儿子中,选了她爹这个连先帝自己,都不算了解的儿子继位。
    听到太子能够如此直白的提起当今皇上各方面的能力,都不及瑞王优秀的事实,宋太师的心情十分复杂。
    这分明是关系到尊严,尤其还是关系到一位帝王尊严的话,他自己都有心想要避讳,反倒是太子的态度坦然到让他觉得仿佛是自己大惊小怪。
    不过想到当今皇上三十余岁继位时,就能做出任由自家三岁太子帮忙执政的事,好像确实是他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了些。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木着脸回道。
    “是的,瑞王年少轻狂之际,曾就此事与先帝发生过一次激烈争执,虽然从那以后,瑞王就变得沉稳了许多,再没提过那件事,可是先帝对那次争吵的内容一直很介怀。”
    因为担心儿子在自己死后翻旧账,先帝不惜舍弃瑞王这个最适合的继承人,不顾后果的选个确保不知那段历史,也就不会惦记着要试图恢复那段历史的人。
    这是宋太师对先帝的报复,何殊知道,但她更知道,大安的地盘一点都不能少。
    第一百零六章
    除了理山国的事, 宋太师还透露出许多很有价值的东西,包括他所掌握一些官员的把柄,可谓是不管不顾,只一心想为他的儿孙们减轻处罚。
    不同年龄段的人, 追求的东西显然不同, 宋太师最后说道。
    “老朽最后想求殿下一事。”
    看在对方的诚意上, 何殊直接点头道。
    “宋太师请讲,只要不违背国法道德,孤都会尽量成全。”
    宋太师郑重其事地躬身施一礼后, 才开口说出自己的请求。
    “对于殿下与陛下安排瑞王去定海水师,还许让他召集旧部齐聚水师大营一事, 老朽想来想去, 只能想到一个可能,就是殿下打算送他们出海,送他们去海外异国。”
    何殊没有否认,正所谓是人老成精, 宋太师连大安一直是由她这个太子在执政, 这种常人都不敢想象的真相都能猜出,能猜到这点, 她并不觉得意外。
    “你想让孤将你的儿孙们送过去?”
    宋太师这辈子最大的本事就算计人心,想要算计人心的前提,则是能够根据观言查色,洞悉人性。丽嘉
    “是的, 就算殿下开恩,让他们继续留在大安, 他们也难有立足之地。”
    何殊没有拒绝, “孤答应你, 会给他们选个合适的去处。”
    宋太师躬身道谢,何殊点点头后便转身离开。
    将要走出大狱之际,何殊忽然开口道。
    “允他的儿孙们过来见他一面,连宋进明在内,他活不长了。”
    郭风远毫不犹豫地应下,里面透着某种态度与决心,让何殊忍不住扶额,认真解释了一下。
    “郭寺卿,孤的意思是说,他已生无可恋,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可不是让你派人动手脚。”
    郭风远闻言愣了一下,心情复杂的拱手道。
    “是,臣明白了。”
    “孤对你寄予厚望,盼着你能为孤,将这大理寺变成为维护国法、匡扶正义之地,绝对不会容忍,更不会带头将这里变成藏污纳垢,可供人施展阴私手段的地方,明白吗?”
    郭风远赶紧躬身应下,“是臣愚钝,臣定当不负殿下厚望!”
    何殊摆摆手道,“平身吧,你能记住就好。”
    看到郭寺卿亲自带着一行人进入天字号的监区,停留一段不短的时间后,才一起出来,并径直离开的背影,在这做事的官员们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嗳,你们说,那位看着气势非凡的年轻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能劳动我们郭寺卿这待礼待?”
    有人随即回道,“依我看,肯定是哪家王府金尊玉贵的小王爷,一般人可没这个体面。”
    “谁曾听说寺卿大人与京中哪家王府走得近过?说不定是太子殿下,除了太子殿下,还有谁能有这个资格?”
    有人嗤笑着回道,“会说出这种话,就证明你来京中的时间还不算长,京中谁不知道自打当今圣上继位后,就带着太子殿下深居宫内,从不出宫?”
