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掌心托在她下巴上,指头撬开她紧闭的贝齿。
    “不要弄伤自己了,倾城。”
    唇上的伤尚未好,他以指抵着她齿-舌,不许她再弄伤自己。
    “不必忍着。”温热气息笼在雪白颈侧和耳际,用磁性低沉的嗓音诱-哄,“嚷出来,没关系……”
    女孩哼了声,带着几许楚楚的哭腔。又因唇间的指头,而显得压抑沉闷。
    公事已经了了大半,为免夜长梦多,打得某些人措手不及,及时回京方是为上策。
    听得女孩那般一问,他倒生出几许不忍来。
    于她来说,余下的时光无异是加紧她回到原来生活原本身份的倒计时。
    “我需回京复命,留下雀羽他们陪你再玩几日?”几回夺取,女孩头脑昏沉,无力地伏在男人身上,雪背上一重淋漓的汗,长发湿软地贴在脸上,被男人轻柔拨开,蜷曲长指随意引拨着她软润的唇。
    女孩虚弱地摇摇头,面颊贴在他坚硬的肌理上,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独自留在此,多偷得那三五日闲暇,又有什么意义。他的公事紧要,她的大仇亦一样紧要。
    “我随爷……回去……”
    哑掉的声线艰难说完短句,引得男人弯唇轻笑。
    他捧住她的脸,将娇嫩的脸颊挤得微微变形,樱唇被迫张开,他含笑倾身过来,在上重重亲了两下。
    “押解罪囚,抄山地的近路,要连夜急驰,你身子弱,受不住的。”
    他说:“明日一早我启程,把雀羽和我的亲卫都留给你,不用怕,他们会听你吩咐,你想什么时候回京,跟雀羽讲一声就行。”
    女孩闭合的双眸陡然张开来,仰面盯视着男人的脸,“明日一早?”
    他笑了下,“舍不得?”
    “放心,等你回京,我亲自去城门前,把你接回家,嗯?”
    **
    合眼还不足一个时辰,薛晟就整装出发,带着兵马押解着王兴甫等人登上回京的路。为免引人注意,所有人都假扮成商客。
    薛晟一身玄色锦衣,勒马停在门前。
    顾倾坚持要送他,将盛好炭的手炉塞在他掌心,“爷路上一切小心,饮食不可省,保重……”
    薛晟抬手刮了下她鼻梁,“知道了,外头冷,回去吧。”
    又说:“有什么需要的,不必拘束,便直与雀羽言明。”
    见姑娘点了头,他便不再多言,抬眼望向浓沉的天色,层云滚滚,眼见一场大雪将落。他挥了挥手,守候在巷口的车马队轰隆隆地压实路面轻薄的雪层,浩浩荡荡启行北去。
    他纵马行至巷口,回转头来,那抹烟霞色的影子仍旧立在门前。
    他抿抿唇,纵马驰去,再未回头。
    身后,姑娘一身疲累,拢着袖子往回走。
    雀羽和丽儿跟在她身后,听她低声地道:“等天亮了,咱们也启程,进去收拾收拾,早点儿回京。”
    雀羽有些惊讶,“姑娘不多玩几日?爷交代过……”
    顾倾腼腆地笑了下,“我想早点回去,这趟出来,本就是来伺候爷,爷不在这儿,我留在此地又有什么意思?”
    雀羽意会过来,不由笑了,“姑娘是舍不得跟爷分别太久。一共也就两三日路程,很快就能再见着了。”
    **
    丽儿在房里忙来忙去,收捡着成堆的首饰衣裳。
    顾倾从匣子里取出她那只小木盒,将自己未绣完的针线塞在里面。
    “只带上我来时那只包袱即可。”她坐在床沿上,举目打量着这座装饰华美的屋子。回京后她依旧是个奴婢,没有屋室能装下这些器物。薛晟想许给她好处,也需得令她有光明正大享受这些好处的资格。
    丽儿望着自己已经收拾好的两大箱东西,“这些衣裳首饰,夫人不带着?还都是新的,没有穿用过呢。”
    顾倾点点头,靠坐在枕上虚弱地闭上眼睛,“丽儿,大奶奶有没有告诉你,我是爷的什么人?”
