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事情已经暴露了,虞秋就不再隐瞒,一五一十全部告知云珩,央求道:“帮帮他嘛。”
    云珩本就对那个锦盒起了兴趣,再被她这么一央求,意味深长道:“我当然会帮他,等见过母后,就带你去寒阳宫,正好让云琼与云璃见一见你这皇嫂。”
    就此说定,云珩看向宫门口,已等待多时的露华殿的宫女上前来带路。有外人在了,虞秋庄重起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极了,未再与云珩说话。
    幽幽宫道宛若没有尽头,虞秋不记得转过多少次弯、碰见过多少宫女太监,这样盲目绕了许久,云珩忽然出声:“前面就到了。”
    虞秋忙打起精神,竭力让自己一分错也不会被人挑出。
    露华殿金雕玉砌,处处奢华,踏着玉石台阶入内,珠帘锦帐后熏香吐雾。
    虞秋跟着云珩行礼,终于得见传言中的皇后娘娘。
    能做皇后的人气度与容貌自当一绝,丹凤眼、高鼻梁,不怒自威,就是人有点怪,免礼落座、寒暄赐宝,赶时间似的一气呵成。
    原本沉稳持重的公仪颖在这一切完成后,脊梁骨一塌,面露疲惫道:“珩儿,既定了亲,今后行事要愈发稳重,需思前想后、小心谨慎,多为你的太子妃着想。”
    虞秋听见云珩笑了一声,她悄悄看云珩,见他莞尔道:“母后放心,儿臣定会照顾好阿秋。”
    公仪颖面向虞秋时脊背稍微挺直,神态勉强稳重些,道:“阿秋……你辛苦了。”
    虞秋茫然,她听不懂这母子两个说话,公仪颖这句话她也接不住。是说做太子妃辛苦了,还是说今日入宫辛苦了?
    “不、不辛苦……”她只能客气地顺着公仪颖的话回复。
    这话不知道戳到云珩哪儿了,他轻声笑了起来。公仪颖也定睛看来,在虞秋脸上仔细端详后,面露同情。
    虞秋被这母子俩弄得手足无措,拘谨地苟着头,心中埋怨起云珩,一定还有什么是他没有提前告知的,就等着她出丑呢,真可恶。
    本以为皇帝会过来一趟,结果没坐一会儿,太监来传话,请云珩去殿前一趟。这意思是皇帝不会过来了,虞秋又是放松又是忐忑,云珩走了,可就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了。
    她焦急时,隐约听见上方传来一声忧愁的叹息,虞秋抬起头,见公仪颖面色愁苦。
    云珩又莫名其妙地笑起,道:“母后,那就让阿秋在你这里多待会儿,麻烦您帮我把人照看好了。”
    他吩咐宫女再端上些瓜果,对虞秋道:“在这待着,我去前面看看,回来后就带你去见云琼与云璃。”
    虞秋眼巴巴地望着他,用眼神叮嘱他早些回来。
    云珩身心愉快地去了殿前,是西北再次传来敌邦掳掠的消息,这事已反复商讨数次,皇帝不喜战事,始终想着按兵不发、以和为贵,着实令人心堵。
    再回到露华殿,殿中寂静无声,云珩掀帘进去,瞧见宫人静立,公仪颖与虞秋一人靠坐在上面闭目养神,一人端坐在下方发呆。
    听见脚步声,两人一起睁眼,一个惊喜,一个叹息,仿佛终于能被人从悬崖上救下。
    云珩的好心情重新回来了。
    与公仪颖请辞,出了露华殿,宫人与太监跟得远,虞秋可算是能自由说话了,“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云珩笑问:“母后待你不好吗?”
