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司机笑着说:“好相处,好相处,苏先生十分的温和。”
    男人心想这话要反着理解,苏纯钧必是一个严苛的人。
    男人再问:“平时苏先生跟情报部的关系如何?”
    陈司机:“呵呵,大家都是同事,工作为重。”
    男人心想这一听就是非常糟糕啊,半点情面都不讲的感觉啊。奇怪,平时情报部的报告中怎么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呢。
    男人:“苏先生与情报部的人有矛盾吗?你听说过没有?跟任何人的矛盾都算数,口角也行,吵过架那种?”
    陈司机摇头:“没有。苏先生平时不与情报部打交道。”
    男人:“苏先生平时不与情报部打交道?那他的工作怎么展开?”
    陈司机:“情报部会每天递送报告给苏先生。苏先生有需要了解的事的时候也会专门打电话询问,紧急的会让我或其他人去一趟情报部。”
    男人:“听起来有些过于冷淡了吧。你确定苏先生对情报部没有任何不满吗?他知道你是情报部的吗?”
    陈司机:“我早就跟苏先生坦白过我是情报部的人了,不坦白我也没办法待在苏先生身边啊。”
    这也可以理解。
    男人点点头:“那平时苏先生没有在你面前表露出对情报部的不满。”
    肯定没有了,都知道是情报部的人了,怎么可能在他面前说出对情报部的不满呢。苏纯钧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
    陈司机摇头:“没有。”
    男人思考片刻,沉声问道:“依你看,苏先生对情报部有没有什么意见呢?”
    陈司机这回笑了,说:“能有什么不满?两边都不是一个系统的,他们不听苏先生的,苏先生也不听他们的。”
    男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原来是因为情报部一直以来太自大了,将苏纯钧当成了一个根基不高的普通官员,结果没想到苏纯钧心胸狭窄,记恨被情报部的人轻视,时间久了就成了大仇,最终酿成恶果。
    这下好了,整个地区的特务因为这种理由全死光了。
    他要怎么写报告才能把自己摘清?对不起,我们的人员因为不够尊重苏纯钧所以被他恼羞成怒全干掉了。
    难道上面还会因为苏纯钧干掉了二三十个特务把他也给枪毙了吗?
    男人很清楚,不会的。
    看起来苏纯钧是头脑不清醒才对自己人痛下杀手。
    但这样的杀人理由却是相当充分。
    这样的报告交上去,上面只会责备他们为什么没有好好教育下属,没有与苏纯钧好好配合工作。
    一百个特务再能干,他们干不了苏纯钧的活儿。
    情报部被杀光了又怎么样?情报传递受到影响又怎么样?你看外面有声音吗?没有。
    像他们这样的躲在暗地里的人,别看干的工作有多重要,上面都不会把他们当一回事。
    反倒是像苏纯钧这样站在台前的人物,他要是出一点问题就是大问题,会引来大麻烦。
    就连男人自己了解完整件事后都想骂那些死了的家伙为什么平时没好好拍苏纯钧的马屁,就算他发迹时间短,没有后台靠山,根基不厚,也没有实权——男人想了想,这好像确实有点让人瞧不起。
    但是,苏纯钧这个人不得了啊。他不是软蛋,心胸手段全都有。你一直给他难堪,他当面不说,背地里找准了机会给你一个亏吃,叫你有苦都说不出。
    就像这一回,苏纯钧干掉了整个情报部来立威,他一点掩饰都没有,就用火灾和意外来解释。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不会得到任何严厉的处理,最多批评或处分,可能还会降职或减薪。
    但绝不会把他从这个位子上赶下来。
    就是调走他,也只会平调或小升。
    要是他不走,新的情报部再建立起来后,难道还敢不看他的脸色把他当个摆设看吗。
    肯定不敢啊。
    下回不管是谁来管这个情报部,来了就肯定要狂拍苏纯钧的马屁。
    瞧人家这威立的,多好。
    男人想明白了,再看陈司机就懂了,估计对着情报部的人下手,这姓陈的也有一份。
    良禽择木。
    男人抽完这根烟,对陈司机说:“行了,你可以走了。”
    陈司机这才走了。
    他在街上绕了大半天,在路过一家药店时,用手扶了一下帽檐。
    药店里的坐堂大夫拿着一本书往街上瞟了一眼,继续看书去了。
    第385章 [锁]
    第386章 第386章
    现在,没有人可以相信了。
    以前她虽然不相信国民党,但觉得在眼下这样的情势中,国民党至少不会背刺苏纯钧跟她,但她想错了,显然苏纯钧早就被放弃了——而她竟然误以为苏纯钧的能干和圆滑对他们是有价值的,他表现出来的在官场中的熟练是有用的。
    结果就是,她想得太好了。
    她坐在苏纯钧的膝上,搂着他的脖子,半真半假的问:“是不是你没给上官送礼啊。”
    这个,确实是没有送。
    苏纯钧搂着她细瘦的腰,摇摇头,笑道:“确实是我疏忽了。”
    他不给上官送礼是认为没必要——因为他本来就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个位子上待多久啊。他目前的任务一直都是留在本地,既然如此,给上官送礼干什么?真调走了那他的任务怎么办?