    丽儿摇头,“奶奶只说让我跟来,服侍您,旁的一概不许多问。”
    “那大奶奶可有交代,回去后你去哪儿?”
    “奶奶说了,”丽儿道,“依旧回奶奶陪嫁的庄子上。”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杨氏安排妥当,想来今后,再不会有机会见到这丫头了。
    这些日子她一个奴婢,也享受了使唤人的滋味,饭食有人打点,出门有人张罗。除了应付薛晟,几乎不需要劳动她去做任何事。怪不得人人都想做主子。
    “我这里有些银子,你拿着,算我一点心意。首饰盒子里,你自己选一样,听说你已经许了人家,权当为你做添箱吧。想来,五爷也不会怪罪的。”顾倾仰倒在枕上,张眼望着帐顶垂下的穗子,上头坠着珍珠,晃荡着,摇摇曳曳,仿佛永没尽头。
    就要见到林氏了。若是林氏知道,自己这些日子与薛晟顶着夫妻名头双宿双飞,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呢?
    她甚至有一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京去了。
    **
    子夜时分,南城门前灯火通明。城楼上守卫瞥见远处蜿蜒的火点,快步步下楼来,“殿下,来了,是薛大人的人马!”
    下首一行人,围拱着一座雕金镶玉的马车,掀开帘幕,步下一个年轻男人,面白若玉,妆花蟒缎,麒麟金冠。
    城门徐徐开启,薛晟纵马跨来,一身浓霜,肩覆轻雪,翻身下马,拱手执礼,“臣薛晟,见过殿下。”
    年轻男人挑眉一笑,眼望他身后瞧不见尽头的车马长队,不由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看来子穆这回,所获颇丰。来,这便随本王进宫,父皇已在昭阳殿里,等候多时了。”
    与此同时,薛家内院接到了消息。老夫人双手合十念着佛号,“平安回来就好。”眼望座下杨氏等人,面容微微一顿,“可知会了老五媳妇儿了?”
    杨氏笑道:“时辰太晚了,兴许五弟妹已睡下了,祖母提醒的是,这便命人去竹雪馆传话去。”
    薛诚抬抬手,制止了要去传话的人,“五弟连夜入宫,没那么快回来,依我看,不若大伙儿都先歇下,也不急这一时半刻,明儿一早再聚不迟。祖母更要注意身体,熬上半宿明日精力不济,倒是老五他做小辈的罪过了。”
    老太太见如此说,也只得作罢。
    待得林氏知道薛晟回来的消息时,已是第二天上午。
    她扶着忍冬的手去了福宁堂,和老太太等围坐在桌前静待着外头的声息。
    随着侍婢几声兴奋的请安声落,帘幕从外掀开,高大男人挟着一身寒气,威正端严地走入进来。
    林氏听见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响,无论隔了多少日月,有过多少龃龉,再见着他时,她仍是不可避免的一次又一次重复陷进那份心动里。
    作者有话说:
    将错就错了,每天提前发,我的0点,呜呜守不住了。
    第37章
    “孙儿给祖母请安。”
    薛晟进来,在堂前行了大礼。
    “赶快起来,老三,快扶着你五弟。”虽只是短暂一趟外出,可此行万分艰险,虽瞒着没与家里细说内情,昨晚夜半入城,也有几许风声传出来。
    老太太命他在自己身边落座,过问了几句他在外头的饮食情况,薛晟自言一切都好。众人闲话片刻,老太太便催着他去给大夫人请安,“你娘惦念着你,早点过去给她瞧瞧,也好令她放心。”
    余光瞥见林氏,适才她立在人群之后眼盯着薛晟欲言又止的模样,老太太看在眼里。当下又道:“陪着你媳妇儿一块儿过去,大年下的不着家,我这老婆子都替你媳妇儿委屈。”
    薛晟面无表情站起身,行了礼转身先离去。
    老太太瞧他们夫妻生分的模样,不由叹息,对身边的二夫人抱怨道:“你说说这个老五,性子随了谁?镇日这般板着面孔,一点儿不许人亲近。”
    二夫人笑道:“那是当着咱们,男人家要脸面。背着人,不定怎么柔情蜜意伏低做小呢。”
    老太太哼了声,“他要是个开窍的,何至于两口子闹成这样?”
