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他们为什么没有孩子?”
    年轻夫妻,结婚几年没有孩子,感情又不错,这就很奇怪了。
    赵书理明白这也是他们怀疑苏纯钧与祝玉燕不是真夫妻的原因之一。
    他说:“这个我倒是知道。苏纯钧夫妇一直在用美国的发明,一个叫保险套的东西,橡胶的。行房时男人戴着,女人就不会怀孕。”
    来人听到这个情报并不吃惊,显然也是早就查到了,他问:“为什么?你有没有问过他们?”
    赵书理:“我跟苏纯钧聊过,他说是妻子年纪太小,担心生孩子有风险,就一直使用。”
    夹着他的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来人继续问:“你平时有没有发现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的地方?”
    赵书理:“要说秘密,也确实有,不过我想这座城里许多人都知道。那就是祝玉燕的慈善基金总会的仓库。就是英国人的仓库。”
    祝玉燕的慈善基金总会有大量的物资交换,为保安全,她一直租用租界里的仓库,专找外国仓库租,等于是借外国人当保护伞来对抗日本人。
    但慈善基金总会只有她一个负责人,不需要应付股东们的查账,所以善款和捐赠究竟有多少,以及仓库里的东西到底都送到哪里去,仓库里是不是只有食物和衣服,等等,这都是一个谜。
    后来苏纯钧等于也是公然利用这个仓库来买卖军火武器药物,他的警察队和保安队都是靠这个仓库来支持的,仓库里的交易就更复杂了。
    赵书理:“我来这里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需要搞清楚祝玉燕的慈善基金总会到底有多少财物。”
    她收敛了多少财富才能支撑得起这座城市的慈善,还能供应两支队伍?
    ——有很多人眼馋啊。
    赵书理毫不讳言,而来人也确实不是以他为目标的,只是想从他这里得到更多内幕消息。
    于是接下来的问题就更多了。
    “祝玉燕在这里还有没有亲人?她的亲人都到哪里去了?”
    “苏纯钧在这里还有没有亲人?他老家的亲人有没有来找过他?”
    “苏纯钧有情妇吗?有私生子吗?”
    “祝玉燕有情夫吗?”
    “他们夫妻平时住在一个卧室里吗?”
    “他们平时会吵架吗?吵架的内容是什么?”
    “他们有什么信任或亲近的人吗?”
    赵书理说得口干舌燥,知道的就如实说,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坦白得异乎寻常。
    这让这场审讯也结束得格外快,大概两个小时后,赵书理就被扔到了他被绑走的地方,两辆汽车扬长而去。
    赵书理滚到街上,他自己的车当然早就开走了。
    他只好叫了辆路边的黄包车回到了苏邸。
    苏纯钧看到他“迟到”两个小时,还是从黄包车来的,上下打量一番,看他面上无伤,只是走路一瘸一拐,就说:“看样子还算平安?”
    赵书理咧嘴一笑,把自己扔到沙发上,点头:“平安,平安。唉哟,可真是吓死我了。”
    苏纯钧给他倒了一杯茶,递给他,说:“问的都是我的事?”
    赵书理:“还有燕燕。这回针对你们夫妻的审查,似乎异常严格。”
    苏纯钧:“把你拦下抓走又放回来,这是让你给我报信啊。”
    赵书理:“我报了信,你才好有反应啊。你要是共**,逃跑了,那他们就省了审讯,直接抓捕。你要是不跑,等着他们来传唤你,那你的忠诚才更可信。”
    苏纯钧:“所以他们认定我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跑。”
    赵书理:“是,你们,俩个。”
    他从茶杯上看了一眼苏纯钧。
    苏纯钧静静的,面无表情,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第409章 以前挖过的坑
    关于夫妻审查,当然要分别进行。
    祝玉燕在赵书理被汽车审查之后,隔了一天也被约谈了。
    针对她的审查显得温柔许多。一男一女是拿着正经的国**党证和介绍信登门的,没有把她带到别处,允许她在自己家的书房里接受调查。
    祝玉燕见识过赵书理的狼狈,对自己得到的待遇受宠若惊。
    来人相当温和,没有咄咄逼人,谈话整体有商有量,倒像是闲聊。
    祝玉燕发现他们对她和苏纯钧相识的事很感兴趣,问了许多苏纯钧早年租住祝家楼里的事,比如苏纯钧是不是真的没钱付房租才当了她的家庭教师。
    祝玉燕微笑着说:“苏老师当年瘦得很,大概是三餐不继的缘故,清瘦苗条,白白嫩嫩。”
    来人中的女性便温柔问道:“大学里对学生是有补助的,一个月少说也有两块钱,够吃饭了,苏先生是不是有别的事务需要花钱才无钱吃饭?”
