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云京了?”跳过了寒暄,开门见山地说:“爸有个朋友,咨询你点事儿。”
    沈清溪说话向来如此。
    “我不加班。”沈沂没什么耐心地婉拒。
    “人已经来了。”沈清溪说:“妈还没睡,在等你。”
    沈沂:“……”
    沈沂皱眉,还想说些什么,但电话已然被挂断。
    沈清溪这个不听人说话的毛病依旧没改。
    我行我素了很多年。
    很令人厌恶。
    十几分钟后,沈沂深呼吸一口气,开车回了沈家。
    第3章
    赵南星有短暂的停歇空档已然是两个小时以后。
    凌晨的云京有种别样的寂寥感,夜空中不见星和月,把脑袋探出窗外能深呼吸一口带着秋意的风。
    额头上和鼻头上的薄汗任由风一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几分萧索的冷意。
    赵南星看了眼手机,沈沂没有再发消息来。
    办公室里也没人在,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那颗糖和那件外套。
    仿佛他没来过。
    赵南星却站在那儿叹了口气,一瓶饮料放在窗台上,耳畔传来熟悉的调侃声:“赵医生也会累啊。”
    是新来的空降外科副主任,徐嘉树。
    哈佛医学院博士毕业后在国外待了一年,发了四篇sci,回到国内在云京知名私立医院当外科主任,年仅三十二岁。
    今年空降到云医当副主任。
    正儿八经的大少爷,也是名副其实的镶金履历。
    赵南星和他算……革命友谊。
    因为有个中间人——周悦齐。
    徐嘉树是周悦齐青梅竹马的邻居哥哥,而赵南星是周悦齐发过誓要“同生共死”的好姐妹。
    当然了,只是周悦齐那个中二少女单方面发的誓。
    徐嘉树来云医的第一天,周悦齐就攒了个局,拉着赵南星的手让徐嘉树好好照顾她。
    不然就向他爸妈告状。
    大小姐不知人间疾苦,仿佛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可赵南星却处处回避,直到围观了徐嘉树一场手术。
    手术刀在他手里灵活自如,像是长在他手指上一般,快准狠三字已不足以说明赵南星的震撼。
    从那之后,赵南星才和他走得近了些。
    不过她在医院不讨喜,也没多刻意去接近,只是顺其自然。
    久而久之,也能聊上几句。
    “人都会累。”赵南星拧开饮料,刚拿了太久的工具,此刻手上没劲儿。
    徐嘉树伸手想帮她,结果她往右挪了下,将饮料放置在胸前,皱眉用力,指腹被摁的全是竖线纹路,却也伴随着“呲”一声,开了。
    “不愧是赵南星。”徐嘉树轻笑:“一生要强,永不服输。”
    赵南星斜睨他一眼,喝了口饮料,鼓着腮帮子慢慢咽下去,“没有让别人拧瓶盖的习惯。”
    “沈沂回来了。”徐嘉树指了指走廊尽头的柱子:“我之前看见他在那儿站着。”
    “那你一定看见他多狼狈。”赵南星灌一大口饮料,鼓着腮帮子慢慢往下咽,目光落在外边闪着微光的黄叶上,声音清冷:“在外边倒挺风光的。”
    怎么到她面前总那么惨?
    徐嘉树轻笑:“你这带着怨愤啊。”
    “没有。”赵南星喝不下,拧紧瓶盖放在窗台上:“我怨他做什么?”
    “怨他久不归家,怨他寡言少语,怨他缺乏关心。”徐嘉树耸耸肩:“妻子怨丈夫,还需要什么理由?”
    赵南星:“……”
    赵南星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你很适合做个怨妇。”
    徐嘉树:“?”
    —
    急诊室里又来了新病人,赵南星戴上口罩继续去干活儿。
    她对沈沂倒真没什么可怨的。
    或者说,很少很少。
    沈沂久不归家也是因为工作,就像她一样。
    他们都是明确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所以为自己而活再正常不过。
    而且怨恨不是因为爱才会产生的情绪么?
    她又不爱沈沂。
    嗯……也可能有一点。
    但没那么多。
    眼睁睁看着父亲带第三者登门入室,第三者挺着大肚子“逼宫”,把家里的东西砸得粉碎,周淑把她抱在怀里,哭到泣不成声。
    她像是站在世界的废墟里,内心荒芜,寸草不生。
    好像很难感受到“爱”这种情绪。
    但她不抗拒和沈沂结婚。
    当初结婚也不过是因为错误——她和沈沂在酒后……睡了。
    就是做了一件很疯的事。
    疯到赵南星都不可置信。
    那天早上她坐在床上,沈沂躺在一侧,阳光落在她的发梢和莹白的肩膀上。
    她以为她忘了,结果酒后记忆全都回到脑海。
    她扯被子太多,沈沂的上半身全都露出来,即便平躺着也能隐隐看到腹肌。
    赵南星脸红到滴血,却还在强壮镇定:“我都不记得了,你也忘了吧。”
    沈沂却说:“我对你负责,结婚吧。”
    赵南星:“……?”
    吓得赵南星落荒而逃。
    后来没过多久,她和沈沂再遇。
    当时她正歇斯底里地大哭过一场,哭到情绪太过激烈,去卫生间呕吐不止。
    等她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沈沂给她递过纸,旧事重提:“小时候说过的。”
    赵南星:“?”
    沈沂说:“结婚吧。”
    就这样,他们简单又潦草地闪了个婚。
    她和沈沂认识很久,二年级沈沂转学到她们班,住在外婆家,就在她家隔壁。
    那会儿在云州的一个村里,巴掌大个地方,附近的人发生了什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沈沂的外婆家里有小别墅,有村里最大的一幢院子,还有村里最漂亮的人。
    赵南星第一次知道“岁月从不败美人”便是沈沂的外婆。
    他外婆是很古典的江南美人,和那一片的北方人都不一样,说话向来温声细语,晚上偶尔还会在院子里唱江南小调,赵南星便搬个凳子坐在那里听。
    沈沂的长相有几分像他外婆,却并不柔气。
    但那会儿他多病,印象最深的就是半夜外婆来敲她家的门,问她父亲能不能开车送沈沂去医院。
    赵德昌囫囵披件衣服,便起身去送。
    后来大家都说,因为沈沂得了会死的病,所以他有钱的父母才把他扔到了村里。
    他父母不要他了。
    结果小升初的时候,沈沂的父母开着豪车接他离开。
    从此,渐行渐远,再无联络。
    她离开云州后,也不怎么和从前的同学联络,几乎也没怎么听过沈沂的消息。
    偶尔回去,会听人说沈沂考到了很厉害的大学,期间便有人调侃:“赵南星也是啊。”
    从小事事都要争第一的赵南星,在沈沂转学来之后,当了很久的第二名。
    他总是轻而易举能拿到高分。
    所以后来赵南星生气,在他又一次当跟屁虫和她一同走在回家路上时说:“为什么你不用学习都能拿第一名?”
    “我学了。”沈沂说。
    赵南星更生气:“你分明每天都不写作业!”
    沈沂一怔,讷讷道:“上课就在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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