    庭院里,林氏小步跟在后头,薛晟与薛诚并肩在前走着,低声讨论岷城的案子。
    转到月洞门,薛诚轻扯了下弟弟的袖子,“你媳妇儿跟着呢,我先去,你和她一道儿走。”
    薛晟扣住兄长的手臂,不言声,明显的不赞成。
    薛诚忍不住笑,“你们俩都这把年岁了,闹什么孩子脾气?她是你妻子,是咱们薛家明媒正娶的五奶奶,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太给人难堪。”
    薛晟不自在与人讨论自己的婚姻,握拳在唇,干咳了两声。
    薛诚拍拍他手背,回过身用林氏也能听见的声音道:“还有公务在身,我就先不过去了,你们夫妻俩去见娘,带我问声好。”
    薛晟无奈目送他远走,立在青石路上,站定步子,等林氏跟上来。
    “爷……”女人声音发紧,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与他说话,“这一路经风沐雪,定然累坏了吧?”
    适才在福宁堂,她连与他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此时迎风站在他身侧,心内那么熟悉的砰动又涌了上来。
    薛晟侧过脸,淡淡开口,“还好。”
    气氛僵下去,他惜字如金,连一句话都不想与她多说。
    林氏瞥了眼忍冬,后者乖觉地又退后几步。林氏鼓足勇气抬手搭在他臂弯上,“爷,待会儿给娘请安回来,能不能去竹雪馆坐坐?年节里头大伙儿都热热闹闹,串门子耍乐子,妾孤孤单单一个人……”
    “林氏。”他看着她,打断了她没完没了的自怜,“有什么事,直说。”
    林氏僵在那里,红唇微张,被他冷漠生硬的态度激得哑口无言。
    薛晟笑了声,“清早已有人与我递信,林俊上元夜醉闹春风楼,说自己是三品刑部侍郎的舅兄,可在这京里横着走。”
    他抽回手臂,垂眼掸了掸袖角,“他以我的名头赊下的那些酒钱赌债,账单已经送到凤隐阁案前。”
    林氏脸色由红转白,泪珠子强忍在眼眶里,“爷,我不是与你说这个……”她也想做个知情识趣能与他恩恩爱爱的贤妻,她也不是时刻都忍不住脾气定要与他争执,为什么好好说句话这么难,这明明不是她本意。
    薛晟道:“难道还有其他可说的么?哦,险些忘了,你在外私放高利一事……”
    “够了。”林氏脸涨得通红,紧攥着拳头恨声道,“薛晟,你一走就是十数日,我不过想你陪一陪我,你用得着如此羞辱我吗?”
    “羞辱?”薛晟轻哧,“岂敢。薛某规行矩步,谨言慎行,在外时刻谨记家训,不敢有半点令薛府蒙羞。自你我成婚后,林氏一族加诸在薛某头上的脏名,还少么,林氏?”
    林氏脸上闪过一抹哀色,她知道哥哥不争气,她知道母亲着实贪心了些,可她能如何?那是她父母兄长,是她至亲手足,她难道有得选吗?
    “林氏,”他淡淡道,“你我彼此都清楚这场婚姻是怎么一回事,你若愿意放手,薛某感激不尽。至于什么情爱相思,请你不要再提。”
    他负手朝前走,夹道上冷风回旋,细碎的雪片迷蒙了林氏的眼睛。她提步追上去,甚至有那么一瞬,她想抽出发钗插-进他胸口,挖出他的心脏瞧一瞧,他的心是不是铁做成的。
    他怎么可以在她好不容易忍过那些思念如狂的日子之后,出现在她面前,用她深爱的那张面孔,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她已经说服自己软下身段来哄他了,她可以不再闹脾气,可以不去追究他外面是不是有人,她甘愿做个耳聋眼瞎的傻子,只要他肯给她一点点、只需要一点点的温情,就是拿了她这条命去,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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