    祝玉燕做仔细回忆状,道:“他穷酸得很,大概是不会有什么红颜知已的。不过他也有一些穷讲究。我妈说他当时来租房,一个人就要住三口之家那么大的房子,十五平啊,没有钱还要租家具,不但有床有书桌,还要一张沙发。我记得他爱租衣服穿,西装长衫呢大衣都租过,所以平时看起来还是很斯文的一个少爷。”
    来人中的男性说:“这么说,苏先生挺讲排场的。”
    祝玉燕:“他是自尊心重,不愿叫人看不起,也不愿被人比下去。他上学时有一个同学是泥腿子出身,学问比他好,他就心里不大痛快。”
    来人记下,仿佛思考了什么,笑着问:“这么说起来,苏先生现在倒是跟年轻时不一样了,如今倒不见苏先生攀比豪车公馆,我见太太身上也没什么贵重的珠宝首饰。”
    ——学生时爱攀比,当官了倒变清廉了。
    祝玉燕笑道:“当着你们,我也不必说假话。我家先生的性格与他共事的人都知道,他啊……自然是一心为党,一心为公,盼着能替党国承担更大的责任呢。不趁着年轻时好好表现怎么行?什么豪车珠宝,那些俗物日后再享受也不迟。”
    ——我坦白了,苏先生是个官迷,现在只想升官,升了官再发财,什么清廉勤政,都是伪装。
    来人问:“苏先生如此,苏太太呢?我观苏太太平日也热心公益事业,莫非也一心为党国效力吗?”
    祝玉燕叹了口气,说:“要叫我说,我自己是更愿意舒舒服服的过日子的,只是丈夫如此,我这个当太太的也不能拖后腿。我家里也没什么能耐,要是他日后高升了,起意想换个更能帮得上他的太太,到那时我又要怎么办?慈善基金总会是我安身立命之处,有它在,我跟苏先生勉强算是并驾齐驱,就是日后离了他,我也不至于没有着落。”
    来人逼问:“苏太太对党国竟没有一丝忠心吗?所做所为全是为了先生的前程和自己?”
    祝玉燕状似不安的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又抱起手臂,停了停才答道:“我虽然上了大学,但也只上过一年,说白了也是为了嫁人时好看些,不至于是个辍学的女中学生,显得头脑愚蠢读不进去书。对于现在这党那派的,我是……唉,我是毫无了解的。”她看了两人一眼,说:“我怕你们问我党里的事,问多了反倒露马脚,不如就对你们说实话。”
    来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换女士发言。
    女士问:“苏太太这样就好,说实话是对的。那苏先生平日没有对苏太太讲党内的事吗?没有说服您对党国忠心吗?”
    祝玉燕摇摇头,反问:“这种公事,太太们也需要知道吗?”她自问自答,“我想应该是不必知道的吧。苏老师平时也很少会对我讲他做的事。”
    来人中的男人问,“苏太太的慈善基金总会办得热火朝天,我看苏太太不像是无能之人,怎么在先生的事上反倒显得愚钝了?”