    “就是,太子殿下可是圣上膝下独子,再尊贵不过,不容有半点闪失,当然不会轻易出宫。”
    之前说话的那名官员不服气的回道,“那位公子的年龄与传说中的太子殿下相符,怎么就不能是太子殿下了,说不定太子殿下只喜私下出宫,没有大张旗鼓而已。”
    这个猜测也引来一部分人的附和,两种猜测争执不下,顿时吵得十分热闹。
    见左书意只在一旁竖着耳朵听,没有丝毫没有掺和进去的打算,与他一起的同僚好奇地问道。
    “左录事对此如何看?”
    想到他表哥偶尔提及的那些与太子有关的只言片语,再对比他此前在近距离惊鸿一瞥下,就留下的深刻印象,左书意十分肯定那位公子的身份。
    但是此刻面对同僚的询问,他只是笑呵呵地回道。
    “下官觉得诸位大人的猜测,都很有道理,天字号中住的那位身份非同一般,若有哪位小王爷前来探视,实属正常,若能劳动太子殿下亲来一趟,好像也能说得过去?”
    此话再次引来在场众人的一阵热议,虽然是在大理寺这等严肃的部门任职,这些官吏也都很热衷于讨论与那些大人物有关的话题。
    直到下值回去后,看到自家表哥时,左书意才憋不住满心的惊喜与激动。
    “表哥,你知道我今天见到谁了吗?”
    看到他那兴高采烈的反应,何昌逸有些意外,因为知道这几天正是他们的父兄与亲戚们出海的日子,二人这段时间的心情,一直有些沉重。
    “莫非是我们在合城的哪位故人?”
    左书意难掩得意地摇头,“我就知道你肯定猜不到,我今天见到传说中的那位的神秘太子殿下了。”
    何昌逸下意识皱眉,“这怎么可能?太子一向深居宫中,怎么可能会出宫?”
    虽说京城的治安现已变得十分好,说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也不为过,可是何昌逸仍然觉得太子出宫一事,还是太危险了一些。
    这不仅仅是他皇叔膝下只有太子这个独生子的事,更重要的还有太子才是执掌朝政的那位。
    民间常说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太子可比那些富家子,或是王公大臣家的子弟尊贵无数倍。
    左书意便讲了下自己今天正好迎面遇上,郭寺卿带着疑似太子的那位公子,一同前去天字号监区的经过。
    “……虽然我的一些同僚认为,那位公子可能是哪家王爷,可我听你说过,太子殿下长相极为俊美,却颇具英武之气,我们今天见到的那位公子,正好都能对得上。”
    何昌逸随即想到一个可能。
    “宋太师就被关押在那天字号?”
    得到左书意的肯定,何昌逸若有所思地点头道。
    “若是这么说,还真有可能,毕竟是宋太师,太子殿下会去衤糀见对方一面,倒也正常,不过对于这件事,你可不能对外说。”
    左书意拍着胸脯保证道,“这是当然,除了表哥,我谁都不会说,上官后来也曾特意嘱咐过,说是今日有人前去天字号监区控视一事,绝对不许外传。”
    他是因为知道他的表哥见过太子许多次,还是太子堂兄的事,才会跟他提起。
    再加上太子虽是低调出宫,但是对方没有遮掩容貌,证明对方此行并没有需要保密的地方,他的上官会这样嘱咐,估计也是为了宋氏一案考虑。
    何昌逸则是因为担心表弟养成不好的习惯,大理寺的许多工作都需要保密,左书意必须要有保密意识,即便是对他。
    “嗯,以后遇上与这种重要案子有关的事,最好是连我都不要说,除非是你遇上难以解决,又不需要保密的普通案子。”
    左书意笑着应下,他知道这是表哥的好意,拎起自己回来时来买的熟食。
    “这是回来的时候,我顺便买的熟食,拿到隔壁与沈爷爷们一起吃吧,我们这段时间得了他们不少照顾,总感觉沈状元不在,隔壁冷清了不少,没想到文山府离得这么近,沈状元竟然连过年都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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