    虞秋卡壳,不是不好,而是无话可说。两人不管谁先开口说什么,都是干巴巴两句话就能结束。
    往复三次后,公仪颖干脆不说话了,以手支额,闭目养神起来。
    虞秋懵了,殿中宫人习以为常无人出声,她也不敢弄出任何动静,呆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云珩回来将她解救。
    她嗫嚅着说不出个一二,这样子又一次引云珩发笑,“母后不是不喜欢你,她不善交谈,不喜见人,对谁都是这样,不必介怀。”
    两人穿过御花园往寒阳宫去,虞秋紧跟着云珩走了几步,难以理解地问道:“那往常招待命妇、外邦使臣……”
    “你不是与余延宗说过吗,有宫娥与礼部官员安排,皇后只需要过目一遍即可。再者说,她是皇后,完全可以放手差遣别人去做,比如凌贵妃。”
    难怪鹿鸣宴上是凌贵妃陪同皇帝。
    云珩看着她的表情,会心一笑道:“你看,皇帝、皇后不是那么难做的,只要会用人,谁都能做得好。”
    他这话说的有点大逆不道,虞秋往四周看了看,拽住了他袖口。太子和太子妃,可是福祸相依的,不要说胡话啊!
    云珩看懂她眼中的责备与恐慌,失笑,也往四周扫视一圈,确信无人能听见,低头悄声道:“反正已告知了你许多秘密,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个。”
    虞秋疑惑问:“你都告诉过我什么秘密?”
    云珩冷不丁地被她问住了,一言难尽地深看了她一眼,摇头道:“没有,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虞秋狐疑,问:“那你现在是要告诉我什么?”
    “是要与你说,其实母后根本就没想过要做皇后,她是被逼上后位的,因为我要做太子。”
    出乎意料的,虞秋并没有惊讶,“哦”了一声,道:“你不说我也能知道的。”
    云珩被她说得无言。神仙姐姐可以知道他想当太子、为了能登基做皇帝处心积虑,但虞秋是不应该知道这种事的。
    这姑娘是不是被他梦中强亲了以后,极度恼羞,就把梦境与现实弄混了?
    他舍不得入梦的事就此结束,只得为虞秋遮掩,道:“是,阿秋越发聪慧了。”
    得了夸赞的虞秋很高兴,抿住笑,矜持道:“比不上你。”
    云珩被她这表情弄得心痒,按捺住想上手的冲动,沉吟道:“有没有人说过你……”
    “什么?”虞秋小步跟着他,偏脸问道。
    两人将要穿过御花园,虞秋另一侧是大片盛开的牡丹花,她一点也不输艳丽牡丹,波光粼粼的眼眸中,娇态横生。
    云珩将“不经夸”三个字收回腹中,道:“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云琅早就算好了你会把锦盒的事告诉我?”
    第46章 惊惧
    虞秋没想过, 在她眼中,云琅只是个任性妄为的弟弟,会发脾气会耍疯, 但是直来直去没心眼, “他说不能告诉你的……”
    “他怕被教训。”云珩道, “他知道瞒不住我, 还是这么拜托你,是因为被我得知了,那就是你的失职。回头我要教训他,你会不会插手?”
    因虞秋没能守信害云琅被教训,她当然会内疚地出手阻拦。
    得知云琅是在利用她, 虞秋心里难过,“他骗我。”
    “那倒不是,他与老六小时候玩得最好,盒子里也的确是他俩幼时最爱玩的小玩意, 不算骗你。”
    被人欺骗了感情,虞秋还是难受, 不想去送东西了, 把锦盒交给云珩道:“让侍卫送吧, 我不要过去了。”
    若非云琅托付, 她是从始至终都无意去认识两位皇子的,现在更没有心情去了。
    “当真不去?”云珩耐心诱哄道,“会有好玩的事情发生。”
    “什么好玩的?”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虞秋仍是不愿意, 皇宫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几个皇子还都各有怪癖, 如非必要, 她是不愿意与之有任何接触的。
    她扯着云珩的衣袖道:“你让人把锦盒送去, 然后咱们就出宫,我想回家了。”
    云珩点着她抓着自己的手指,道:“知不知道为什么进宫前我不拆穿你?想一想。”
    在他的引导下,虞秋脑子转了一圈,怀疑道:“因为你也想把锦盒送去?”