    ——你不会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吧。
    祝玉燕笑道:“慈善基金总会真没什么难的。我从上学时搞这个,当时只需要争取学生的捐款,我自己和苏老师都捐了不少。那时都是学生捐,要么是学生家长捐,极少能争取到外界的捐款。等我离开了学校,做了苏太太,捐款反倒容易许多,只需要写一封信,再写上苏老师,捐款自然而然就来了。”
    ——非我之能,乃丈夫之威也。
    她不等这两人再问,自己主动说:“若说我有什么才能,大概就是在做生意上有一些天赋吧。这个倒是人人都说的,我自己也觉得我可能得了祝家的家传。上学时学校里办祭典,我就把祭典办成了一桩生意,搞了好些小摊,照相的、卖纪念品的、卖冷饮和吃食的,都赚了不少。后来跟日本人一起办夜市,做商店,我也都算是出了一分力。”
    那两人在来之前都看过祝玉燕的档案,对于她的这些经历都一清二楚,档案也非常详细。正因为这些经历,他们才觉得祝玉燕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是有着不俗的能力的。
    对于她刚才的自白,他们认为肯定有虚言砌辞和狡辩的地方,但看她自陈对商业有一定的才华,又显得真诚。
    两人都有些拿不准这位苏太太、祝女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个女人问:“苏太太,我冒昧问您一个问题,您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孩子?是不是身体不好呢?”
    祝玉燕用手轻抚了一下脸,笑道:“这是隐私了,不该对着外人讲。不过我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并不是我身体不好,而是我……害怕生孩子。”
    那个女人引导一般的问:“是您不想要孩子吗?为什么呢?”
    祝玉燕认真的说:“很痛的,万一出问题,我就要死了,我才二十几岁啊,因为生孩子而死不是太可惜了吗?”
    那个女人疑惑的说:“您怎么会这么想呢?苏先生万一有意见呢?您不是还担心苏先生琵琶别抱吗?要是因为您没有孩子,苏先生在外面有了爱人,您就不害怕他离开您吗?”
    祝玉燕:“这是两回事。苏老师日后会离开我是有可能的,比如我不能帮助他升官发财了,或是我年老色衰。但是,他是不会因为没有孩子而离开我的,我是有这个把握的,现在苏老师非常爱我,所以他才会纵容我不要孩子这种妄念。”
    这两人又交换了一个眼神。
    有没有孩子,是分辨真假夫妻的一个铁证。
    虽然有孩子未必是真夫妻,但没有孩子,是假夫妻的可能性会变大。
    “兰花”照推测是有爱人的,但这个爱人到底知不知道“兰花”的身份,这个存疑。有可能知道,也有可能不知道。
    现在,祝玉燕和苏纯钧没有孩子。祝玉燕的说法是她怕痛不愿意生,不承认是自己有病。这样避免了去医院检查,可是却也增加了她和苏纯钧的嫌疑。
    要么,苏纯钧是“兰花”,他说服了祝玉燕两人不要孩子,鼓动祝玉燕爱惜自己的身体,让她更加娇气。
    要么,祝玉燕是“兰花”,她以自己怕痛为理由不要孩子,苏纯钧被她迷晕了头答应下来。
    从结果推测,苏纯钧是“兰花”的可能性更大,因为从丈夫的角度说服妻子不要孩子更容易,妻子以“怕疼”为理由说服丈夫不要孩子太过离奇。
    来人又问了很多日本人的问题,还有祝家楼的事,也包括杨虚鹤。祝玉燕能答的都答了,答不了的都说不记得了,特别是杨虚鹤,她对杨虚鹤真的了解的不够多,称得上是一问三不知。
    来人:“那么,关于杨虚鹤先生的旧友董如梅女士的事,您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祝玉燕真实的茫然道:“我不认识这个人。”
    来人看了她一眼,念了一段资料:“董如梅,江苏湛江人,丈夫梅若海,江苏湛江人……”
    念完后,祝玉燕还是没印象。
    来人说:“这位董女士,据报纸所述,与杨虚鹤先生曾有过一段旧情。”
    祝玉燕一愣,报纸所述?
    ——她当年信口胡编的那些故事,难道国**都找到对应的人了?
    那这个董如梅对照的是谁?卡米拉吗?有丈夫的是不是就她一个?
    来人:“苏太太,您真的没有印象吗?这位董女士还曾经去祝家拜访过。”
    ——来祝家拜访过?莱温斯基应该是没结婚的吧?
    祝玉燕真诚的摇头:“不,我没有印象。”
    来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到此,审查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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