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书理闲的时候,她问他铃木三郎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动?铃木佳子的那个精品店叫一雄的怎么样了。
    赵书理还真没注意,毕竟他们的全部目标都放在铃木三郎身上了,一个无关大局的日本商店实在没功夫去关注。
    不过既然有祝玉燕的提示,赵书理就赶紧去查了,当天晚上十一点就得到消息了。
    铃木三郎把铃木佳子引以为豪的一雄,送人了。
    送给了一家卖酱酒的日本商人。
    这个日本商人的生意开展的很不顺利,毕竟日本有酱酒,中国也有酱油啊,这个日本商人说他的酱油用来吃鱼特别好——城里打油盐酱醋的小店里就有,品种繁多,应有尽有。
    在吃这方面,中国真的很有自信。
    哪怕现在什么都是外国的好,但酱油、醋这种民生小物,还真没有人向往外国货。
    于是这个日本商人的雄心壮志就碰得头破血流。
    像他这样碰壁的日本商人在日本商会里还有不少。其实日本商会里的商人虽多,但并没有什么很出奇的技术,而这座城市又是整个中国都能数得着的前沿城市,连女士们看的画报都有美国新闻翻译,什么新技术新商品这里没有呢?法国的香槟,美国的可口可乐,德国的香烟雪茄,这里都有,不止有正品,还有便宜的山寨货。
    目前能赚到钱的日本商人其实很少,而且很大程度上还是托了现在市场停罢的福。
    苏纯钧在挑选日本商人时也着重挑选一些他能用得上的——换句话说就是紧俏商品。
    既然紧俏,肯定赚钱。
    比如铃木三郎的马口铁厂,比如那个洋娃娃厂,比如下一个的玻璃瓶厂,还有需要大量劳动力的服装厂、纺织厂,等等。
    酱油不需要厂,酱油只需要一个作坊。
    苏纯钧很难把这种日本小商人看在眼里。
    铃木三郎以前也没有看在眼里,但他却找到机会缓解了他与日本商会之间的对立情绪。
    就在他把那个店面无偿送给日本酱油商人之后,终于有人愿意在日本商会里替他说话,站在他那边了。
    他把妻子关起来,再送出妻子的产业讨好对手。
    祝玉燕叹气:“好聪明的人。可惜了。”
    可惜了铃木佳子这么一个好棋子,不能再用了。
    苏纯钧:“没关系。日本商会再也不是铁板一块了,铃木三郎已经上了我们的船,他下不去了。”
    祝玉燕闻言,笑了起来。
    第364章 深渊5
    暴力事件变得越来越频繁,爆炸越来越多。
    这时就必须承认这座城市里有钱、有知识、有本领的人太多了。炸弹好像成了什么摆在橱窗里的糖果,人人有钱都可以来一份。
    自制的燃烧瓶、汽油弹,还有呛,都烂大街了。
    在这样的环境中,谁也没有想到——新年到了。
    一个象征着欢乐与团圆的节日,显得有些过分的不合时宜。
    在新年之前,张公子和赵小姐就离开了。苏纯钧亲自去送赵书理。
    张公子没有拒绝带上赵书理,显然他们之前认识。
    一些门路较熟的人也搭上张公子这条大船,趁势离开了这座越来越危险的火山。
    送走张公子以后,苏纯钧和祝玉燕的生活仍一如往常。
    他们的餐桌上少了赵书理,但仍有陈司机和几个工作人员。
    苏先生的工作据说未受影响,但他回来睡觉的时间越来越晚了,有时甚至要一整夜都守在电报机旁。
    电报机就在他们的卧室里。
    祝玉燕也有了一门新课程“通讯与管理”。
    她要学会发电报,学会翻译电报。
    她也终于见识到了现在的密码电报不止是用大名鼎鼎的摩斯密码。
    苏纯钧还交给了她一份手抄的密码本,让她熟记——不是熟背,这玩意没人能背得下来。
    苏纯钧在给她的时候说:“这是党国交给你的任务。”
    祝玉燕顿时笑倒在沙发上:“党国?”
    那个把他们和全城的人全都扔在这里的党国吗?