    既然不想走,那就可以省了给上官送礼的这一步。
    像是曾来过这里的蒋要员,还有跟着张公子走了的赵书理,甚至张公子,他都是人在这里时像孙子一样侍候他们,等人走了,他是转脸就忘,半点没想过要继续联系,维系一下情谊什么的。
    这在官场中可是大忌啊。
    他是懒得去干多余的事的。
    所以不管是蒋要员,还是赵书理、张公子,不管在这里大家的关系有多好,离开以后就是谁都不记得谁了。
    这一次是十分的凶险。
    不过,他趁机动手除掉情报部也是赚了。
    他说:“趁着新的情报部还没来,我联系一艘船,送你去英国。”
    祝玉燕:“你吃错药啊?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山本那边正是可以下手的时候,我走了,你自己跟他联系吗?你有人选吗?还是你也想招个小妾,让小妾去替你联系?临时能找到可信又可靠的人吗?”
    苏纯钧摇摇头:“总要做两手准备。山本那里是另一回事,我不能只靠你跟山本联系,你忘了铃木了?他才是最合适的人。”
    祝玉燕将他:“准备了船,你走不走?”
    谁知苏纯钧却说:“我要看情况,情况不对,我也未必就不走。”
    任务是什么他不知道,现在他是不能走,但最后给他什么命令,他都是要照办的,如果需要他牺牲,那他在牺牲之前也是肯定要送走她的。
    他绝不会让她跟着一起牺牲的。
    祝玉燕没想到他竟然还愿意活下去——她的心情突然变了,心里像是开起了花,一大片一大片的花海漫延!
    她以为他会跟着这座城市一起牺牲时,她愿意跟他一起牺牲。
    为了理想,为了救人,她不惧死亡。
    但假如他愿意活下去,那她当然更高兴!因为活着就有可能再次见到那个美好的世界。
    假如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够跟她有着同样的理想,两人一起携手共同进退,那就是眼前是刀山火海,脚下是无间地狱,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她说:“既然你是这么打算的,那好吧,我没有意见。”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关于怎么找铃木。
    他们都同意祝玉燕可以减少去山本那里的次数,逐渐疏远,避免被日本人绑架。
    她说:“铃木那里只能利诱威逼。”
    苏纯钧:“我来吧。铃木三郎是个很容易看透的人,他并不相信日本军国主义的神话,他甚至对日本国都没有什么忠心,不过他很向往美国、德国那里的大财主,他认为那才是商人的终级梦想。”
    也就是说,铃木想做的是大资本家。
    只要给他机会,让他卖掉日本也不是难题。
    事实上,他现在就在苏纯钧和祝玉燕的引导下,半背叛了日本军方。
    因为日本军方虽然支持铃木这些商人在中国做生意,但他们是要抽成的。铃木当然想钱都自己赚了,他要不是怕军方抓了他给他来一个叛国罪,他才不会那么甘心给日本军方抽成。
    不过,他也很清楚,在日本军方的庇护下,他的生意才更好做。
    只是苏纯钧一直努力向他证明,要当一个保护伞,他其实比日本军方更合格。这才让铃木倒戈。
    祝玉燕:“那他会愿意撬山本的墙角吗?”
    苏纯钧:“我先打听一下,谁会来接替山本。”
    祝玉燕:“那我就去联络德国和美国的药品生产公司吧。”
    第二天,祝玉燕就又举办了一次慈善募捐,给城中许多药品掮客和代理发了邀请。当然,以慈善为名义,肯定不能指望着大家主动前来。
    所以她狐假虎威,让保安队带着枪去堵人,由拿枪的人亲自送请柬,来的客人就多了。
    没来的也都让保安队去请来了。
    所以当天来的人还算齐全。
    祝玉燕请这些药品掮客捐钱捐物捐药,期间请了医院的一些医生护士来献身说法,说一说医院现在有多缺药。
    医院基本上是什么都缺。后世针头和输液管都是一次性的,现在全都重复使用,连传染都无法顾忌,因为有的医院连庭院里都住满了病人,地方不够,床铺、床单、枕头、病号服等等什么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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