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万一……”
    云珩打断她,拧眉道:“神仙姐姐似乎很不愿意孤与虞秋成就好事?”
    “没有!”虞秋慌忙否认,笨拙辩解道,“我只是觉得成亲是一辈子的事,要仔细考虑。”
    云珩:“还是神仙姐姐考虑周到。”
    还有回转的余地就好,虞秋不敢硬逼着他放弃,她就等着云珩来问好了,到时候一定要超大声地告诉他,自己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倾慕之情!
    她在心中把绝情的拒绝的话大声喊了几遍,沉气静心,道:“是太子英明。”
    云珩轻声笑出,“神仙姐姐也是认同的,如此便好。那孤明日就入宫请旨,待赐婚圣旨下了就没有那么多俗礼约束了,届时再去府上亲自问她。”
    虞秋恨恨磨牙,没有吭声。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想请神仙姐姐帮忙解答。”云珩敛起外衣,坐姿端正起来,表情也变得严肃,像是有正事要说。
    虞秋忙集中精神,心中暗暗祈祷千万别是什么难题,沉息做好了准备,道:“太子请讲。”
    “神仙姐姐觉得……”云珩眉峰紧蹙着,口中一字一顿问,“云珩这脸和身子……是否能让太子妃满意?”
    ……
    听清楚他的话的瞬间,蒸腾热气汹涌地在虞秋血流中冲撞起来。
    她终于想明白了,皇室子孙多怪癖,云珩并不例外,他伪装多年,为的就是不让人发现他脑子有病。
    一定是这样!
    第25章 漏洞
    虞秋被屋中的动静惊醒, 静默地翻身坐起,看了眼桌案旁的丫鬟,一声不吭。
    等背对着她的彩岚转身,乍见床榻上坐着个人, 吓得弹跳起来, “小姐, 你什么时候醒的?”又道, “我来取昨日换下的外衫, 可惊到了你?”
    虞秋疲惫地摇头, 发现外面天色已大亮, 呆坐少顷, 一把掀开锦被重新把自己蒙了进去。
    她太感激彩岚将她吵醒了, 不然她怕是要成为第一个在梦里憋死的人,还是死在云珩的梦里。
    现在人醒了, 依然久久不能回神, 虞秋缩着手脚蜷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一盏茶的时间后, 她猛地掀开锦被冒出头来, 细软乌发已经乱蓬蓬的, 发丝如蛛网一样糊在脸上, 乱七八糟地翘起,她也不去整理,只哀嚎一声双手捂住了脸。
    完了,一闭上眼就是云珩衣衫不整地问她对这脸和身子可还满意,如魔音绕耳, 简直是不得到肯定的答复不罢休!扰得虞秋一刻也静不下心来。
    彩岚听见声音又走了进来, 见她不对, 赶紧上前查看。“小姐,你脖子怎么这么红?别是又起热了!”
    虞秋松开手抬头,双颊通红,两眼泪汪汪。
    彩岚惊了,赶紧伸手在她额头量了量,“可是又发热了?还有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请大夫……”
    虞秋扯住她,凄声道:“是噩梦……”
    这哪里是噩梦可以描述的啊,简直比噩梦可怕一百倍。然而虞秋没法与人说,只能先遮掩过去,再自己默默消融。
    她闭上眼,两手按在心口上,长长吸了一口气,再重重吐出。
    只见过几面,云珩不可能真的喜欢她,兴许是看中了她的脸,不然就是另有目的,比如……萧太尉?