    苏纯钧翻了个白眼,把她拉起来,他倒不在意她的态度,因为她在私底下一直表现的就很看不起国民党,常常不是嘲笑就是讽刺。
    苏纯钧自己不在乎,也没有要求她注意,主要是他认为燕燕很聪明,她一向知道在外人面前该如何表现,她的这一份真实只在他面前坦露。
    而且,就算是被发现了也无所谓,党国里,真正爱党的不知道有没有一只手那么多。
    以前是他和赵书理两个人保管这个电报机,现在只有他一个,他就只能让祝玉燕来了,两人轮流保证这个电报机一直在保护中,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电报。
    祝玉燕还跟着学习了电报机的原理和构造,防止在它出现问题时找不到人手修理它。
    本来接触到这种事的话,她是需要入个党的——国民党。
    苏纯钧提了一次,她说:“滚。”
    他就再也不提了。
    反正现在就他们俩,没入也没人管。
    在苏纯钧不在的时候,她也会记录电报,翻译信息。结果发现其实没有太多重要的内容,一部分是需要苏纯钧定时汇报——单纯就是提醒,让他下一次几点几分准时汇报云云。
    苏纯钧说:“这是为了防止电报机落到别人手里,假如我在下一次这个时间段没有出现,对面就知道我遇险了。”
    另外就是要求苏纯钧提供一些情报,比如美国人的情报、日本人的情报、德国人的情报等等。
    祝玉燕问他:“你知道这么多情报吗?”
    苏纯钧:“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我会问情报科的人,让他们给我汇报,然后把他们汇报的内容报上去。”
    这些事他以前从来没跟她提过。
    她也没问。
    不问的原因是她觉得她与他之间的信任度足够高,她相信他绝不会做出让她难以接受的事,那就不必对他做的每一件事寻根究底。
    另外就是,她其实也挺忙的。
    抽空帮他听电报之外,她还要继续开太太下午茶和太太麻将桌,参加更多的慈善活动,号召大家多帮助身边的人,付出一点善意,不要做恶,维持社会和平需要我们共同的努力云云。
    这种声音能起到多少作用很难说,但绝不能没有!
    所以现在社会情形越来越坏,她却越来越多的出现在公开场合,发表公开讲话,公开演讲,振奋人心,鼓舞士气。
    针对她的刺杀当然也出现了,最多的就是趁汽车过来的时候往路上扔爆炸瓶和手雷。
    可她不能不去,应该说现在她必须站出来成为一种象征。
    告诉百姓,这座城市里的领导者还在,没有跑。
    哪怕她其实做不了什么,但她站出来能让人们看到,就是一种勇气了。
    慈善演讲的题目都是一些空泛的东西。保护妇女儿童、爱护家庭、男人应该保护妻儿、男人应该孝顺父母,等等,重点强调男性在社会中的地位和存在感。
    这跟后世强调女性对社会的责任完全不同。
    祝玉燕在学校里上课的时候,代教授有一次就讲了一个题目叫“男性的社会”。
    题目很直白,内容理解起来也很简单,就是男性的社会。
    这个社会是以男性为主的,其中没有女性、儿童与老人,后面三者在社会角色中是处于被忽视遗忘的,整个社会只有男性是有存在感的。
    这一点中西方都一样。
    在西方,在蒸汽革命之前,社会中女性没有财产权,这体现在女性不能在银行开户,不能以自己的名义到法庭起诉,当然,她们也不用交税。
    用税权来衡量更清楚一点。
    你可以交税,意味着你有工作,你有收入,你就必须交税。
    女性不需要交税,所以她们没有财产权。当然她们有嫁妆,但嫁妆只能放在男性亲友的手中,比如土地、房屋、商铺等,她们可以使用,可以把这些固定财产遗传下去,但不能经营,只能交给男性亲友来代她们经营,比如亲兄弟、堂兄弟、丈夫、叔侄等,假如没有亲近的亲戚,也可以找律师,所以在西方,富有的女性被律师或亲人骗得血本无归的事有很多。
    在中国也一样。
    但倒过来说,男人从出生起就承担着要交税的责任。从古至今,男性都是各种税赋劳役的唯一选择。
    在富足的时候,男性享受了大量的社会优势,但在现在这种动荡的时刻里,男性就必须代替国家承担社会责任了。
    现在城市里不再安全了,到处都是暴乱,警察不够用,政府威摄力不足。
    祝玉燕的演讲中就开始强调男人们需要站起来代替警察、代替政府保护家人,保护邻居。
    武力只能用武力来对抗。
    她等于是明示百姓们最好集合起来,拿起手中的武器,保护自己和家人。
    关于日本人进城的事已经无法再阻拦了。
    新年宴会上——苏纯钧主持的,就在冯家府邸举办。
    许多人或是受托,或是几个人联合起来,纷纷找他说“悄悄话”。
    这个“悄悄话”的内容就是:希望日本军人可以保护他们。
    祝玉燕那里也接到了类似的耳语。
    有人,开始支持,日本军人进城了。
    这里面肯定有日本人的主导。
    但确实有人动心了也是实情。
    因为情势确实越来越坏了。
    社会不安加剧,最容易受害的就是有钱人了,他们住着大屋子,本来目标就比较大,很容易被找上门。
    所以是不是很合理呢?
    城里大部分的有钱人都集中在租界,现在还住在租界外的有钱人真的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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