    云珩笑得好似三月春风,暖洋洋的,“有热闹,还有好处,为什么不去。”
    “不想去。”虞秋蹙眉,苦着脸道,“回去吧,不要看热闹了。”
    云珩不为所动。
    这人的性格不加遮掩后着实恶劣,根本不听虞秋说话,虞秋拿他没办法,开始想念曾在自己面前装得光风霁月的云珩,至少那个太子会假模假样地顺从自己。
    “回去吧……”虞秋摇着他衣袖哀声乞求。
    这近乎撒娇的语气让云珩心动,他忽然记起虞秋对他的那两次实打实的撒娇。
    这回他不用在梦里绕圈子了,直接开口道:“撒个娇,让我满意了就立刻带你回去。”
    “你怎么这样?”虞秋既惊且怒。
    这红了脸的模样让云珩惬心,虞秋几次扰乱他的心,既然不喜欢他,他何必顾着人的情绪,就是要欺负欺负她。
    前面几次他被这虚情假意的虞秋骗了过去,现在绝不会再上当。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宫人们,低声催道:“快点,不然待会儿有人来了,被撞见了我可不管。”
    虞秋面露恼色,道:“去就去,我才不与你撒娇。”
    说完她快步朝着前方走去,云珩慢悠悠紧跟着,口中说着风凉话:“是你求我做事,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虞秋愠恼道:“我不求你了,你别说话了。”
    走了两步,她气不过地停步,怒视着云珩道:“是你要我今日不要耍心眼的,我都按你说的做了,规矩地见过皇后娘娘了,现在你耍赖欺负人。我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你的话了。”
    说完看见云珩在笑,虞秋要气死了,挥着手臂上的披帛朝他打了一下,道:“我不撒娇,不出宫去,也不去见六皇子,看你要怎么办!”
    这会儿两人方才走出御花园,前不远有一处碎石假山,周围栽种了些花草,虞秋走过去坐在石凳上,气呼呼地背过身去。
    云珩由着她生气,喊来宫人将手中锦盒交给他,道:“送去给云璃。”
    吩咐人的同时,他看见虞秋往花丛深处走了几步,左右还在他视线内,他未加以阻拦,继续道:“当着云琼的面给他,就说是云琅特意在宫外为他搜罗来的。”
    事情交待完,他转身朝虞秋走去,看见虞秋蹲在花丛中,锦绣衣裙铺在草地上,正将手往草丛中伸去。
    云珩被她挡住没能看清她的找什么,再走近几步,听见她道:“怎么有只小猫……”
    云珩眉心一跳,呵斥道:“不许碰!”
    虞秋的手已经将那只三色狸花猫抱了起来,入手毛绒绒的,就是有点僵冷 。
    她未能及时止住动作,花猫被搁至膝上,毫无准备之下,虞秋对上一双瞳孔扩散的黄瞳,花猫脖子上的毛发杂乱,有一片斑秃,隐约透着乌黑掐痕,而胡须与肚皮上尽是污血。
    被膝上空洞无神的瞳仁盯着,虞秋心脏猛地一抽,本能地松手向后躲去。
    花猫尸体从她膝上掉落,砸在她脚边的草地上,仍翻着满是污血的肚皮对着她,露出的僵硬四肢已经没了爪子,血肉模糊。
    云珩去扶她时,她浑身发颤,双膝无力,攀着云珩手臂往他身上靠,被他半搂在怀中。
    “没事,约是流蹿的野猫伤人,被宫人打死忘记处理了。”云珩挡住她视线,喊来宫人。
    宫人见此情景,连忙谢罪,“奴婢该死,太子恕罪,这、这……”宫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不快把东西处理掉。”
    “是!奴婢这就去!”
    云珩扶着虞秋坐回石凳上,取了帕子给她细慢地给她擦拭着手上暗红血迹,道:“不怕,一只猫而已,你喜欢猫是吗?”
    虞秋被吓得不轻,水汪汪的眼眸颤动着,“被、被人活生生掐死的,爪子也是被拔、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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