    对的,他梦中只肯定地说自己对他情根深种,到他的时候却仅用一句“两情相悦”就简单带过去,可见并非是动了真感情。
    至于那赤裸躯体……皮肉皆是虚妄,拆开来看,不过是一堆枯骨与碎肉,没什么可念想的。
    不论是谁,不论男女,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她还有许多事情要解决,不能被云珩扰乱心绪,更没功夫理会情爱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虞秋就垮了那么一会儿,想通后,拍着脸颊重新振作起来,道:“是又做了噩梦,没事,等会儿你出去帮我买几本经文回来,我念念心经驱逐邪祟就好了。”
    她说完就双掌合十,小声念起曾经不经意看过几句的经文:“夫淫欲者,譬如盛火,烧于山泽,蔓延滋甚,所伤弥广……”
    彩岚听了一两句没听懂,也不敢就这么出去,忐忑地立在一旁看着她。
    这经文是虞秋很久以前偶然看见的,就记得这一两句,反复念了几遍,暂时把云珩和他那身皮肉从脑海驱逐,重新恢复成那个眼神清澈、心思纯净的虞秋。
    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掉。虞秋索性不去想云珩与赐婚的事了,再说云珩也未必能求得,说不准宫中两位嫌弃她名声不好不答应呢。
    将云珩抛之脑后,虞秋研究起正事,危机尚未解决,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伏案思索了半日,她决定先修复与太尉府的关系,毕竟已经有了萧青凝姐弟俩做内应,再结实的屏障,一旦有了缺口就坚持不了多久了。
    等认回了外祖父,就有了人手,再处置葛齐。
    她认真地做起了计划,刚准备提笔记下,丫鬟道余蔓秀来了。
    虞秋本不想见余蔓秀的,但上一次确实多亏了余夫人带她去赴宴,不然她没有女性长辈带着,不好在别人府上久待的。以前两家互有帮助,多年来已分不清彼此,过去的没法清算,但最近的事还是要答谢的。
    虞秋打开妆匣挑了套贵重首饰,让人放余蔓秀进来。
    那日在公仪将军府,虞秋不知道余家人是何时离开的,后来也未再联系过,这会儿一见余蔓秀,就将备好的首饰给了她,道:“那日我脑子不清醒,害你跟着我丢脸,这个给你做赔礼,望你不要介意。”
    余蔓秀看着不如往日活泼,扫了一眼没接,虞秋便直接把东西给了她身边的丫鬟。
    心不在焉地随便说了几句,让丫鬟全都下去,余蔓秀这才把话说开:“你知不知道将军府寿宴那日,男眷那边发生了什么?”
    虞秋知不知道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因为不待虞秋表态,她已经兀自说道:“靖国公府的五小姐许嫣若在唐饮霜酒盏里下了药,意图……”
    她声音饱含屈辱,只说了半句就含恨低下头去,也就没看见听她说话的人满面震惊。
    虞秋人都要傻了,许嫣若那日分明是在萧青凝酒盏里下的药,怎么变成了唐饮霜?
    唐饮霜是靖国公府的远房表亲,就算许嫣若对他意图不轨,也是在靖国公府里更方便啊,哪至于在将军府动手。
    她问出来,余蔓秀摇头,闷声道:“唐饮霜是靖国公府远亲,年初上京科考顺道拜访,被靖国公府拒之门外,人家根本就不认这穷亲戚,还出言嘲讽,谁知后来唐饮霜高中了探花。”
    “那也不对啊……”虞秋怎么着也算是半个当事人了,当日的事再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许嫣若这么厉害的吗,前脚给萧青凝下药,紧跟着就去找唐饮霜?还都成功了!
    余蔓秀根本没听她说话,咬牙道:“那日唐饮霜浑身无力,被送回厢房歇息,许嫣若厚颜无耻想要行不轨之事,谁知道半路杀出个五皇子!五皇子、五皇子好男色,竟然趁唐饮霜之危……”
    余蔓秀说着停下,静了稍许,一捂脸崩溃大哭起来。
    虞秋:“……”
    来不及想云琅怎么了唐饮霜,虞秋慌忙拍着她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好好与我说说。”
    两人再怎么说也是一起长大的,虞秋见她哭,心跟着揪了起来,暂时抛开恩怨安慰她。可余蔓秀哭个不停,说什么都不管用。
    过了好久,她才渐渐止住,脸上胭脂已经全部哭花了,露出青黑的眼圈与悲切的面容。
    虞秋让人送了水给她清洗,好不容易缓过来,余蔓秀哽咽道:“一想到唐饮霜那风雪不可欺的人物,被没脸没皮的五皇子百般糟蹋,我真是恨不得杀了……”
    余蔓秀恨恨住口,但虞秋已经听出她将出口的“五皇子”三个字。
    原来她昏睡期间发生了这么多事……皇子欺辱朝臣,这么荒唐的事,难怪皇帝要下旨封口。
    虞秋记起那个行事荒诞的云琅,没想到他看着还是个少年,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再一想当日春药后燥热难安的感受,虞秋不由得对唐饮霜心有戚戚。
    但她仍不能理解,就算这事是真的,那也是许、唐与云琅之间的事,与余蔓秀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的,我心悦唐饮霜已久。”
    虞秋:“……啊?”
    余蔓秀眼眶发红,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却不是用来擦脸的,悲声道:“当日鹿鸣宴我是故意把帕子丢在他面前的。”
    活了两辈子,虞秋第一次知道原来她对唐饮霜是那样的感情。
    心上人被一个纨绔糟践了,难怪她要哭……
    虞秋连男女之事都没经历过,更别提这里面还夹着男男的事,笨嘴笨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好半晌,挤出一句:“那你就换个人喜欢。”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刺到余蔓秀了,她哭得更大声,抹了把脸,尖声道:“怎么换?你当我是你吗?我有的选择吗?”
    虞秋被她吼得直眨眼,呆呆道:“谁能管的了你喜欢谁……”
    她心中还藏了一句:就算唐饮霜和云琅什么都没有,他也未必会喜欢你啊……这话太不合时宜,她压着没敢说出来。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想如何就如何吗?你爹什么都由着你,花银子不拘束,嫁不嫁人也随你,可我呢?我一点选择都没有,唐饮霜都那样了,我爹还想我嫁他!真嫁给他那我成了什么?可不嫁他,我就得给太子做妾,你说,如果你是我,你要怎么选!”
    余蔓秀歇斯底里说了一长串,虞秋往后退了退,看在她正伤心的份上没把她的态度放在心上,一点点捋了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
    说到底,她一直以来的目标都是唐饮霜,唐饮霜不干净了,于是余怀岸给了她第二个选择,是给太子做妾。
    好好的姑娘给人做妾,不管是谁的妾,受不受宠,都是上不了台面的。
    虞秋没吭声。
    余蔓秀又啜泣了会儿,忽然问:“你是不是想做太子妃?”不等虞秋开口,她道,“那是太子,文韬武略,英俊不凡,而且以后还是……你不心动?”
    虞秋想一想要与云珩朝夕相对,心确实快要不跳动了。
    她回道:“你也看见了,我爹这辈子就只娶了我娘一个,就算我要嫁人,对方也只能娶我一个的。”
    皇室子孙必然不可能只娶一个。
    余蔓秀目光凝在她脸上,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道:“哪有那么多只娶一个的男人,就算成亲前说好了,成亲后他一定要纳妾,你能拦得住吗?”
    “拦不住,所以我不打算嫁人。”不管是妾还是正妻,亦或是太子妃,虞秋都不想要,她语气加重道,“我克夫!”
    对哦,她还有这个借口可用,克夫与明晃晃的拒绝,她就不信,这两个理由都打不掉云珩想娶她的念头!
    余蔓秀噎了一下,再次哭起来。
    她的事虞秋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静静听着她哭,不能专心想太尉府的事,她就分心琢磨起具体怎么拒绝云珩……是一定要拒绝的,否则万一她真成了太子妃,余蔓秀再成了太子侍妾,两人共侍一夫,她是真的要死了。
    虞秋心思百转,想着要拒绝云珩、要讨好萧太尉,却唯独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靖国公府因为许嫣若丢了很大的脸面,连日来门庭冷落,采买的下人出府都要遮遮掩掩。
    庭院深深,许伯骞面若金纸到了暗房前,负责看守的下人皆以为他是因为庶妹的轻贱行径而羞耻,不敢多言,躬身退了下去。
    被锁在湿冷暗房中的许嫣若听见声音朝着厚重木板门扑去,“二哥!二哥你救救我,你知道我没有那么做!”
    他们府上曾羞辱过唐饮霜,所以即便后来唐饮霜高中,她也不敢对人动心,更不敢在公仪老夫人的寿宴上行那种大胆事。
    “不是你,那唐饮霜身上的春药是谁下的?”
    许嫣若听见许伯骞声音怪异,夹着凛冬夜风一样阴寒,心中一缩,忙道:“我不知道,你给的药我都下给了萧青凝,但是她没喝,她的酒被人抢去了。我没办法,二哥,我尽力了!唐饮霜的事与我无关,我是被五皇子栽赃的……”
    许嫣若根本就没机会凑到唐饮霜跟前,陷害萧青凝的伎俩失败后,她心慌意乱想去找许伯骞,不知怎的就闯进了男眷歇息处,接着就爆发了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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